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震懾之余,他們自然也不禁慨嘆,有如此雄壯之師守衛(wèi),他們何愁會被人侵略呢?戰(zhàn)火流離之苦,他們已經(jīng)不想再感受。 衛(wèi)澧嚇唬人是很有一套的,知道怎么做出聲勢來會讓人畏懼,就如與趙羲姮重逢時候,他借著雪山,將整個送親隊伍嚇得屁滾尿流,瑟瑟發(fā)抖。 他現(xiàn)如今只是發(fā)揮了自己的所長,一邊威懾新歸附的城池里的望族,一邊開倉對百姓施糧,更多了幾分恩威并施,有了幾分領(lǐng)主的模樣,不像個小打小鬧的小破孩了。 隔壁城池的熱鬧劉渙無緣參與,那原本該是他的土地。 劉渙原本心思窄,衛(wèi)澧又刻意氣他,讓宋將軍等把聲勢鬧的足些,沒過兩天,原本就氣虛的劉渙,一下子吐血暈厥。但他又不知去罵誰,難道要罵妻子和屬下將他贖回來了嗎? 青州與幽州衰敗,北邊只剩平州一家獨大,華尚樂深知自己的冀州沒有對抗衛(wèi)澧的實力,況且青州與幽州的事兒他也摻了一腳,如此只能牢牢抱住衛(wèi)澧的大腿,唯他馬首是瞻。 冀州別的不多,山多,礦多,錢多,盛產(chǎn)金銀與火藥,也盛產(chǎn)煙花,什么“云上天梯”,“盛世江山”,“千嬌百媚”,“王母花園”這種名字土氣,但一聽就很華麗的煙花,也是冀州發(fā)明的。 臨近上元佳節(jié),華尚樂為了表示友好,送了好幾車的煙花給衛(wèi)澧,說是給他放著玩兒,增添些節(jié)日氣氛。 “聽說今天是上元節(jié)?!毙l(wèi)澧臉頰微紅,吃飯的時候暗示她。 “嗯,你還知道上元節(jié)?”趙羲姮略感驚奇,“你不是不讓平州百姓過節(jié)嗎?” 衛(wèi)澧霎時炸毛,“那都多久的老黃歷了,你還提?”他早就不這樣干了,他有家有業(yè)的,過年過節(jié)多舒服,熱熱鬧鬧的,趙羲姮還會給他做新衣裳。 “多久的老黃歷也是黃歷?!壁w羲姮認認真真道。 “咱把老黃歷這一茬跳過去成不?想想今天上元燈節(jié)?!彼觳矒卧谧雷由希噲D引起趙羲姮的興趣,“上元節(jié)啊,多熱鬧,你不想去?” 趙羲姮是想去的,但衛(wèi)澧看起比她更想去,她有意逗弄,于是冷著臉,“有人說,我要是敢踏出院子一步,就要把我的腿打斷?!?/br> 衛(wèi)澧焦躁的抓抓頭發(fā),“你怎么又翻黃歷?”這又是過去多久的事兒了,“我嘴上這樣說,我真做了嗎?趙羲姮你有沒有心?” 陳若江說上元節(jié),七夕節(jié),都是年輕男女約會的好時候,沒道理別人家的情人成雙成對在山下看煙花看燈,他倆縮在山上吃完飯就練字睡覺。 而且華尚樂給他送了那么多煙花,總不能擺著看不是? 趙羲姮不看,他留著也沒用。 “出去玩啊,我讓你出去了?!毙l(wèi)澧又推推她的胳膊道。 趙羲姮咳嗽了兩聲,準備再拿拿喬,衛(wèi)澧從背后抱住她,輕輕摸摸她的小腹,“三個月了,等現(xiàn)在不出去玩,回頭再出去的話,孩子會變得很大,走路也不舒服了?!?/br> “你要是現(xiàn)在不出去,今后就沒什么機會了,而且我最近吐的很辛苦,你就當陪我玩吧?!?/br> 衛(wèi)澧抱著她的腰左右搖晃哄道。 說起來也奇怪,趙羲姮該孕吐的時候倒是沒怎么吐,反倒是衛(wèi)澧時常臉色煞白的,晨起要吐,聞見腥味兒要吐,活脫脫一副孕相。 醫(yī)師來診脈說,不是身體出了毛病,是心里的毛病,應(yīng)當是太過緊張了,這例子不是沒有,只是不常見。 丈夫在妻子懷孕期間,因為太過緊張擔憂而產(chǎn)生了一系列諸如孕婦才會有的反應(yīng),不但精神上為妻子分憂,身體上也感同身受了。 趙羲姮表示并沒有感同身受,她可沒有衛(wèi)澧吐的那么厲害。 但沒想到衛(wèi)澧平常好像很輕松的樣子,實際上心里這么緊張她懷孕。 “好嘛,去?!彼ь^親親衛(wèi)澧的下巴,也不再逗他了。 最近他真是很辛苦了,不僅要管著平州,還要身體遭罪。 第83章 一更 侍女端了鯽魚湯來,衛(wèi)澧正說著話,聞見那味兒一下子臉就白了,捧著痰盂開始干嘔,難受的樣子不亞于上次喝藥。 趙羲姮給他順背,皺眉,略有些嚴肅,“誰讓這些天做魚的?主公聞不得魚腥味兒都不知道?” 衛(wèi)澧一邊干嘔,一邊擺手,示意他們將魚湯放下。 侍女第一次被趙羲姮這樣兇巴巴的訓(xùn)斥,連忙解釋道,“是主公吩咐做的,說給夫人補身體用的?!?/br> “那也拿走?!壁w羲姮眼眶一酸,感覺有熱熱的液體要滾下來,心里暗罵自己懷孕之后眼眶子更淺了,“以后別聽你們主公的,他說什么都別管他?!?/br> 衛(wèi)澧按住她的胳膊,抬起頭,捍衛(wèi)自己的尊嚴,“我好歹是一家之主,怎么就不能聽我的了?而且我都吐成這樣兒了,你不喝一口對得起我嗎?” 趙羲姮照著他腦袋打了一下,“家里錢都在誰手里你不知道嗎?誰是一家之主你心里沒點兒數(shù)?” 侍女將湯飛快盛出來一碗遞給趙羲姮,“主公說得也沒錯,吐都吐了,夫人再不喝,主公不就白吐了?” 趙羲姮一想也是,連忙吹了吹濃白的鯽魚湯,豪邁的像是喝水一樣灌下去,然后趕忙讓人把剩下的湯湯水水帶走。 窗外的寒風往屋子里一吹,雖有些冷,但魚湯的味兒倒是都散了,衛(wèi)澧擦擦嘴漱完口,一副沒事兒人的樣子。 趙羲姮沒想到,她自己沒主動折騰人,衛(wèi)澧自己就能把自己折騰的夠嗆,瞧瞧這小下巴尖的,都能戳死人了,小臉兒也煞白的。她要是多生幾次孩子,他估計半條命都能搭里頭。 “我感覺我不像懷孕,你更像一些?!壁w羲姮憐愛的摸摸他的臉頰,決定對他更好點兒更溫柔點兒。 衛(wèi)澧偏過頭去,不讓她摸自己,兇巴巴的挽尊,“趙羲姮我告訴你,那個庸醫(yī)什么東西,他就是醫(yī)術(shù)不好,隨便編個幌子來搪塞你的,你還真信了?我就是最近腸胃不好,你該吃吃你的,管我干什么?” 趙羲姮哄孩子似的點頭,“好好好,人家庸醫(yī),你就是腸胃不好。” 全府上下都知道他“孕吐”了,還要強行維持著面子不許人家說,又氣人又可愛。 聽她這么說,衛(wèi)澧這才勉勉強強神色不那么別扭了。 好在除卻一些特定的食物會引發(fā)嘔吐以外,衛(wèi)澧的胃口沒太受影響,甚至吃得更多了些。 衛(wèi)澧把自己喂飽了,臉色也不那么白了,精神頭也足了,還勸趙羲姮多吃點兒,興致沖沖的,“你怎么半碗飯都沒吃下?現(xiàn)在不吃飽,一會兒哪有力氣玩兒?”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他都要沖上去替趙羲姮吃了。 趙羲姮幽幽看他一眼,“你不會吃飽了吧?” 衛(wèi)澧點頭,眼睛發(fā)亮又急切的催促她快點兒吃飯,吃飽了好有力氣去逛著玩兒。 趙羲姮瞧了瞧,他吃了將近一盆的米飯,比平常飯量還要大些,不愧是正在長身體的年輕人。 她欲言又止,想說點兒什么,終究還是顧及衛(wèi)澧那脆弱的面子,沒開口。 衛(wèi)澧的確是不常出去玩兒的那種人了,一點兒經(jīng)驗都沒有。 誰家出去逛夜市看花燈要把自己喂的飽飽的?現(xiàn)在吃飽了,到時候街上那么多好吃的東西,他都沒法兒吃了。 算了,等下次再出去玩兒,他就有經(jīng)驗了。 既然是過節(jié),就要打扮的喜慶些,林北貂場新貢上來的貂皮,衛(wèi)澧選了些好的,讓人做了披風和外衣毯子給趙羲姮留下,她穿白的好看,因而白貂皮都做了外衣或者馬甲,襯著淺色的罩里,格外清新亮眼。 這樣冷的冬季,大多人都是穿深色的衣裳,淺色的倒是很少見。 白色外衣罩在身上,絨毛炸起,顯得她圓滾滾的,趙羲姮難得與富態(tài)這個詞沾得上邊兒。同色貂皮圍脖圈在趙羲姮脖子上,也很暖和,擋了她半張臉,外頭吹風也不怕。 她坐在凳子上等衛(wèi)澧換完衣裳出來,她一動不敢動,一動就要熱得出汗,卻不想把衣裳脫了,省得一會兒再穿費事,她催促衛(wèi)澧,“你快一點兒?!?/br> “馬上?!毙l(wèi)澧悶悶的應(yīng)她,“你別催了?!?/br> 不多一會兒,他從里頭鉆出來,懷里抱了件黑底金紋的披風,身上穿著的同樣是黑底金卷云紋的圓領(lǐng)曳撒,與上次在郡守府的款式相似,華貴之余不顯得沉悶,倒是很亮堂,與他相稱。 趙羲姮的目光被披風上領(lǐng)子處的幾條小指粗的金鏈子吸引住目光,既是裝飾,又是固定用的,她咽了咽口水,覺得自己不可免俗的也變得庸俗了,覺得這黃白之物甚是好看??赡苁撬磻T了衛(wèi)澧覺得他好看,連帶著對這種東西也看順眼了。 小桃扶著門框目送兩人,離老遠還碎碎念叮囑著,不要吃這個不要吃那個,不要往人多的地方去,也不要獨自在人少的地方逗留,要不是人家小夫妻兩個去約會,她都恨不得寸步不離的跟著趙羲姮。 趙羲姮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連忙拉住衛(wèi)澧的手往外跑,嚇得小桃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百姓中鮮少有見過衛(wèi)澧真實相貌之人,加之人人都忙著過節(jié),充其量對這一對容貌姣好的小情人多看幾眼,并不會給額外的關(guān)注,兩個人鉆在人堆里,還算自得。 兩街的閣樓上拉著一串一串的紅燈籠,整個不咸城主街道都被熱熱烈烈的紅光以及鼎沸的人聲包裹著,像是一塊兒蜜三刀,外頭是甜的,切開后,里頭滾出香甜濃稠的蜜汁來。 熱切的氣氛會感染人,衛(wèi)澧與趙羲姮的心情不自覺都跟著一并好起來。 玄武街中央的空地上擺著丈高的擂臺,擂臺上一只只走馬燈、琉璃六角宮燈、竹燈都被整整齊齊碼放著,四周圍著人,等著一會兒猜燈謎。 獎品有竹鹽、澡豆、帕巾、大米、豆油,猜對五十個以上的,可以抽獎燈籠一只。雖然獎品看起來扣扣搜搜的,但重在參與,要的就是個熱切的氛圍。 這種重大節(jié)日活動,都是由官方組織舉辦的,現(xiàn)如今在臺子上講話的,正是不咸城的官員。 煙花一簇簇炸開,讓他不禁扯著嗓子開始喊,喊得面紅耳赤。 趙羲姮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參與過這樣熱鬧的節(jié)日了,以往她耶娘在的時候,每到上元節(jié),一家三口都會去宮外玩兒,那時候她年紀還太小,只能記得阿耶阿娘的笑臉,還有紅彤彤的燈籠,擠擠挨挨的人群,現(xiàn)在回想起來恍如隔世,但好像又近在咫尺。 “你要去嗎?”衛(wèi)澧見她看得出神,晃晃她的手問,“你要去的話我在下面等你?!?/br> 趙羲姮讀的書多,應(yīng)當會喜歡這種場合。 他沒有應(yīng)對這種熱鬧場面的經(jīng)驗,所以對一切都顯得略有無知,只能強裝鎮(zhèn)定。當這份無知面對趙羲姮展現(xiàn)的時候,他總是刻意遮掩,但仍舊顯得底氣不足。 衛(wèi)澧肚子里幾斤墨水,趙羲姮早就摸透了,她怎么可能丟下還在“孕吐”的半文盲丈夫,沒心沒肝的去猜燈謎呢,這么一想想的話,她也太不是個人了吧。 而且她對這種活動也沒什么興趣,只是喜歡湊熱鬧罷了。 她抱住衛(wèi)澧的腰,“我才不去,人太多了,萬一擠著我你忍心嗎?” 衛(wèi)澧想了想也是,“那我送你上去。” 平常與她互懟的時候倒是機靈,腦袋轉(zhuǎn)的挺快,小嘴兒叭叭的,現(xiàn)在就成木頭了,趙羲姮暗搓搓掐了一把他的腰,“那我也不去,我餓了,咱們?nèi)フ尹c兒東西吃吧。” 她一說餓了,衛(wèi)澧就有話說了,開始數(shù)落她,“我是不是臨走時候跟你說多吃點兒?你就吃那點兒貓食能不餓嗎?趙羲姮你這么能折騰,也就我受得了你了,換別人家早就把你趕出家門了?!?/br> 他一邊數(shù)落一邊護著她,避免人群沖撞,往東市里去。 進市之前,街頭人手給發(fā)了一份地圖,上頭標注了小吃街的位置。 趙羲姮聽他念叨,呲了呲牙,還不是為了他?好心當成驢肝肺。 東市的小吃街綿延的足有六七百米遠,站在街頭都能瞧見滾滾熱浪蒸騰,這里算是除卻玄武街中央最為熱鬧的地方了。 趙羲姮咽了咽口水,原本不餓,現(xiàn)在也被勾出饞蟲了。 她扯扯衛(wèi)澧的衣襟,“你怎么樣,還行嗎?想不想吐?” 衛(wèi)澧搖搖頭,“還好。” “那你能吃下什么嗎?” “……” 他特意吃飽了來的,但是看到這么長一串兒的小吃街,隱隱有些后悔了。 “夫人來根糖葫蘆啊?”街頭的小販熱情的招呼她。 趙羲姮看著那紅彤彤圓溜溜的小東西,瘋狂的分泌口水,對衛(wèi)澧道,“我想吃?!?/br> “橘子、山楂、草莓、葡萄、黃桃、香蕉,圓的扁的方的應(yīng)有盡有,夫人您要哪個?” “要山楂的就好?!?/br> 衛(wèi)澧將糖葫蘆接過來,一摸兜,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