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片整塊的紅，紅得張揚又歡喜，沒來由地讓林飛然想起了古時蒙在新娘頭上的紅蓋頭。

    ——她聽見了。

    這個甜美又酸楚的念頭掠過林飛然心底，他望著那棵樹，把手往旁邊伸了伸，握住顧凱風(fēng)的手，顧凱風(fēng)也更加堅定地回握過來。

    “她聽見了?！背斡^說著，唇角浮起笑意，他回轉(zhuǎn)身對二人施了一禮，道，“多謝兩位施主?！?/br>
    “不用謝，能幫到一點忙就好了?！绷诛w然擺著手，想了想，心疼地問，“大師您今后……還要一直在這里嗎？”

    “貧僧會一直在這里超度亡魂?！背斡^坐回了樹蔭下他一直坐的那個位置，道，“直到這世間再也沒有需要被超度的亡魂?！?/br>
    他說話的語氣云淡風(fēng)輕，仿佛自己說的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施主不必為我們可惜?！背斡^依次看向兩人，“兩位施主心地純善，貧僧在此破例多說幾句?！?/br>
    林飛然點點頭：“您說?！?/br>
    澄觀明知故問：“兩位施主可是兩情相悅？”

    林飛然隱約記得佛教對同xing戀似乎并不支持，正猶豫間，顧凱風(fēng)卻坦然地應(yīng)了：“是?！?/br>
    澄觀的眼睛看著他們，目光卻像是落在了遠(yuǎn)處，他淡淡道：“兩位施主前幾世受遍苦難坎坷，嘗盡生離死別，方才修來這一世的緣分?！?/br>
    林飛然睜大了眼睛，顧凱風(fēng)則微微一皺眉。

    澄觀微微一笑：“兩位施主從今往后，必將事事順?biāo)靾A滿，一生喜樂安平?！?/br>
    語畢，他抬手指向林飛然的右手道：“煩請施主把這只手借貧僧一觀?！?/br>
    林飛然萬分激動地把右手掌心向上伸了過去，澄觀伸出一指點在林飛然掌心。被澄觀接觸到的一瞬間，林飛然不僅沒有被鬼魂近身時那種惡寒襲身的感覺，反而感覺很溫暖，緊接著，澄觀在林飛然掌心畫下了一個印記，畫好的一剎那，印記金光大盛，然而轉(zhuǎn)瞬便復(fù)歸黯淡，林飛然細(xì)細(xì)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什么也看不到。

    “一份小小的謝禮?！背斡^道，“這枚印記可以讓施主的右手能夠切實地碰觸到魂魄，施主身負(fù)連通yin陽之能，卻不擅法術(shù)，對許多事情束手無策，但若要施主遁入空門修習(xí)，施主大約也是不情愿的……”

    顧凱風(fēng)目光一凜，緊緊抓住林飛然。

    出來旅個游，媳fu兒出家了，那還了得！

    澄觀繼續(xù)道：“這印記幫得上施主一些小忙，請施主留著吧。”

    “謝謝大師！”林飛然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說道。

    能切實地碰觸到鬼這種技能他暫時還沒想出有什么用，不過將來大概總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澄觀頷首，最后緩緩道：“兩位施主下山后會遇到幾個乞討者，其中一位穿著藍(lán)色衣服的年輕人是真正需要救助的人，如果方便的話，請兩位施主予他一些吃食。”

    說完這話，澄觀抬起一手撫在面前那個等待超度已經(jīng)等了很久的鬼頭上，心無旁騖地誦起經(jīng)來。

    一個接一個的鬼魂在誦經(jīng)聲中消弭了怨念，減淡、消散，隨著一片飄飛的草葉，沾著一只鳥的羽翼，乘著一縷花朵的馨香……融化進(jìn)風(fēng)中。

    臨走前，林飛然給這棵菩提樹拍了張照片。

    午后古寺的后院，一棵平平無奇的大樹，但林飛然和顧凱風(fēng)知道這樹蔭下有著怎樣動人的一幕。

    他們向澄觀法師行禮道別，出了古寺顧凱風(fēng)便關(guān)上yin陽眼，兩人都像完成了一樁大事一樣不約而同地長長出了口氣，隨即又默契地相視一笑。

    “然然，聽大師的意思，”顧凱風(fēng)望著林飛然，瞳仁中流動著墨色的光，“我們都得認(rèn)識好幾輩子了吧？”

    林飛然蹦跳著走在下山的小徑上：“嗯，聽著好像還過得挺慘的。”

    顧凱風(fēng)快步追上：“所以這輩子才什么都順，挺好的?！?/br>
    林飛然望著遠(yuǎn)方，一臉嚴(yán)肅道：“不知道前幾輩子我們是什么樣，是男的女的？”

    顧凱風(fēng)含笑：“也說不定生生世世都攪基?！?/br>
    林飛然：“……”

    那一定至少有一世是我在上面的！

    林飛然彎腰從路邊摘了一朵蒲公英吹散了，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