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殺手逃過了這一劫，原來想殺齊帝的人這么多。

    這場毒殺案最終查明，那名自盡的膳夫是楚國人。

    雖然未曾從他嘴上再撬出什么，但那人身體有楚國皇宮武士的刺青。

    經(jīng)此一事，整個齊皇宮防控森嚴，倒是朝中武臣中不乏有參與楊之武通敵一案者，對刺客下毒半信半疑，但卻深知皇帝已經(jīng)敲山震虎，下一個也許就是他們了。

    幾人連夜離開魏都。

    此事傳到御前，衛(wèi)封倒是冷笑一聲，下令在齊國境內(nèi)逮捕幾人。

    這幾人也不曾走遠，被逮捕回朝，幾下便招認。

    厲則松了口氣，他與鐘斯背鍋已久，頃刻就奉旨抄了楊之武府邸，滿門下獄。

    此案落定，皇宮才未如從前森嚴，衛(wèi)封也有了心情在檢兵后同源清王、季容、厲則等人順道入馬場賽馬。

    皇家馬場在齊宮后的歸元山下，近可登頂一覽繁華的魏都城，遠也可眺望巍峨壯闊的齊皇宮。

    幾人翻身上馬，以石灰直線為起點，以一望無際的盡頭處那煙雨朦朧中的榆樹為終點，不必顧忌身份，先在榆樹上掛上旗幟者為勝。

    鑼鼓響后，衛(wèi)封一馬當(dāng)先，他武力最強，就算不以身份壓人也能跑在最前面。

    只是耳際忽然驚起一股異動，陰風(fēng)森冷撲面，陡然間寒光一現(xiàn)，殺氣直襲面門。

    他側(cè)首疾避，尚未看清敵人，但可依風(fēng)動辨別方向，手上旗桿如劍，直擊來人。

    黑衣人縱使側(cè)身閃避，也仍是讓手臂中了一記。

    衛(wèi)封瞇緊雙眸。

    竟然有人暗殺他！

    四面涌來無數(shù)黑衣人，而身后季容最先跟來，施展輕功飛來護他。

    禁衛(wèi)趕來尚遠，這段時間里，黑衣人足夠給他與季容打擊，他腹部也被劃傷，龍袍上頃刻蔓延出血跡。

    不料四面八方又涌來數(shù)十青衣人，團團將他們圍住。好在這時暗衛(wèi)欺近，隨之禁衛(wèi)也趕來，嚴密封鎖馬場。

    黑衣人早在青衣人來時便似乎懵了一下，愣著未再攻擊。見暗衛(wèi)趕來，已以飛速撤退。

    厲則護住衛(wèi)封腹部傷口，急喝：“宣太醫(yī)！”

    衛(wèi)封擰緊眉頭，這還是兩隊人。

    青衣人差不多已經(jīng)伏法，而暗衛(wèi)已也去追那些黑衣人。

    衛(wèi)封下令：“追到那些殺手后勿要輕舉妄動，看他們在何處落腳，是何人要殺朕。”

    回到皇宮，太醫(yī)趕來處理衛(wèi)封傷口，他腹部傷口深，久坐尤其疼痛，但他畢竟是個勤政的皇帝，仍舊常坐在書房批閱奏疏。

    季容來稟報：“那些青衣人已經(jīng)查清，是楚國人，該是楚蠡派來的殺手，但暫時未有活口，還查不到楚蠡在何處?！?/br>
    “至于那批黑衣人，暗衛(wèi)一路尾隨，沒有驚動他們，他們似乎也未想再在齊境內(nèi)逗留，一路自東去?！?/br>
    “自東？”衛(wèi)封目光幽深，“自東而去，有亥國、周國、趙國?！?/br>
    “皇上勿急，且等消息吧，您安心養(yǎng)傷?！?/br>
    幾日后，季容來稟：“黑衣人入了大周境內(nèi)?！?/br>
    又過數(shù)日，終于得回確切的消息：黑衣人入了忠平侯府，而忠平侯世子劉墉迅速入了皇宮。

    朝堂上驚聞此訊，文武百官皆是怒極反笑。

    “區(qū)區(qū)一個破落的周國，還敢刺殺我大齊皇帝？”

    “恐是周帝得知我大齊明年的計劃，才先下手？”

    “但這周帝行此暗殺手段，未免太過卑劣不恥?；噬希嫉日堅讣纯坦ブ?，拿下周帝人頭，為皇上報仇！”

    衛(wèi)封薄唇扯出一抹冷笑，不屑亦是譏諷。

    周帝還是那個周帝，畏畏縮縮，連正面來戰(zhàn)都不敢。枉費他還打算留周國殘喘到明年，如今來看是周帝自己找死。

    他正要下令，宋梁寅從桌案前起身出列。

    “皇上可還記得，周國傳出消息，說周帝在您自蕪州回齊時，曾集兵欲助您。若此言為真，我們出兵伐周，恐會落個不義之名?！?/br>
    “朕并未遇到周國派來的兵?！彼菚r走得快，只是覺得沿途城門防守出奇的順利，但那時周帝耽于女色，舉國稅賦沉重，恐是兵卒懶于站守崗位的緣故。

    “這分明就是周帝眼見我大齊連滅兩國，怕我們討伐周，才放了這話?！币晃涑汲隽械溃盎噬?，他們已經(jīng)辱到您頭上來，還要再容周國放肆么？”

    衛(wèi)封下令：“季容，武肅，周廣琛出列，即刻起整騎兵八萬，弓箭手五萬，精兵三萬，聽朕旨意，隨時伐周?！?/br>
    衛(wèi)封眼眸深處透著一股冷厲的寒光：“周帝的項上人頭，朕若不拿下來，豈不是對不起他給朕的這一劍?！?/br>
    文武百官皆熱血沸騰，朝堂上響起大家高興的議論。

    “拿下周國，南?；春＞褪窃蹅兊牧?，就不用再辛苦煉制湖鹽了！”

    “以后可以日日吃海鮮，聽聞椰子水也好喝！”

    “還有大周第一美人，嘶……”

    有人出列道：“皇上，待攻占周國皇宮，可否將大周第一美人賞賜給將士們？”

    “長音公主？”

    幾名武官熱血澎湃：“是！聽聞長音公主美貌無雙，見過她的世家子弟都為之瘋狂，屆時可否賞賜給臣等……”

    “皇室之人，一個不留?！?/br>
    眾人不敢再言，畢竟?jié)M朝文武都知道皇上曾說過不會冊封他國皇女為妃為后，皇上一言九鼎都不重視那般美人，他們這些朝官就更不可能了。

    衛(wèi)封起身退朝，未再理睬那幾名失落的武官。

    不管屆時那大周第一美人是不是亡國公主，總歸乃皇室血脈，寧可殺，不可由那些粗莽之人辱。

    他同為皇族，很清楚天家血脈那骨血中的驕傲，何況還是那樣一個高貴無上的公主。雖他不恥此人，但也不會因為這種厭惡而去刻意羞辱一個女子。

    回到丙坤殿，衛(wèi)封召了徐沛申，厲則與宋梁寅。

    他們?nèi)私允侵車?，該是不忍面對母國，衛(wèi)封詢問他們?nèi)丝稍鸽S軍。季容雖有武力，但缺少厲則與徐沛申這樣的謀略頭腦。

    三人都希望留在朝中。

    衛(wèi)封也能理解，道：“那此次出征，便由朕與鐘斯前去吧。”

    “皇上這次要御駕親征？”

    衛(wèi)封頷首，他御駕親征，也可再親自去尋小衛(wèi)。

    厲則道：“也好，有皇上坐鎮(zhèn)，定無意外。只是阿秀還在大周境內(nèi)，臣擔(dān)心她安危?！?/br>
    “她還不曾來齊？”

    “是，阿秀與臣通了信，她如今在懷京尋找鈴鐺，仍未有消息?！?/br>
    “你將她住處告訴衛(wèi)云，朕寄去衛(wèi)夷處，讓衛(wèi)夷先上懷京帶她與朕匯合，朕會保她安危。”

    厲則忙道謝，同衛(wèi)云寫了地址。

    三日的整兵過后，衛(wèi)封御駕親征，兵分三路，磅礴隊伍自兵營橫穿魏都城。

    文武百官恭送，人山人海的百姓也來送行，烏泱泱跪滿長街，皆喊“皇上萬歲萬萬歲，大齊必勝，必取周帝人頭”等激昂之言。

    衛(wèi)封坐于鑾駕上，俯瞰眾人，目露欣慰：這一仗有他出征，毫無疑問是個勝仗。

    ……

    周皇宮。

    劉墉深夜入成乾宮覲見，莊振羨屏退左右，二人密切交談。

    “殺手深知力不能敵，為留存實力，已撤退回國。但皇上放心，這一路未見異常，大齊只以為是楚國余孽，萬萬想不到是我大周。”

    “皇上莫惱，殺手能從齊國安然無恙歸來，還刺了齊帝一劍，已是十分厲害了。”

    莊振羨雖遺憾賊人未死，但也有幾分欣慰：“將他們好好養(yǎng)起來，一個都沒有受傷，的確出乎朕意料。待精銳之時，再行刺殺?！?/br>
    此事被兩人默契壓下來。

    翌日，莊妍音來成乾宮陪伴莊振羨處理政務(wù)。

    望著端坐在身旁的女兒，她小小年紀便如此乖巧懂事，莊振羨心頭又對那色膽包天的狗賊憎恨了十分。

    “近日與那厲姑娘玩得開心么？”

    “開心啊，女兒帶她去了許多地方，我們已是無話不談了。身為皇女，能得一個這樣的朋友，我很知足?！?/br>
    莊振羨笑著揉了揉莊妍音腦袋。

    莊妍音偏過頭，嘟噥：“父皇，我如今長大了，揉腦袋發(fā)髻會亂的。”

    莊振羨失笑：“那父皇還不能再親近你了？”

    “不是啊?！?/br>
    莊振羨俯身親了親女兒額頭，想起那可怕的夢，仍心有余悸，深深凝望可愛的女兒：“就算你長大了，也永遠是父皇的小阿妍，父皇會保護你，不讓任何壞人欺你?！?/br>
    莊妍音心里感動，靠在莊振羨胸膛，捏起奏疏時唇角彎起甜甜的笑。

    她上輩子都沒有得到過她爸爸這樣深厚的父愛，是莊振羨給了她父愛，這種愛難以言喻，像世間最堅固的鐵壁撐起人脊梁，也似暖陽永遠升于一方世界中，光明與溫暖永存。

    原來被父親愛護的孩子這么幸福呀，好像可以隨心所欲，無所顧忌。

    …

    厲秀瑩去了懷京外的匯川湖游玩了幾日才回來，給莊妍音帶回了許多好吃的。

    莊妍音來流芳居去見她，一面吃著特產(chǎn)，一面聽厲秀瑩說起那邊的風(fēng)土人情。

    “那船坊足有臥房寬敞，里頭應(yīng)有盡有，我還點了伶人唱曲，她們軟語噥吟，十分好聽！”

    莊妍音足足聽厲秀瑩說了許久，吃著厲秀瑩帶來的果子道：“你還想去坐船么？若是想，過幾日我們可以去淮海，去那吃海鮮，喝椰子水。反正我也還未去過，讓我父皇為我們安排。”

    “好啊好??！”

    兩人又說了許多話，陳眉入內(nèi)來打斷了這交談。

    陳眉附耳朝莊妍音道：“公主，荀玉公子想求見您?！?/br>
    “我不見?！鼻f妍音不欲讓厲秀瑩發(fā)現(xiàn)荀玉，仿佛這是她的小秘密般，她淡聲道，“告訴他過幾日吧?！?/br>
    天色已晚，也未再呆下去，她起身準備離開。剛到廊下，正見初九踩著□□自屋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