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只是個學(xué)生，而且我又遠(yuǎn)在彤城，但他給我的錢我后來動了。我拿來去找私家偵探。搜集他在外面鬼混的證據(jù)，然后把照片寄給談水仙。不過你還真說錯了，照片我到最后也沒真的寄出，消息也不是我傳的?！?/br>
    “你找人拍了照片，但你沒有寄？” 昌纓看秦軻。

    “我知道你這么聰明，肯定認(rèn)為我在說謊，肯定認(rèn)為這事情一定是我做的，我不可能花錢找人拍了照片還不用，但的確，我的確最終還是沒有寄。至于談水仙最終還是知道了秦海的所作所為，那只能說秦海太蠢了，或是說已經(jīng)不在意談水仙了，所以明目張膽。”

    “飯局是談水仙攢的，河豚也是談水仙非要點的，至于為什么張達(dá)父親也在場，那真的只能說命該如此?！?nbsp;秦軻說得輕描淡寫。

    這是秦軻始料未及的。想好的復(fù)仇，多年的夙愿，恨之入骨的人們，歷經(jīng)滄桑的少年。一場飯局，三條人命，都是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結(jié)果被一條河豚搞死了。

    恩怨如過眼云煙，人命并不值錢。喜怒哀愁環(huán)環(huán)相扣，生活本就啼笑皆非。

    “說實話我現(xiàn)在有點后悔了?！?nbsp;秦軻把煙碾滅，然后看著昌纓：“我后悔那天在民宿說，希望你好好保護(hù)君子?，F(xiàn)在看來，我才是好好保護(hù)了她的人。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少年們個頭相仿，在這逼仄的車廂頭談?wù)撝篙叺亩髟骨槌穑嚧巴獾娘L(fēng)景疾馳往后，兩人目光相對，誰也不想占下風(fēng)。

    “很久之前我就拿到了秦海的照片，但一直押在手里。我在民宿告訴你那番話時，其實我已經(jīng)決定好回了彤城就去做這件事，去點最后一把火。所以我把前因后果告訴你，希望在我做這件事時，你能保護(hù)好君子?！?/br>
    “但后來我改變主意了。我一想到，我做這些，可能會讓談水仙離開秦海，回來找關(guān)秋岳，或是找談君子，我就沒做?！?/br>
    “說實話我也挺不理解我自己的，我明明恨秦海談水仙，我母親去世時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兩個人付出代價，但為何最終因為一個小姑娘放棄了呢？可能我不想看她傷心吧。被至親之人拋棄的滋味，我嘗過，所以我不想讓她嘗?！?/br>
    “你知道么昌纓，要是我先遇見君子，她真不一定會喜歡你。所以你只是占了個先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的便宜。像她那樣的女孩，和誰認(rèn)識久，自然更依賴誰。你也沒什么了不起?！?/br>
    秦軻眉目張揚，略帶挑釁地看著昌纓。

    “你愿意這樣想就這樣想吧。你為君子做的事，我從心底里感激你。所以你想在口頭上占占上風(fēng)我也不和你辯駁?！?nbsp;昌纓只是一笑：“我只能說、很抱歉，你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br>
    秦軻看了昌纓半晌：“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個笑特別欠揍？”

    “我知道，所以我這樣笑。” 昌纓一本正經(jīng)點點頭，又補(bǔ)充道：“繼承了一大筆遺產(chǎn)，以后抽點好煙吧，太嗆?！?/br>
    *

    生活給他的第二個預(yù)示，是在談君子出院后，大學(xué)開學(xué)前，談?wù)龤鈦碚宜染啤?/br>
    談?wù)龤庠陉柵_上擺好小桌，兩張?zhí)僖?，還擺了兩個小盅在二人面前。

    “來，咱爺倆兒喝一杯。坐?！?nbsp;談?wù)龤庵噶酥笇γ娴男〉剩骸鞍拙颇芎葐?？我記得你爺爺酒量很好，一斤半的量，喝完以后拿毛筆手都不帶顫的。不知道到你這輩兒有沒有遺傳到?！?/br>
    昌纓拉開凳子坐下：“還行，趕不上我爺爺，一斤是沒問題的，您想喝我陪您，不過喝酒傷身，我歲數(shù)還小無所謂，您少喝。”

    想到之前裝醉，昌纓無聲地笑了笑，那時也就喝了二兩？三兩？離醉還遠(yuǎn)得很。

    “你說得對，喝酒傷身?！?nbsp;談?wù)龤恻c點頭，忽然嘆了口氣：“不過我這輩子也就喝酒抽煙這兩件開心事了，明明知道對身體不好，但還是一直戒不掉。”

    “我想陪君子久一些，我那個傻孫女呦，明明懂事得很，但又總讓人cao心?？晌医衲暌呀?jīng)79了，再養(yǎng)生，又有幾年可活呢。每次想戒掉煙酒時，我總在想，就讓我這個老頭子任性一回吧?！?/br>
    “感覺我這輩子總在做一件事。前半輩子先是一個人養(yǎng)大了自己的閨女，后半輩子一個人養(yǎng)大了閨女的閨女。”

    “昌纓，今天找你來，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埋在心底十幾年?！?nbsp;談?wù)龤饽﹃巫臃鍪帧?/br>
    “姥爺?！?nbsp;昌纓開口：“我其實早都知道了。這事說來話長?！?/br>
    談?wù)龤饪粗t，他一直很喜歡昌盛這個孫子，平時不多言不多語，但看著就有少年人中很少見的穩(wěn)，能承事。

    爺孫倆對視良久，一個知道對方要說什么，一個知道對方已經(jīng)知曉，于是都沒在提。

    談?wù)龤夂攘艘恢?，昌纓也趕緊干了，然后談?wù)龤庥纸o兩人的酒盅滿上。

    “君子姥姥去世得早，走的時候水仙才七歲。她從小我是溺愛了些，覺得閨女沒了mama，跟著我這個五大三粗的父親，太可憐了，所以她想要的我盡量都滿足。也許正是因為這樣，才養(yǎng)成她那樣的性格。所以后來再帶君子時，我就格外嚴(yán)厲，生怕她再像她母親那樣。”

    “水仙……和秦海走后，我就和小關(guān)說，你一個男的，自己老婆跟人家走了，還讓你帶君子，我知道是難為你，你也要面子，更何況，我不相信你會對君子好，這也是實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