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滿足條件，他也無法收養(yǎng)，因為末路將至。

    顏煙只能解釋客觀原因，“我年齡不夠，不滿足收養(yǎng)的條件?！?/br>
    “好吧?！绷蛛p聽了解釋，見他教小孩，也跟著教。

    “你好，我叫林雙?！?/br>
    “你好，李傷......”

    “不是李，是林?！?/br>
    “李。”

    “是林！l-in林！”

    到中心時，顏煙正看到林雙抓狂，因為小孩發(fā)不出準確的音。

    小孩被嚇得正要哭，瞥見顏煙，急跑到他身后躲避，怯懦地看林雙。

    “煙，”林雙跟著跑近，急躁，“馬上到周末了，她還是學(xué)不會?！?/br>
    顏煙沒讓林雙叫自己叔叔，因為實在別扭，只用他工作時的稱呼即可。

    顏煙蹲下身，翻找口袋，找出一盒果凍遞給林雙，“沒關(guān)系，能開口就好。”

    林雙接了果凍，情緒稍有緩解，但仍著急，“可她學(xué)不會，就會和我一樣，一直住在這里，沒有人收養(yǎng)，也去不了寄養(yǎng)中心?！?/br>
    林雙已在中心滯留半年有余，年齡偏大，再過一月就能進行職業(yè)培訓(xùn)，幾乎沒有被收養(yǎng)的可能。

    小孩能聽得懂話，又怯懦地嘗試，“林傷，顏煙?！?/br>
    倒是能準確說他的名字，因為簡單。

    “是雙！”林雙仍急躁糾正，因為將離開這里，并不想讓小孩和自己一樣，常年居于救助中心。

    “沒事，”顏煙平靜安慰，“慢慢來。”

    在兩人共同的努力下，小孩終于能說出數(shù)句完整話，最熟練的是“你好”“謝謝”，以及“我沒有名字”。

    對有意向的夫妻來說，最后一句足以讓對方心軟。

    小孩健康聽話，只是學(xué)得慢而已，只要耐心教，就會有收獲。達到心中的預(yù)期，夫妻立刻提交申請，辦理異地領(lǐng)養(yǎng)手續(xù)。

    夫妻常去催促，所以流程走得很快，不到一周，小孩便從救助中心轉(zhuǎn)移，前往北城。

    出發(fā)這日，不想給小孩多留下印象，讓人長久記著自己，顏煙沒去機場送，而是繼續(xù)他規(guī)律的計劃。

    游泳沖浪，正午前上岸，洗澡吃午飯，躺在沙灘上休息。

    最后一次救世主的任務(wù)結(jié)束。

    或因小孩離開，也因他的末路近在咫尺，望著海面時，顏煙忽覺乏味。

    度假帶來的正面效應(yīng)很短，他每天都看海，看多了也會膩味，興致漸失。

    最后的三萬元存款，顏煙決議，全部捐給救助中心。

    錢有了歸處，日子卻未定。

    該選哪一日離開？

    調(diào)個程序抽簽？

    還是往日歷上投飛鏢？

    顏煙思索間，身旁忽然坐下一對男女，神色興奮，似正在聊八卦。

    話題確實是八卦，但關(guān)于段司宇。

    “段哥是失戀了吧？”

    “我也覺得?！?/br>
    “yan到底是誰??？段哥第一張專輯就叫這個，我還以為只是個代號，但新的專輯居然還有yan，這肯定是個真人?！?/br>
    “營銷號說是他學(xué)長，不清楚，管它呢，好聽不就行?！?/br>
    ......

    無力到動彈不得。

    像被長釘定在椅上，貫穿胸膛，發(fā)懵。

    顏煙躺在原位，不像幾月前那般慌亂，因為他逃無可逃，被動靜靜聽。

    段司宇出了新專輯。

    專輯仍以他的名字命名。

    封面甚至是他在北城陽臺上的背影。

    第一場演唱會，不定在北城，而是反常地定在鷺城。

    樁樁件件，無不說明。

    段司宇還想求和。

    下一步是什么？

    等演唱會結(jié)束，段司宇又會回西島，繼續(xù)死纏爛打，裝無賴求和？

    他已然說出那種話，說“我討厭你”，數(shù)次故意傷害，一句句指責攻擊，將段司宇逼得快發(fā)瘋......

    段司宇竟然不恨他。

    甚至，還在愛他。

    驟然，海面失了色。

    陰云壓過，金光盡失，天色忽變，將要落雨。

    大雨落下前，身旁的年輕男女跑走，不想被困在傘下等雨停。

    耳畔沉寂，再無人聲。

    一瞬過后，大雨砸下，伴著滾滾雷聲，掀翻海浪。

    轟——

    轟鳴聲中，顏煙不禁輕笑一聲，死寂，而后再克制不住，肆意發(fā)狂地笑。

    如果有觀眾，定會認為他是個神經(jīng)病，因為他不僅狂笑，淚也同時流不停，成串落下，浸濕衣襟。

    大笑的同時，也在大哭。

    這輩子從未有過的失態(tài)，徹底崩潰。

    偽裝的面具被打爛。

    前半月虛假的高興有多猖狂，此時反噬的痛苦就有多狂妄。

    段司宇還愛他。

    他罵都罵不走。

    無數(shù)次，他將段司宇的自尊踩在腳下，拿著利刀往下扎，瘋狂刺，刺得對方鮮血淋漓，段司宇竟還不肯放棄。

    罵沒有用。

    說謊無用。

    他還能怎么辦？干脆心軟妥協(xié)？

    可他身后沒有路，是個死角，更無機會退步心軟。

    如果他心軟，結(jié)局只有一個。

    那就是段司宇看著他死，目睹他油枯燈滅，持續(xù)極致的痛苦，徹底偏離軌道，從高空墜到地面，變成和他一樣的雜草。

    他無法想象。

    更無勇氣想象。

    笑了多久，又哭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