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過錯 ssん.cм
書迷正在閱讀:她的心跳說了謊、嬌寵八零小媳婦、云少寵妻有點甜、將軍夫人不下堂、沫沫生情霍少寵妻如命、伏獸集、虎君、龍嘯大明、荼蘼、萬界監(jiān)獄長
母親死后第叁日就安排出殯了。 倒也不是江家涼薄,只是那場車禍已認定施工方全責(zé),母親的尸體由于死狀早早火化,江家的靈堂也不見靈柩,不過是一壇骨灰,該來的人都已經(jīng)來過,不該來的也都趕走了,加上現(xiàn)在時值高考前夕,家里決定一切從簡。這也符合母親生前的風(fēng)格,她一向不喜歡虛頭巴腦的東西。 至于高考,江范成曾經(jīng)和江夏談過心,甚至連老聶都曾來江家吊唁,大家一致認為出這么大的變故,身心很難調(diào)整利索,所以即使江夏今年不參加高考,明年復(fù)讀也可以理解,江潯同樣覺得她沒必要勉強自己,如果復(fù)讀的話,來年姐弟倆說不定還能上一個學(xué)?;ハ嗾諔?yīng)。 可是江夏拒絕了。 她說她能考,她要考,這一年是王雪蘭精心為她助力的備考期,她不想讓mama的心血化為徒勞。 江夏太倔了,她打定的主意,誰也勸不動她。 江范成很擔(dān)心她這種心態(tài),讓江潯多關(guān)心一下jiejie,因為她真的一直沒哭過。?ó1⑧ɡν.ⅵ?(po18gv.vip) 除了江萬芳來鬧事的那一天江夏表現(xiàn)出了幾分怒氣,那以后就又變得沉默寡言——畢竟血脈相承,江家這兩個男人不像那些外人,會妄自做出格的揣測,江范成知道他家姑娘的狀態(tài)比起兒子更糟糕,卻也做不到王雪蘭那般細膩勸導(dǎo),這時候,母親的重要性顯露無疑。 骨灰下葬的那一刻,周遭哭聲漸起,王家兄弟姐妹們更是哭喊不止,江夏站在最靠近墓xue位置,只是淡淡垂著眼,眼瞼耷拉下來,睫毛輕輕覆住,冷漠地旁觀落葬師封xue,隨后再見江范成顫巍巍抖著手,和江潯一起協(xié)助封蓋,由始至終,她一句話不說,一滴淚沒流,連大姨都有些看不過眼,想說她什么,卻被小姨拉開。 都結(jié)束了,這一刻。 葬禮依風(fēng)俗執(zhí)行完畢,親友陸續(xù)離場,最后走的是他們一家人,江夏還是一動不動站在那兒,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以后,我們也會葬在這里嗎?” 江范成的背影一僵。 按照習(xí)俗,當(dāng)然不會。 可他還是說了聲—— “只要你想的話?!?/br> 事實上喪事并沒有如江夏所想那般結(jié)束,葬禮后還有晚上的白宴,以招待今日出席的親友,席間來來回回總有人要慰問她們,怎么說呢,這些人也是好心,但再好的心看見江夏那張死人臉也知道是自討沒趣,最后目標全都轉(zhuǎn)向了江家父子。最早江潯一個毛頭小子,根本不善于應(yīng)付與成人的交際,可這一天,江夏突然發(fā)現(xiàn),他變了,不管他那一刻情緒如何,他學(xué)會了在人前掩藏自己,學(xué)會了和人虛與委蛇。 他在低眸聆聽長輩告誡的那一霎,微微瞥了她一眼。 什么都沒說,江夏卻突然懂了。 時間飛快流逝,白宴正酣,人們?nèi)缬白右话阍诮纳磉叴掖衣舆^,她卻像張靜態(tài)圖坐在宴席的位置上發(fā)呆,許久,一只手握住了她。 “回家嗎?” 江夏默然抬眼,江潯暈紅著一張臉,小聲問她。 他喝酒了。 不管是被人敬酒還是他自己喝的,反正喝了不少,可理智尚且清醒。 “我知道你不想呆著,不想就走吧,你就和爸爸說我醉了,送我回家?!彼难垌硪怆鼥V,眼底漾著水光,身子搖搖晃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栽倒在她身上。 江夏扶住他站起身,說:“好?!?/br> 江潯出了酒店的大門就直起身來,行走自然,但并沒有拒絕她的攙扶。宴席離家不遠,他們很快到了家,一路上姐弟倆緘默無言,這么久以來這是他們獨處最安靜的一刻。 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江夏忽然頓住了。 眼前的一幕仿佛昨日重現(xiàn),有微微的重影,讓她想起叁天前的那個雨夜。 江潯喚了她一聲:“jiejie?” “我沒有關(guān)門。”江夏的聲音寂寥,“那一天我其實把門打開了,結(jié)果轉(zhuǎn)身走的時候,沒有關(guān)門?!?/br>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她說完打開門,一個人率先走進了屋內(nèi)的黑暗之中。 江潯一通澡洗了快一個小時。 浴室外能聽見里頭隱隱的哽咽聲,像是努力克制,無從爆發(fā),很輕微,被水花打散,可她還是聽見了。 江夏靠在廁所門口的墻邊,打量著空蕩蕩又亂糟糟的屋子,抬頭長吁了一口氣。 時針走到十點多,外面又下起了小雨。 江潯洗完澡出來喊江夏,家里卻不見她的身影。 他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下一秒像觸電般拿起鑰匙抬腿就往外沖。 他穿著單薄的T恤在雨里奔跑,像那一夜的她一樣。 五光十色的霓虹或明或暗在這個雨夜閃爍,他一身白穿梭其間,被光影染成藍色、綠色、紅色……世界的顏色撲面而來,全都潑灑在少年身上,撲向少年眼中曾經(jīng)無拘的星辰。 他大聲呼喊她的名字,從街頭到街角,回應(yīng)他的只是闌珊夜雨。 “江夏——” 有車呼嘯而過。 “江夏——jiejie——” 他怕了,聲線再度哽咽,耳畔是沉悶的碰撞與刺耳的摩擦聲,一幀幀畫面在腦海里走馬燈似地晃過,可是抬眼,附近卻是一片空空如也的暗。 空空如也。 晚上10點半的蘭匯街,和那天完全不一樣。 街角的人行道邊上,有一個蹲在地上的身影,抱著雙膝像個無家可歸乞討的孩子。 他目光一綻,瘋了一般跑向她。 江夏雙目無神地盯著地面的水洼,雨水從樹葉尖稍滴落,墜在水面,一圈圈漣漪散去。 一雙濺了污泥的球鞋闖入她眼里,踩斷了漣漪。 “你知道現(xiàn)在幾點了嗎!江夏!這么晚一個人出來你瘋了嗎!” 江夏慢慢地抬起頭,她的弟弟,江潯,喘著粗氣,撐著雙膝,面露憤懣地和她對視。 他可真好看。 就算生氣,眉眼依然有形,俊眉星眸,鼻梁高挺得在這樣黯淡的光線下依然可見陰影,光線也將他連日來臉上的疲態(tài)掩去了幾分,一對小虎牙擱在唇瓣,頸部喉結(jié)一側(cè),點綴著一顆小痣。 這樣好看的人,是她弟弟。 和她luanlun的弟弟。 江夏就這樣把他在眼里細細描摹了一遍,然后垂下眼,沙啞地張口:“兜兜丟了?!?/br> 兜兜是他們家那只橘貓,江潯撿回來的。 平時它的存在對江夏來說約等于零,畢竟它也不搭理江夏,江夏也沒什么心思討好它,一直以來都是母親和江潯在養(yǎng),還有小姨。從母親去世的那天起,兜兜就不見了,因為要忙喪事,自然沒有人去管一只貓,所以即使知道它可能出逃,一團亂麻的他們也只能任由它去,頂多想著,如果它想回來的話,有一天,它會回來吧。 沒人去追究它是怎么丟的,被誰弄丟的。 好像那不重要。 江夏抱著膝頭,仰著腦袋,一字一頓地說,“我出來找它,一路找,一路喊,可是它都沒有出現(xiàn)。” 江潯靜靜地望著她。 “那天是我沒鎖門,江潯,你知道嗎?如果我鎖了門,它就不會丟了?!?/br> 剛才都要收起勢頭的雨,忽然之間,大了。 頭頂是一棵秋楓,擋住了大部分的雨,再把它收攏成更大的一滴滴水珠墜落,大珠小珠落在鞋面,落在水洼,漣漪再起。 “……是我的錯?!苯念澏兜貜堥_嘴,連聲音都顫栗不堪,“是我,把她弄丟的?!?/br> 那一刻她的眼底有淚光。 “我把她弄丟了啊,江潯……” 江潯想撈起她,可她就賴在原處,蹲著身子怎么也不肯站起來,夜里的風(fēng)和雨都在這個孤魂野鬼肆虐的十字路口嘲笑她不自量力,但她全無所覺,只是像抱住浮木似地抱緊雙膝不放,身子輕輕發(fā)著抖,一遍遍重復(fù):“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那不是你的錯,你別傻了?!苯瓭≈荒芏紫律?,目光和她平齊,“它要想回來會回來的,貓都認得回家的路。” “不會的?!苯谋镏旆穸?,“她不會回來了,她討厭我,她再也不會回來了?!?/br> 被一把抱進懷里。 江潯的T恤已經(jīng)濕透,體溫透過面料,帶來濕熱的暖。 “她喜歡你。”江潯低頭耳語:“就算不會回來,她也還是喜歡你。她會在另一個地方過得很好……” 無力地閉上眼。 “相信我,jiejie?!?/br> 她突然淚如雨下,抱著他嚎啕大哭起來。 江家失去了原有的味道。 一開始那幾天的早晨,江范成會早早起來,用不熟練的手法打蛋煎蛋,煮一鍋或者要糊不糊或者稀爛的粥,配上一些超市買的橄欖菜、腐乳罐頭之類,和往日比起來,確實寒磣。次數(shù)多了,江范成也不再拘泥于是不是自家廚房出品,索性就直接買早點攤的現(xiàn)成東西,好吃也不貴。有時候夜班回來早上不能起,他會直接在門口花瓶下放些零錢,讓姐弟倆第二天自己上學(xué)路上買——那個習(xí)慣好像就是這段時期開始養(yǎng)成的。 江夏并不介意這些,現(xiàn)在在她眼里,時間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她會壓榨所有可用的時間,甚至于一回家吃完飯就回房落了鎖,不讓任何人打擾。 她的房間成為了禁區(qū),誰也沒能敲開過。 那段時間,江潯一次次徘徊在緊閉的房門前,他清楚感覺到,他們之間,有什么正在消磨殆盡。 六月,高考。 興許是情緒已經(jīng)調(diào)整回來,最近江夏和家人的關(guān)系融洽了許多,她不再采用“閉關(guān)鎖國”的政策,見到他們也不會寡言少語,偶爾一兩次,江夏還會接上江范成暖場的玩笑話,像當(dāng)初一樣。 那幾天沂海高中沿線的公交增加了車次,江范成排班在白天,他本來想調(diào)班去給女兒打氣,不過江夏沒讓他來,她說爸爸如果在場她可能會更緊張,是以江范成打消了這個念頭。 去接她的是江潯。 高考最后一天,沂海的氣溫已經(jīng)臨近叁十度。氣溫高不代表天氣好,午后剛下了一場小雨,不過沒有下盡興也沒有打雷,空氣里濕濕熱熱悶得很,一些夏蟬已經(jīng)不識趣地開始叫喚,高高低低連成一片,間或夾雜著幾聲摩托駛過的排氣聲。 在一群中老年男男女女間,佇立著一名少年,附近商鋪的遮陽棚下已經(jīng)站滿了人,少年沒有去和家長們搶地盤,而是站在人群最前沿的日頭下,舉著一把傘。 他的氣息很沉靜,短袖襯衫寬寬大大罩在身上,左右耳朵各塞著一只耳機,低下頭,一手撐著傘一手滑動手機屏,把自己和周圍的浮躁隔離開來。即使是這樣,英俊的模樣和高個兒,在一群平均身高不足一米七的家長間依然惹眼,少不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 江夏一出門看到的就是他。 明明也長著一張考生臉,卻站在迎接考生隊伍的最前面探頭探腦,和她目光交匯的那一剎那,眼眸清亮,仿佛星辰在發(fā)光。 “姐——”江潯朝她招手,隨后邁開步子跑了過來。 他在她面前站定。 “都考完了?!彼皇菃査?,是陳述句。 她笑了笑:“嗯,考完了?!?/br> “走,我請你喝奶茶?!苯瓭∶Σ坏鹚氖郑叱霭鼑?。 江夏的眸光落在兩人相連的地方,動了動眼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