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罪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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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夏望了眼天色,靛藍的云層如浪翻涌,宣告夜幕將至。 高叁整層樓依然燈火通明,教室里鴉雀無聲,只有老師的粉筆與黑板摩擦,發(fā)出些微的刮擦聲響。 他這時候……在做什么呢? “江夏。” 會和她一樣,心神不寧嗎? “江夏!” 一顆粉筆飛過,江夏倏然回過頭,英語老師正緊鎖眉頭盯著她。 “什么情況,連你也會走神?”Miss高點了點黑板上的問題,“這題劃線部分應該選什么?” 還沒等她答話,Miss高又順嘴提了一句:“這題啊,上次考試同樣的題型,班上90%的人都選錯!我平時白講了?不會做還都像這樣不聽課?” 江夏在同學目光的焦點中站起身,掃了一遍題目,隨后以一種平穩(wěn)的語速答道:“He is a stribsp;but kied father,one whom the bsp; are afraid of.” 她的口語一向標準流利,“選D,one whom.” Miss高瞥了她一眼,“為什么選D?” “替代詞one在句子中做同位語指代father,后接定語從句,同時又作為先行詞在從句中充當賓語,其他選項都無法滿足這兩個條件?!?/br> 簡單明了,條理清晰,Miss高也找不到什么理由說她,這就是好學生走神也能被原諒的原因。 “沒錯,坐下吧?!?/br> 江夏有驚無險,但她并不意外,因為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也就只有念書這個“特長”了,如果她愿意再努力一些,和班級前兩名爭個高下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人何苦要這么拼命呢? 9點,晚自習結(jié)束,江夏和陳瀟雨簡單聊了幾句后在校門口分道揚鑣。 她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消息,放學時江潯還在問她今天下課怎么辦。 畢竟前天還遭遇了跟蹤狂,一個人回家說不害怕不可能,可江夏就是死鴨子嘴硬,告訴她自己會繞道回去,連半分求助的意味也沒有表示。她的想法很簡單,越是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越需要用平靜如常來掩蓋。她和江潯就是,如今他們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姐弟,他們之間的日常相處就越需要單純一點,任何關(guān)系的構(gòu)成因素一旦改變,它的穩(wěn)定性也會被影響,她沒有奢求太多,能不需要壓抑自己的感情,讓江潯知道就好——能有個占有他的理由就好。 “我自己繞道回去”這條消息下,江潯什么都沒回。 還真是……姐弟啊。 江夏收起手機,提了提書包背帶正要邁步,身后有人叫她。 “江夏?!标俗雨献吡松蟻恚孟窭硭斎坏厥旖j(luò),“那天后來怎么樣了?你一直沒回我?!?/br> 江夏也沒有無視他,邊走邊正常地答話:“沒什么?!?/br> “沒事就好,那你至少應該回我一下害我擔心了好久。也怪我,那天有點在氣頭上,一直沒看手機,不然肯定就……”開始主動示好。 “沒必要,我們也不是朋友?!?/br> “?。俊?/br> 江夏轉(zhuǎn)過臉,街燈在她的身后模糊了焦距,只是一片混沌的光。 “要真的擔心,至少應該打個電話。” 拖上兩天,尸體都發(fā)臭了——這句話她沒有說,就算她再怎么不近人情,也沒必要故意挑事,講到底,沒必要跟一個不在乎的人糾結(jié)太多。 兩個人是一個車站,因為江夏的話氣氛降到冰點,晁子晗一聲不吭地跟在她身后。 冬夜的寒風吹得臉頰生疼,江夏撩起被風吹亂的頭發(fā),抬眼之時,看到前方路燈下熟悉的身影。 他穿著一件群青色呢大衣斜靠在欄桿旁,明明是一月的天氣,內(nèi)里卻還只是穿了一件白衛(wèi)衣,兜帽松松垮垮搭在后頸,耳朵里一如既往塞著耳機,整個人被便利店門口的白色燈光籠罩,本來就白凈的臉,更是白得透明。 那一刻他懶洋洋插著兜,搭著一雙長腿低頭看手機,均勻的呼吸在這個冬夜有了霧蒙蒙的形狀,白色的熱氣從唇沿呵出來,像是對著心臟注入了一口生氣,讓人莫名溫暖。 江夏在離他四五米開外的地方停下腳步,仿佛心電感應,江潯也轉(zhuǎn)過頭。 “啊,jiejie。”江潯摘下耳機直起身,朝她招招手,“怎么這么久?” 江夏迎上去:“和同學說了一會兒話?!?/br> “同學?”江潯目光移向她背后同樣停駐的晁子晗,皺了皺眉,附首在她耳邊小聲說道,“那個‘男朋友’?” 江夏悄咪咪給了他一拳:“說什么呢?”她明明說的是陳瀟雨。 卻被他像是意料之中地截住了,溫熱的手掌把她略顯冰涼的全面攏在手心,嚴絲合縫的契合。 怦咚。 “說不是男朋友,卻還是和他一起回家?!苯瓭∑财泊?,“口是心非。” “那你幫他搬個家吧,或者我們搬也行?!苯牡淖⒁饬Ω静辉趯υ捝希瑨暝藘上?,把被握住的拳抽了回來,趕緊越過江潯走向車站,生怕自己因為他又失態(tài)。 他沒有自覺,她都告訴過他,在外面兩人只能是普通的姐弟。 叁個人都在車站等車,中間隔了幾米的距離,江潯插著兜,朝她微微歪下身子,窮根究底地問:“所以那天你和他吵架了?” 江夏目光投向街對面,沒說話。 “他把你丟下來,害得你差點被跟蹤狂欺負?” 江夏嘆了口氣:“他也沒有義務(wù)一定要把我送到家門口,都告訴你了,只是同學?!倍夷菚r候她也不想和他一起走,“再說了,是不是跟蹤狂還不一定?!?/br> “是的喔?!苯瓭≌f道。 “?” “我昨天去派出所報案,那個人住附近,有露陰癖,這段時間其實已經(jīng)嚇壞了幾個走那段夜路女生,今天剛收到消息,他被行政拘留了。” 夜晚的車流從姐弟倆面前平穩(wěn)駛過,背后是車站碩大的廣告牌。 “啊?!苯牡皖^想了想,“還好……要是看到了一定能讓我吐上幾天。” 食指蹭了蹭鼻梁,江潯把目光撇向一側(cè):“是嘛,我以為你對這種東西很感……” 帆布鞋的鞋面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江夏頭都沒轉(zhuǎn),目光平視前方,慢悠悠把腿收了回來:“不要得寸進尺?!?/br> 臉頰微微生熱,因為她知道他想說什么。 那日恬不知恥地表達對江潯身體喜好的人,正是自己。 在江潯的抱怨聲中,回家的公交車到了。 走之前江潯又瞅了眼一旁的晁子晗,跟上江夏的腳步:“這樣也一起回去嗎,不尷尬?要不要另外等一輛?” “有什么好尷尬的,我又沒有錯?!苯奶ど瞎卉嚽伴T,“要尷尬的也是他?!?/br> 被拋在后頭的晁子晗,果然尷尬地沒有挪動步子,假裝沒聽見把頭轉(zhuǎn)向一邊。 后車廂有幾個座位,但人們通常都習慣自己坐一個位置,唯一的連坐在車廂最末尾,江夏目光在幾個位置間掃了一遍,猶豫了下,最后還是在最末的靠窗位坐了下來。 末座會比前頭高一些,江潯高大的身形一落座,空間局促了許多,好像把她堵在座位里似的,江夏看了眼他不得不張開才能不頂?shù)角白伪车耐?,提醒說:“要是太擠了的話,你坐前面也可以?!?/br> 江潯挑眉:“為什么,兩個人還要岔開坐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那你嫌我胖?” “……”這都什么跟什么。 “不要想那么多啊jiejie?!苯瓭⌒α?,“你以前都不管我死活的?!?/br> 江夏氣不打一處來:“我也沒你說的那么糟糕吧?”她想到什么,“你還說我,我不是說了我自己會繞道回去,你怎么還來了?別說你是來校門口買文具的?!?/br> ——為什么來這還不明顯嗎? ——這世界上壞人不是只有一個。 ——可是,他的江夏只有一個。 江潯被她堵得說不出反駁的話,抿著唇理了理被壓褶的呢大衣,“又……沒人規(guī)定不能在校門口買文具。” “文具呢?” “……” “買完還在便利店門口裝帥?” 江潯瞪大眼睛看她:“我沒裝帥!” “但是很帥啊?!彼f。 江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訥訥地眨了眨眼睛。 她還是忍不住了,輕輕靠上江潯的肩膀:“別狡辯了,反正,我覺得很帥?!?/br> 江潯的姿勢rou眼可見地緊張了起來,僵著一個身子,兩手搭在膝頭,目光偷偷覷他肩上的那個腦袋,又默默把肩膀往左側(cè)傾了傾,讓她靠起來方便一些。 “……很帥嗎?”他還揪著不放。 “嗯?!?/br> “真的?” 沒完沒了了還。江夏忍不住露出笑意,她和這個人十七年的孽緣,忽然之間就這樣變了質(zhì),她卻頭一次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心動。 該唾棄自己嗎? 在此之前,她不是沒有看過那些前車之鑒,每個人都說不倫之戀是虐戀,給人帶來的只有痛苦,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遍體鱗傷,得不償失,她也一直以此警示自己。但就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一個疑問—— 那些人,又為什么要去愛呢? 一個人真的會喜歡上只能給自己帶來痛苦的那個人么?真的會沉溺于只能讓自己痛苦的感情么? 不是的吧,他們肯定也感到幸福過,只是后來的結(jié)局都走向了不幸,所以痛苦被無限放大,導致再去回憶的時候,好像也只剩下了不堪。 她知道她和江潯以后也不會有好結(jié)果。 可是如果只去考慮結(jié)果,過程永遠不會快樂。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自己掌握不了的事情上,不如用來過好現(xiàn)在。] 他們,為的不是結(jié)果。 江夏望著窗外飛速掠過的街景,聽到身邊的人低聲喚她:“jiejie?!?/br> 她收回視線,眼前伸來一只手,指節(jié)明晰,指骨修長。 江夏不明白:“嗯?” 江潯朝她耳邊小聲地問了一句:“要牽手嗎?” 要牽手嗎? 這是什么怪問題。 怪得讓她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像是被這只手攥緊,放開,又攥緊,每一下的跳動,都因為這個突然入侵的意象。 明明說好了,在外面應該像一對普通姐弟的。 不過先抑制不住的也是自己,她沒什么資格說江潯。 他的手還固執(zhí)地擺在她面前,紋絲不動。 江夏不由得翹起嘴角,轉(zhuǎn)頭攀上他的肩與他咬耳朵:“你想要牽嗎?” 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 江潯楞了愣神,片刻緘默之后,不由分說一把握住了她。 “啰嗦。”明明是對她說的話,他卻看向另一側(cè)的車窗外。 感覺手上的力道漸漸收攏,過了許久許久,她聽見了低低的一聲…… “想的?!?/br> 她笑了。寒冬臘月的夜晚,她的手掌如她的外在一樣沒什么冷感,江潯的手也一如他的外在是個小太陽,她指尖冰涼,被觸手的溫暖偎熱,姐弟倆坐在車廂的最后座,兩雙手十指交纏,在世人看不見的黑暗中,默默扣在一起。 ——我也是。 元旦已過新年將至,車又駛過新悅城附近,那夜的舞臺已經(jīng)撤了,但整條街張燈結(jié)彩,一顆顆繁星似的小燈點亮長街,車輛穿梭其間,仿佛穿梭在流動的銀河,江夏還記得那一夜自己經(jīng)過這里時的心情,記得這城市從日入夜,從喧囂到沉默,最后唯余路口一盞燈的蕭索,可就在他身邊,這個冰冷的冬天和這個涼薄的城市,全都有了溫度。 江夏忽然想起了《小王子》里的一句話—— If you love a flower that lives on a star, it is to look at the sky at night. All the stars are abloom with flowers.只要你愛著某個星球上的一朵花,那么夜晚仰望星空也會心口生甜,感覺所有的行星都因此繁花盛放。 愛的不得是人間常態(tài)。 但有的愛,不為結(jié)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