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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殊等了整整一夜,就是不知道此刻是否已經(jīng)事成。 盛夏日長,酉時過后,天光依舊大亮。 桃夾從工匠所領(lǐng)回了一套半舊的小副捶棒和一顆捶丸,遞給了顧儀。 “這一套捶具聽說是從前宮侍們頑丸戲最稱手的,只是有些舊了,才棄之不用,若是才人頑個趣兒,使著正好。” 顧儀接過細看,比劃了一下,“真是稱手,不錯!” 桃夾笑道:“才人也愛這球戲,聽說落英宮德妃娘娘也愛呢……” 顧儀:“呵呵?!蔽覑鄣氖倾y子,謝謝。 上一周目,她將那一紙捶丸戲輿圖看過不下百遍,球窩在何處,球基在何處,十籌之間,哪個是上坡球,哪個是下坡球,哪里有花木障礙,哪里土地硬軟,她都一清二楚。 加之優(yōu)秀選手們的演示作為模仿素材,這一回距離捶丸戲還有數(shù)月之久,她若是勤加練習,三天模擬五天實測,她不信拿不到名次。 一籌百兩,可以有夢! 趁著天光尚在,顧儀換了一雙錦靴,在屏翠宮不大的庭院里開始練習擊球。 木制捶丸被她猛地擊打,撞在磚墻之上,咚咚作響。 打了好一會兒,顧儀出了一身汗。 好在日頭業(yè)已西沉,微風輕拂送來絲絲涼意。 桃夾出言勸道:“才人頑了這么久了,還是歇歇罷,先用晚膳罷……” 顧儀自覺已經(jīng)漸漸有了手感,“好,我再擊五球,今日就到此為止?!?/br> 說罷,她雙手握柄,用手肘發(fā)力,擊打腳下的捶丸。 這一擊使了巧勁,那捶丸竟被她擊打得凌空騰起,飛出了屏翠宮不高的瓦檐,砰砰數(shù)聲大響,好像落到宮道之中,彈得更遠了。 顧儀尷尬一笑,“我去瞧瞧,把捶丸撿回來?!碑吘怪挥幸活w球。 桃夾一副想笑卻又勉力憋住的模樣,“嗯”了一聲,也跟著她出了門。 余暉猶有光,可深邃的宮道已是半陰半明。 西苑本就人跡罕至,日暮之后,更若無人之境。 顧儀定睛一看,才見那小小的捶丸已在道上滾了好長一段距離,眼看就要滾到盡頭了。 她快步追了上去,剛行兩步,抬眼只見甬道盡頭一道灰影一閃而過,往西而去,快得就像是她眼花。 顧儀心中一落,一種古怪的似曾相識之感油然而生。 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捏緊了手中拽著的捶棒。 行到甬道盡頭,才見到東側(cè)是一棵大槐樹,遮天蔽日,樹后似乎藏著一口水井,而井邊有個躺著的人? 她立時大驚,轉(zhuǎn)頭對桃夾道:“快,去叫人,這里有個人!” 桃夾也探頭去看,“奴婢這就去!” 顧儀走近樹后一瞧,見那躺著的人,穿一身皺巴巴的碧色宮服,蘋果臉,顴骨微聳。 她是槐花。 顧儀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心中驀然一松,尚還有氣。 等了小半刻,桃夾就領(lǐng)著宮正司的人就來了。 宮正司為首的女官著青色官服,腰懸紅色宮令,年紀四十上下。 出聲問道:“是顧才人?” 顧儀起身道:“正是,是宮正司的哪位姑姑?” 女官道:“臣婦姓沈?!?/br> 熟人。 顧儀便道:“方才我出來撿捶丸,追到此處,就見到此宮婢躺在井旁,此刻尚還有氣息,沈姑姑可速請醫(yī)政來探?!?/br> 沈女官頷首,身后兩個碧衣女官合力將槐花抬到了木架輦上。 “臣婦此際便帶此人去宮正司,請醫(yī)政來探,只是此事著實蹊蹺,宮正司掌戒令謫罪之事,需要查辦此事,還請顧才人與臣婦去一趟宮正司,將此事細說,記錄在冊?!?/br> 顧儀點頭,“理當如此。” 宮正司離西苑有段距離,一行人到達司內(nèi),宮燈業(yè)已點亮,將四角廳堂照得燈火通明。 顧儀見到廳中立著一個藍衣白帽,腰系黑帶的醫(yī)政。 前殿高貴公公聽到宮人回稟,自然也得知了此事。 此事不算大事,只是既然發(fā)生在西苑,他就得稟報皇帝。 蕭衍只問:“那井邊是何人?” 高貴答:“聽說是秀怡殿的一個二等宮婢?!?/br> “秀怡殿宮婢為何會在西苑,是何人發(fā)現(xiàn)的?” 高貴如實道:“聽說是顧才人?!?/br> 顧才人。 又是這個顧才人。 蕭衍沉吟片刻,自案后起身,“去宮正司瞧瞧?!?/br> 顧儀立在一旁,見那醫(yī)政查看槐花的脈搏,又去掀她的眼皮。 可槐花都沒有轉(zhuǎn)醒的意思。 面前的醫(yī)政查過一陣,停下動作。 見他雙目微瞇,眉心蹙緊,面露疑惑,顧儀不由得也緊張了起來。 恰在此時,門外高聲唱道:“皇上駕到?!?/br> 宮正司霎時寂靜無聲,眾人振衣抖袍,接連伏地。 顧儀只覺膝蓋一軟,也跟著伏地。 “參見皇上?!?/br> “平身?!?/br> 蕭衍目光掃視一圈,落到了醫(yī)政身上,“胡醫(yī)政如何說?” 胡醫(yī)政垂首又是一揖,“稟皇上,依微臣所見,此人暫無性命之憂,只是許是被人灌了湯藥,故此一直昏迷不醒。”見皇帝無言,他只得繼續(xù)又道,“不過……微臣有一處尚不明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