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是敵
房間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葉因嗅了嗅,找到了根源,氣味是從桌子上的一排陶土罐中散發(fā)出來的。她隨手打開一個陶土罐,那股氣味果然更加濃郁了。葉因忍不住皺眉,這氣味雖然古怪,但是其中蘊(yùn)含著一絲清新的青草氣息,并不算特別難聞。但不知道為什么,葉因只覺得渾身不適,感覺這氣味并不是什么好東西。 再一一將陶土罐打開,里面的骨灰顏色竟然是從深至淺排列的。 按照她的推測,在鎮(zhèn)中央高臺上先失血再被焚燒的人的骨灰會被收集起來,變成治療鎮(zhèn)民怪病的藥。又回想起剛到教堂的時候廣場上空無一人的場景,結(jié)合玩家同亞伯拉罕的對話,葉因的心中冒出了一個猜測:或許當(dāng)時那個玩家先她幾步前往教堂完成任務(wù),卻驚動了亞伯拉罕和教堂中巡邏的其他修士,這才失敗被抓,送上祭臺。按照這個思路繼續(xù)往下,若拉很有可能早就變成一捧骨灰了。 要真是這樣,那可就麻煩了。 面前哪一罐骨灰是若拉的呢? 葉因回憶著在貝拉家看見的那個陶土罐中骨灰的顏色,目光停留在顏色最深的那一罐之上。假設(shè)陶土罐中的骨灰在經(jīng)過一定時間的發(fā)酵顏色會有所改變,最終變成貝拉家那罐成品的樣子的話,按照時間對比骨灰顏色的深淺應(yīng)該就能找到若拉的那罐骨灰了。 葉因拿起桌面上顏色最深的那一罐,手一晃,看見骨灰之下深綠色的粘稠液體。她剛想仔細(xì)看看這液體到底是什么東西的時候,突然聽見了“哐”地一聲。室內(nèi)本來就昏暗的一線陽光在瞬間了無蹤跡,頭頂上的活動木板門被關(guān)上了。 葉因下意識將陶土罐蓋上,后頸冒出了一層冷汗。 怎么回事?難道是風(fēng)太大吹的嗎? 葉因定了定心神,想要感知小因的存在。可是心念這么一動,她整個人的手腳就瞬間冷了下來,心也停跳了半秒。 小因那頭的視野竟然是一片漆黑,耳邊似乎有撞擊的聲音,但是也聽不真切! 葉因立馬意識到事情有變,也來不及琢磨到底哪個陶土罐才是真正裝著若拉的陶土罐了,將手中的罐子往自己懷里一攏,就抓著扶手爬梯往上爬了幾步,葉因騰出一只手去開門,卻發(fā)現(xiàn)木板門背后像是被頂了什么東西一樣,任憑她用盡全身力氣都紋絲不動。 密閉的空間中的空氣不流通,沒過多久,葉因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水浸透了。因為緊張,她的毛孔像是打開了的水龍頭,冒冷汗的量比往常多得多。 雖然不能肯定,但是葉因覺得小因還沒有“死”,她依舊能感受到從那邊傳來的穩(wěn)定的黑暗畫面和一片無聲的靜謐。小因很可能是被人抓住了,放進(jìn)了袋子或者盒子一類可以完全密閉的容器之中。但只一點就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葉因完全沒有意識到小因是什么時候被抓起來的。這說明葉因要面對的敵人并非等閑之輩。 沒有一會,在確定自己打不開這扇門之后。葉因不得不退回房間,想別的辦法。 環(huán)顧四周,這間地下室四方四正,四面的墻壁上沒有貼上瓷磚,也沒有上漆,僅是夯實的土壁,其中三面的土壁上沒有任何裝飾,最深處的那一面土壁卻大不相同。原本葉因還沒有發(fā)現(xiàn)這點不對勁,直到現(xiàn)在才察覺出怪異。 明明屋中除了桌子和陶土罐什么東西都沒有,為什么要在其中一面的墻上掛一張灰色的簾子。 這張簾子可以說是毫無必要,除非…… 葉因試探著掀開簾子,果然在其后發(fā)現(xiàn)了一扇沒有鎖的門。再一聯(lián)想,她想到這一面墻壁應(yīng)該正對著教堂,所以這扇門十有八九是通向教堂的。而這扇門的門鎖很可能是裝在門的另外一面——教堂那側(cè)。 她能否能從這扇門離開呢?進(jìn)入教堂會不會有什么危險? 現(xiàn)在葉因已經(jīng)考慮不了那么多了,因為在這短短的十幾秒中,她已經(jīng)感覺室內(nèi)的氧氣在急劇下降,現(xiàn)在她的胸口發(fā)悶,快要喘不上氣來??諝庵械哪枪晒腔音垭s著青草的奇異氣味極力往她的鼻腔中鉆,讓她覺得十分不適。 于是,葉因拉住了木門的鐵拉環(huán),用力一拉。這只是一次試探,因為葉因并不認(rèn)為這扇門能夠不受到任何阻隔地打開。 令人驚訝地是,木門發(fā)出了嘎吱的聲響,葉因再以用力,門竟然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葉因心下一松,剛準(zhǔn)備高興,就僵在了原地。 門外,站著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亞伯拉罕的一張臉隱沒在黑暗之中,五官的輪廓仿佛被陰影扭曲,他扯動嘴角,露出了一個獰笑:“又見面了。” 他身后的暗道之中又響起了另外一道陌生的聲音:“亞伯拉罕,還愣著干什么,你不是說要親自處理這只小老鼠嗎?”這聲音敦厚慈祥,話語的內(nèi)容卻并不友善。 亞伯拉罕輕笑了一聲,并沒有回頭,而是直接回應(yīng)道:“神父往后躲一躲,我怕不小心傷到您。” 話音落下,暗道中那個有些圓滾滾的身影果真往后一躲。 葉因此時的念頭卻是:“這就是哈德利神父?他怎么這么快就清醒了?” 但是沒有時間給她深思,只在瞬間,一道烈風(fēng)擦著她的臉頰而過,葉因下意識閃避,余光瞥見自己飄在空中的一縷發(fā)絲被齊齊斬斷。她的臉頰上也一片溫?zé)幔焓忠幻?,指腹一片殷紅,原來臉上多了一道被劍風(fēng)劃破的傷口。 亞伯拉罕一擊未中,臉上并沒有失望之色,而是興味盎然。他進(jìn)一步走入地下室,僵身后的木門闔上。整個空間又被沉默和凝滯籠罩,只不過,這一次,房間中多了一個人,顯得更加擁擠狹小。 又是一道劍光從身側(cè)劈過,葉因連忙跳開,身后的土壁上被刷刷刮蹭下一道黃色的灰,墻上赫然出現(xiàn)一道深刻的劍痕,讓人看著心驚rou跳,忍不住想象如果這道痕刻在了人的身上…… 葉因抹了一把冷汗,死死盯住亞伯拉罕。 剛剛的兩下亞伯拉罕并沒有使出全力,他手只是輕飄飄地一晃,第一次見血,第二次就拆房了。而現(xiàn)在,因為兩擊不中,亞伯拉罕的眼睛竟然變得更亮了,他抓著劍柄的手緊了緊,對著葉因揚(yáng)起了一個笑容。 葉因的呼吸滯了一下,不是因為這個笑容有多好看,而是因為這個笑容點燃了她內(nèi)心的恐懼。亞伯拉罕閑庭漫步的腳步讓人聯(lián)想到捕獵的大型貓科動物,哪怕亞伯拉罕最后講她凌遲了,葉因都不會感到意外。面前的這個人,壓根就是一個嗜血的瘋子。 葉因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要冷靜下來。事情還沒有到最后一刻,她還有生機(jī)。 這個時候,小因那邊好像傳來了撞擊的聲音,但是葉因不敢分心去思考那邊發(fā)生了什么變故,而是抓住了桌子上的另一個陶土罐,隔著桌子盯著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看了一眼葉因懷中緊抱的另一個陶土罐,揚(yáng)了一下眉:“你都要死了,還不忘記任務(wù)?!?/br> 葉因渾身肌rou繃緊,眼睛都不敢眨一下:“還沒有到最后一刻?!?/br> “我很敬佩你的精神。”亞伯拉罕贊賞道,“但這并不會改變結(jié)局?!?/br> 話音未落,一道烈風(fēng)從側(cè)面直直砍向葉因的脖子。亞伯拉罕出劍的速度太快了,劍光變成一道捉摸不透的虛影,凜冽的殺氣瞬間將葉因包裹其中。 葉因的瞳孔緊縮,只感覺自己被丟盡了寒冷的深水,血液都仿佛停止了流動。 原來在實力的碾壓之下,人是沒有任何抵抗機(jī)會的,她甚至升不起抵抗的想法。死亡的陰影攝住了她的心神?;秀敝g,她似乎看見那柄利刃已經(jīng)劃過了她的喉嚨,一圈光滑纖細(xì)的血線從她的脖頸上滲出,隨后,她的頭顱緩慢地順著截面往下滑,咚地一聲落在了地上。 提升戰(zhàn)斗力的沖動沒有任何時間比現(xiàn)在強(qiáng)烈,但是她卻不一定有機(jī)會了。 就在這個時候,鏘地一聲在耳邊炸開。亞伯拉罕的手腕一崴,劍勢一偏,從她的脖子上落到她的胸口,她的意識也在這千鈞一發(fā)之時成功調(diào)動了她的軀體,她向后仰倒而去,手中的另一個陶土罐被順勢推出。 嘩啦! 陶片從天空中散落下來,劃破她的臉頰,她抬起頭,被白灰色的粉末灑了滿臉,她不小心咽了一口,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漫開,讓她差點嘔了出來。 葉因往前看去,亞伯拉罕的臉變得陰沉,他的目光從她的上方掠過,鎖定了自己后上方的位置。 葉因后知后覺地仰起頭,眼睛被直射而入的陽光刺激了一下,淌出了一點生理性眼淚。 只見天花板上的木門不知道在什么時候被拉開了,有個小小的身影逆著光居高臨下看著她。 她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但是從陰影中讀出了對方的一點不耐煩來。 只聽見那人說:“用不著這么感動?!?/br> 是一個清澈的少年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