有些事情，是要試過了才知曉真假，而有些事情，是在知曉真假之前，就已經(jīng)預(yù)知到了后果。這樣一來，會做出這種事情來的人，不是亡命徒，而是……玩命之徒。

    渡流云正是玩命徒中的佼佼者。

    靠著上官邛的藥，她強(qiáng)撐著和海蟾尊靖滄浪解釋了一下她會散功的理由，以及她選擇這樣做的理由，在得知她只是為了證實(shí)一下這件事后，換來兩人極其的無語。難道她就一定要用這種方式嗎，不玩掉自己的小命不算完？嗯，就算她沒玩掉整條命，半條是有的吧。

    “真是搞不懂這孩子的性格究竟是怎么養(yǎng)成的，龍首的教育……是出了什么偏差？”好像她除了這一身閃亮亮的審美，和做事任意率性，哪里都不想像是儒門天下出來的吧。是說儒門不應(yīng)該都是行事穩(wěn)重，深思熟慮的嗎，怎么到了她這里，專門以冒險玩命為樂，關(guān)鍵是，只玩自己的命。

    看著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渡流云，海蟾尊苦笑搖頭。雖說這點(diǎn)從他和她熟識開始就已經(jīng)知曉了，然而親眼見到，還是覺得有些震撼。

    “令人最訝異的，是她竟然會知曉這么多事，天機(jī)，哈，為了泄露天機(jī)救別人而不顧自己，這樣做，她為的又是什么?！?/br>
    靖滄浪能體會渡流云先前的心情，無怪她會猶豫，會怕，他從不認(rèn)為這種害怕有什么不對，畢竟，涉及到自己的性命，以她的年紀(jì)，能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jīng)不是令人刮目相看這么簡單了。

    “吾從來沒有看懂過她?！?/br>
    海蟾尊輕聲一嘆，自從渡流云不惜代價救回他開始，他就不清楚，為什么會有人愿意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做到傾力相救。而從她種種事件來看，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匪夷所思，不計(jì)個人得失。就好像這個人，天生就是為了武林而生。

    雖說她從來不認(rèn)為自己是中原正道，也從來不自稱正道，做事更是灑脫待人任性而為，但每一件，卻又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正道兩字之上。

    “有一些人，是承接天命而生，可吾卻不想看見她因天命而遇到危險?！本笢胬嗽囘^渡流云的脈向，探得她體內(nèi)真氣雖然微弱，但已有回轉(zhuǎn)之勢，嘆道“縱然有天命，也不該是如此少年之人承擔(dān)。”

    觀天機(jī)，曉天機(jī)，這本該是參悟天機(jī)之人所為，而她……太年輕。

    “哈，凌主，以吾看來，等到她醒了，大概只會對她料中前后因果對吾二人表示自豪。擔(dān)憂二字，大概從未在她人生中出現(xiàn)過?！?/br>
    對于這點(diǎn)，海蟾尊相當(dāng)了解。如果她真的擔(dān)憂害怕，就不會在短短時間內(nèi)，就拋掉恐懼，決定如此作為。

    說得有道理。

    靖滄浪對疏樓龍宿養(yǎng)育渡流云的方式甚感興趣，難道儒門天下的教導(dǎo)，在她身上發(fā)生了異變不成“吾倒是希望她趕緊醒來，若是因此而出事，要吾如何向龍首交代。先前她透露出的信息已是足夠多，若是這樣我們還查不出任何信息，豈不是枉為前輩。”

    不管怎樣，等她醒來，就算她自己主動要說出更多的訊息，他們也不會同意。沒道理讓一個本來不該被牽扯下水的人，來面臨并非她能承受的危機(jī)。

    罷了，眼下……先等吧。

    日升東方，萬里晴空。

    在這喧鬧的集市上，入眼所見，是好一副熱鬧的場面

    賭坊之內(nèi)，一群衣衫款款金銀滿身財大氣粗暴發(fā)戶一樣簪金帶玉恨不得把全身家當(dāng)都穿身上的大佬或是五六人一桌，或是七八人一桌，各自圍在那里呼么喝六，賭的昏天暗地。

    這有錢人聚集的地方，無非是風(fēng)月之場和賭坊，而賭坊，更是較之前者更為熱鬧。聽他們的嗓門，賭的那么起勁，這種動輒一擲萬金的豪氣，大概也只有這里才能看到。

    “開啦！開啦，要翻本的快下呀！下呀！”

    “買定離手，各位，快下注啦！”

    “我靠，又輸了?！?/br>
    “這次真的是要連褲子都要輸沒了。”

    “哎呀，又是這位公子贏了，公子真是好手運(yùn)?！?/br>
    “是啦，公子好厲害，奴家真是萬分佩服呢。”

    兩名穿著打扮皆是嬌媚非常的女子，一左一右靠在這名贏家懷中，身邊更是環(huán)繞著三名擠不進(jìn)來的鶯鶯燕燕，這倚紅偎翠的待遇，實(shí)在羨煞周遭同來一賭的客人。

    然而沒有辦法，年少多金人英俊，總是要比這些腦滿腸肥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要受歡迎。

    “只是運(yùn)氣而已?！?/br>
    語速適中，聲音清越悅耳，極其優(yōu)雅，仿佛令人陶醉在柔和，優(yōu)雅的旋律之中，只愿長醉不醒，也不想失了這份享受。

    他手腕輕揚(yáng)，手中羽扇緩緩而搖，舉手投足間，盡顯風(fēng)流，錦緞一般的白發(fā)，只是以簡單的馬尾高扎，頭戴束發(fā)銀冠，只有幾許珠玉點(diǎn)綴，一襲白衣，不染微塵，奪天地造化之無雙姿容風(fēng)采，羨煞旁人。

    這名青年看也不看，伸手將面前堆積的金銀隨意分成五堆，一指這五名女子，羽扇輕點(diǎn)桌面“好了，這些你們拿去分一分吧，吾，玩夠了?！?/br>
    “啊？”這五名女子，連同周遭圍觀的賭客，全都忍不住發(fā)出驚呼，有這么多錢，這五個人哪里還用再在這賭場做下去，金盆洗手包袱收收回家安度余年就可以了。

    “放心，有吾在，沒有人能攔著你們將這些錢帶走?！?/br>
    伸手在一名女子的面頰上輕輕一勾，白發(fā)青年俊顏帶笑，語帶警告，眼底盡是殺機(jī)，看得出來，無論是賭坊，還是這些輸了錢的人，都不太想讓這五名女子將臺面上這幾千兩黃金輕易帶走。

    推開懷中女子，白發(fā)青年長身而起，左手在桌案上輕輕一按“吾走了，愿諸位玩的盡興?！?/br>
    望著他翩然離去的背影，這幾名女子眼中帶有不舍，下一秒，她們的注意力卻被一聲驚呼轉(zhuǎn)移。

    “這，這是……”

    “好可怕的內(nèi)力……”

    這脆弱的桌案上，一枚金元寶，穩(wěn)穩(wěn)地嵌在其中，元寶沒有半點(diǎn)損傷，桌案也絲毫未損，如此手法，著實(shí)令這些尋常百姓心驚。自然，這里也沒有任何人敢阻攔這五名女子將已經(jīng)屬于她們的金銀帶走。

    走出賭坊，抬頭看看這萬里無云的晴朗艷陽天，再左右環(huán)顧這看似熱鬧非常，卻實(shí)際暗藏波濤洶涌的三街六市，白發(fā)青年手中羽扇半掩容顏，一聲輕笑，似有萬千情感蘊(yùn)藏其中“哈，想不到，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我，回來的慢了。然而無妨，既然我回來了，我，就還是我。儒門少君，渡流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