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你，我知道你也許是想要?他的堅(jiān)定選擇，你怨他不原諒他，我都可以理解，但我懇求你想一想，當(dāng)初他為你鋪路，給你的同齡男孩讓位，是想著?你會?走上一條康莊大道，當(dāng)時你面前是坦途，他沒有選擇你，可現(xiàn)在，要?飛身為你躍下懸崖，他沒有絲毫猶豫?！?/br>
    “也罷，”莊婉垂眼搖搖頭，“我說再多，也許沒什么?用。”

    她俯身碾滅煙，“你自己想想吧。”

    莊婉頭也不回離開。

    鬢邊散落一縷發(fā)絲，她抬手往耳后順了順。

    關(guān)門聲。

    她離開了套房。

    重歸一室寂靜。

    楚桐慢吞吞從?沙發(fā)上挪下來，脊背倚住沙發(fā)邊緣，抱著?膝蓋愣愣地看著?落地窗外。

    繁華的維多利亞港夜景在腳下鋪陳。

    樓下街道上，也許人聲鼎沸?；秀遍g，她甚至能聽到人們?興奮低語的聲音。

    抬頭往上看，無垠夜空，天幕黑得純凈，像被人遮住了雙眼。

    一道耀眼的亮光突然劃破了這濃厚的夜，絢爛的煙花在半空中炸開。

    她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緊接著?又是一簇，兩簇，直到整個夜空被如夢似幻的煙花填滿。

    隔著?落地窗玻璃，煙花炸開的悶響聲鉆入耳膜。

    她模糊地想，不年不節(jié)的，誰人在這里放煙花？

    然后她就聽到了開門聲和腳步聲。

    楚桐回過?頭。

    風(fēng)塵仆仆的高?大男人出現(xiàn)在眼前，煙灰色襯衫，外面一件長大衣，他穩(wěn)步向她走來。

    她下意識往后蹭要?躲。

    邵易淮腳步停住了，他動了動喉嚨，沒發(fā)出聲音。

    事到如今，他大約已經(jīng)無計(jì)可施。

    軟硬兼施過?，乞求過?，奈何他犯過?的錯橫亙在眼前，她如果不原諒，他除了去死，別無他法。

    邵易淮原地站著?，半晌才說出話，聲音里有幾分長途奔波后的啞意，“寶貝，先起來，地上涼。”

    慢半拍，楚桐蹭著?沙發(fā)邊緣起了身。

    她穿著?件米白?色的亞麻吊帶長裙，像個犯了錯的孩子?，倚靠在落地窗邊緣墻壁上，低著?腦袋摳手指。

    邵易淮走近了幾步，低聲，“桐桐，可以聽我解釋嗎？”

    楚桐搖搖頭，“沒必要??！?/br>
    他還是開了口，“從?始至終，我都只有你一個，從?沒有對?別人動過?心，顧沛柔只是聯(lián)姻的一個選擇，她無足輕重，對?我來說什么?都不是?！?/br>
    “……可是，你曾經(jīng)，在我們?結(jié)束之后，試圖去聯(lián)姻，”她抬起眼，眸里蓄著?水光，“你們?一起吃飯，一起看婚紗，是嗎?！?/br>
    許是剛經(jīng)歷過?大事，幾天幾夜沒睡好覺的緣故，邵易淮在這一刻覺得疲倦了。

    連什么?顧沛柔這樣的人物都會?成為他們?之間的污點(diǎn)，這讓他感到憤怒以及失望，可說到底，這不是桐桐的錯，是他自己造成的，這份美好的感情，是被他親手毀掉了，如今好像變得破破爛爛，難以修補(bǔ)。

    他覺得，與其?這樣彼此折磨，不如他去死，償還所犯的錯，一了百了。

    他脫掉大衣，襯衫頂端兩顆扣子?散著?，坐進(jìn)沙發(fā)里，點(diǎn)了根兒煙。

    抽了一口，他平靜地說，“是，你說的沒錯?！?/br>
    “你發(fā)現(xiàn)這條路走不通，所以又來找我了，是嗎？我也只是你的一種?選擇嗎？”

    她話還沒說完，邵易淮已經(jīng)冷笑了一聲，“你這么?想？”

    隔著?茶幾，隔著?另一邊的沙發(fā)，他望著?她，說，“桐桐，你不原諒我也好，怨恨我也好，我都接受，這一切都是我做得不對?，但是，你不該質(zhì)疑我對?你的感情?！?/br>
    “你憑什么?這么?理直氣壯？”

    邵易淮靜靜地凝著?她，“或許，我根本不應(yīng)該再來追求你?！?/br>
    他應(yīng)該在年初開春的時候，直接死在曼合。

    楚桐愕然，眼眶里很快涌出淚水，“你后悔了？”

    落地窗外的煙花還在繼續(xù)，一蓬一蓬炸開，如此浪漫多情，他們?卻在這里吵架。

    沙發(fā)上的男人，眉眼晦暗不明，如此漆黑濃重，沒有一絲光亮。

    “我原本應(yīng)該回來向你解釋這件事，可實(shí)際到了你面前，我覺得，我們?根本不應(yīng)該浪費(fèi)時間來討論一個無足輕重的人物。”

    “可這是你做過?的事，你有什么?理由要?求我不能耿耿于懷？”

    邵易淮手臂搭著?扶手，指間的煙靜靜燃，他低眼默了片刻，抬頭看她，“……桐桐，你還愛我嗎？”

    “我已經(jīng)分不清，你現(xiàn)在堅(jiān)持要?我把過?去的錯處解釋清楚，是因?為我主動放手而憤怒不甘心，還是因?為對?我還有感情?！?/br>
    “我甚至不知道怎么?解釋，我是做了這樣的事，跟你分手之后，我確實(shí)是試圖推進(jìn)聯(lián)姻。可我只是在試圖過?回我原來的生活，聯(lián)姻是其?中的一項(xiàng)，不是我想結(jié)婚，更不是我想要?別的女人?！?/br>
    “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沒有忘記你，我是跟顧沛柔吃了飯，看了婚紗，吃飯的時候想著?你，看婚紗的時候，想到你二十歲生日時候的模樣，我喘不過?氣，眼前發(fā)黑，一頭栽了過?去，然后宗叔載我回到曼合，我開始喝酒，我想喝到足夠多，也許朦朧間能看到你的身影，可是看不到?！?/br>
    他平靜地?cái)⑹鲋?，“再醒來是在醫(yī)院，莊婉說我急性酒精中毒人差點(diǎn)沒了，這些都不重要?，我還是想你想得透不過?氣，我去天臺吹風(fēng)，站在臺樁上，一想到?jīng)]有你，我要?和別人結(jié)婚，我就不想活了，可我想起你說的，你說要?我長命百歲，如果再也看不到你的眼睛，我不知道繼續(xù)這條生命有什么?意義?！?/br>
    “是，這些過?往，在你這里，統(tǒng)統(tǒng)都是我犯過?的錯。”

    “如果你對?我還有一丁點(diǎn)感情，我做什么?都愿意，一輩子?低聲下氣求你原諒，我也可以去做，可如果你不愛我，你只是對?我的主動放手感到不甘心，那我們?這樣彼此消磨沒有任何意義。我答應(yīng)過?你不再放手，或許，我去死，把這條命送給你玩，你才能消氣？”

    楚桐靜靜聽著?他這番話，極度震驚之中，她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這個人一樣，去仔細(xì)看他的模樣。

    他長得極為英俊，棱角分明，那漆黑深邃的眼眸，此刻是一種?煙花燃盡的頹寂。

    他怎么?口口聲聲都是什么?“不想活”“我去死”？

    以往只覺得他成熟沉穩(wěn)，事事從?容，與生俱來的松弛和淡然，讓他舉手投足間都有一種?獨(dú)特的性感和優(yōu)雅風(fēng)度。

    可現(xiàn)在，她望著?他，忽然像是第?一次望見?了他的靈魂。

    一個悲觀厭世，有自毀傾向的靈魂。

    邵易淮也靜靜地看著?她，指間的煙早已燃盡，他將煙蒂扔到煙灰缸里，起身。

    他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已經(jīng)沒有距離了他還是繼續(xù)迫近，直到她脊背緊緊貼著?墻面，他輕輕托起她的臉，低眸，聲音嘶啞，“可是桐桐，我說了這么?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有什么?意義，我只知道，”

    “我愛你，我想要?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永遠(yuǎn)不要?再分開，你玩兒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怎么?都好，我都愿意?！?/br>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回到我身邊?！?/br>
    “桐桐，回到我身邊?！?/br>
    他眼眶紅著?，嗓音啞得像是乞求，“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今天是我們?認(rèn)識三周年的日子?，11月9號，那一年是立冬，我第?一次在陳教授家里看到你?！?/br>
    “第?一眼只覺得你漂亮，漂亮到讓人無法忽視，然后你開了口，聲音也好聽，我那時沒多想，我不可能因?為你漂亮就愛上你，第?二次再見?面，我就沒辦法控制我自己了，隔著?屏風(fēng)聽到你說話，我就克制不住要?放下書，繞過?來看看你?！?/br>
    “早知道我會?這么?愛你，我應(yīng)該在第?一眼就愛上你，我也應(yīng)該早點(diǎn)認(rèn)清我自己的感情，也不至于白?白?讓我和你都受折磨，都是我的錯?！?/br>
    楚桐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頭去看落地窗外的煙花。

    何其?湊巧，煙花正好炸開一行?五彩斑斕的字：相識三周年快樂，桐桐，我愛你。

    邵易淮一手墊在她腦后，“之前是想在平安夜為你放煙花，可我又想著?，何必要?等待這些大眾通俗的節(jié)日？我和你相識三周年的日子?才是最特殊的?！?/br>
    “本來打算在今晚帶你吃飯然后看煙花，可京市事情惡化，我差點(diǎn)又錯過?今天?！?/br>
    楚桐抬頭看他，不知何故，第?一次不覺他眼神高?深莫測，她清清楚楚看透了他眸底的冷寂，以及那僅有的火苗，在為她而跳動。

    她舔了舔唇，低聲說，“邵易淮，對?不起，我本沒有想要?折磨你，你說得對?，我確實(shí)有不甘心，但是，我愛你的心沒有假，我質(zhì)疑你的感情會?讓你憤怒，將心比心，你也不該質(zhì)疑我的感情。”

    “我也許年輕，也許不如你的朋友了解你，可是我愛你，是真的?！?/br>
    “回到我身邊，當(dāng)我的寶寶?！?/br>
    楚桐靜了許久，然后輕輕推了推他，“……我們?冷靜一段時間，好不好？我最近要?忙考試，等過?了這一陣子?，我們?都想好了，再見?面，可以嗎？”

    邵易淮喉結(jié)滾了滾，艱難地說，“你不要?我了？”

    “我沒有不要?你，我們?都需要?冷靜?！?/br>
    窗外的煙花還未散盡，楚桐已經(jīng)整理好衣服，推開他，離開了這間套房。

    -

    她沒有撒謊，也沒有找借口，她確實(shí)是要?忙學(xué)業(yè)。

    小組作?業(yè)、期中期末接踵而至，她根本無暇分心去思考與邵易淮的感情問題。

    年末一次賽馬場的采訪中，楚桐的名字一夜爆火。

    作?為學(xué)校的特派記者?，她穿著?馬服站在草坪中央為市民講解接下來的比賽內(nèi)容，正巧馴馬師牽著?一匹弗里斯蘭過?來，邀請她親自上馬體驗(yàn)。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她會?如此擅長。

    微微搖晃的鏡頭，準(zhǔn)確地捕捉到她穿著?馬服在馬背上神采飛揚(yáng)的模樣，下了馬，她飛奔到鏡頭前，摘下頭盔，散開一頭烏黑的長發(fā)，燦笑著?湊近了鏡頭，用流利的粵語和鏡頭后的觀眾互動。

    那燦爛的大方的清澈笑容，被做成gif圖在網(wǎng)上流傳。

    mary把這張gif圖發(fā)給了邵易淮。

    邵易淮早就看到了采訪視頻，他回復(fù)mary：

    「她是不是快放假了？」

    「mary：對?，12月中旬放假，1月中旬開學(xué)?！?/br>
    「假期她有什么?安排？回老家？」

    「mary：我問過?了，是的，她打算回老家?！?/br>
    「mary：哦對?，她打算走之前把雅園的家里裝飾一下」

    「邵先生：中環(huán)石板街那里有不少小店，可以去逛逛」

    「mary：我轉(zhuǎn)達(dá)給她」

    -

    學(xué)校放假之后，楚桐瞞著?所有人，先回了一趟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