訕訕收起手機(jī)，瞿聞宣問：“你過來干什么？又搞你的破游戲？什么時候走？這都要九點鐘了, 你不怕趕不上你們宿舍的門禁？”

    章遇寧好氣又好笑，頭一回見瞿聞宣這種鳩占鵲巢還驅(qū)逐屋子主人的厚臉皮。也就仗著他和林躍關(guān)系好。以及她想告訴瞿聞宣，清華的學(xué)生公寓沒有門禁，24小時全天開放，夜不歸宿也沒人管。

    她拉住瞿聞宣：“沒事，我今晚不住這里了，回宿舍睡?！?/br>
    “不行，你別回去?！宾穆勑行┘毖?。

    說完他意識到不妥，生怕她誤會他圖謀不軌，連忙找補(bǔ)：“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來都來了，再回宿舍不是很麻煩？明天上午我們不是還要一起爬長城？”

    章遇寧之所以主動提出住這里，為的便是多爭取和瞿聞宣相處的時間，但現(xiàn)在客觀條件不允許，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她不可能像瞿聞宣那樣要求林躍將他自己的地盤讓出來給他們。

    只是沒等她開口，先聽林躍道：“謝謝提醒，我剛弄完，正準(zhǔn)備走?！?/br>
    旋即果然見林躍開始關(guān)電腦。

    瞿聞宣笑瞇瞇：“那我們回來得很剛好嘛?！?/br>
    章遇寧哪兒能瞧不出，林躍是刻意回避不妨礙他們。

    瞿聞宣緊跟著后面走出去：“章遇寧你先洗漱，我送一送林躍，他膽子小，不敢一個人坐電梯。”

    章遇寧：“……”她感覺林躍的后背都在對瞿聞宣翻白眼。

    瞿聞宣趕在電梯門關(guān)閉前走進(jìn)去，勾搭上林躍的肩：“好兄弟，講義氣?！?/br>
    林躍冷漠地抖落他的手：“兩份住宿費記得補(bǔ)上?！?/br>
    瞿聞宣一秒收斂笑容變黑臉：“你想錢想瘋了？”

    林躍：“你知道這里的房租多貴？”

    瞿聞宣：“我不住的時候你不也經(jīng)?？罩?？”

    林躍：“空著是空著，你住進(jìn)來，水電費不要錢？”

    瞿聞宣：“那我只付水電費。”

    林躍將已經(jīng)抵達(dá)一樓的電梯重新摁關(guān)門鍵，作勢要回四樓：“我今晚不回學(xué)校宿舍?！?/br>
    瞿聞宣用身體卡住門，做最后的討價還價：“還是支付我一個的住宿費?！?/br>
    林躍站著沒動，用毫無波動的表情拒絕他。

    瞿聞宣忍痛成交：“呸！住你這兒圖的就是免費，既然收錢，我不如上酒店。”

    不光嘴上吐槽，瞿聞宣也立馬實際行動起來，搜羅明天晚上的住宿地點。

    邊瀏覽手機(jī)瞿聞宣邊往樓下的便利店走，耳朵收入林躍回他的話——“記得買好避孕套?！?/br>
    瞿聞宣瞬間沒踩穩(wěn)路，一個趔趄，沖回去撲住林躍的后背勒住林躍的脖子：“我日你大爺！你踏馬才需要避孕套！你把章遇寧想成什么人了！”

    和平日的打鬧不太一樣，林躍快被勒斷氣，感覺得到瞿聞宣這次是真生氣了。掙開瞿聞宣，林躍咳了好幾下，也惱火：“我說章遇寧了嗎？我提醒的是你?！?/br>
    “我怎樣？我用得著你提醒？”瞿聞宣心里刺得很，本來他就因為學(xué)校的事情自覺辜負(fù)章遇寧，現(xiàn)在感覺還被林躍預(yù)判他是個不負(fù)責(zé)任的人。雖然他其實清楚，林躍方才的初衷是和他開玩笑。

    買完礦泉水回到出租屋，衛(wèi)生間里又和昨晚一樣，彌漫章遇寧洗澡的水聲，沐浴露的香味似有若有飄出來。瞿聞宣的情緒撫平不少，脫掉外套，重拾愉悅的心情，拿電熱壺給章遇寧燒開水喝。

    到底缺了昨晚一覺，而白天的安排滿滿當(dāng)當(dāng)，洗漱完出來，章遇寧原本打算和瞿聞宣確認(rèn)一下明天早上起床的時間和第一站，但躺到床上沒一會兒便被洶涌的困意席卷。

    次日醒來竟已十點鐘，章遇寧從小到大少有一次睡得這么遲，而她從上鋪爬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更難得的是，瞿聞宣比她早起，只是他靠坐在床頭，手中翻閱著她帶在書包里的那本微積分，他臉上跟架老花鏡一般戴了她的眼鏡。

    章遇寧啼笑皆非：“你又耍什么寶？”

    瞿聞宣煞有介事地推了推鏡框：“好奇，試一試你眼里的世界什么樣?！?/br>
    “也不怕弄壞你的眼睛?！闭掠鰧幐┥韥韽乃樕先∽哐坨R。

    她的睡衣寬松，頸骨下她鎖骨的流暢一路蜿蜒進(jìn)敞開的領(lǐng)口，敞開的領(lǐng)口中驚鴻一瞥起伏的線條靜美地收進(jìn)淡黃色的緊實包裹里。

    轟地，瞿聞宣腦袋一片空白，眼睛冒火，喉嚨又干又緊。

    章遇寧不過擦個眼鏡鏡片的功夫，回頭便見瞿聞宣又躺回床上，弓著身背對她面朝墻還嚴(yán)嚴(yán)實實蒙上被子像要睡回籠覺：“你今天不打算出門了？”

    瞿聞宣：“你不還沒刷牙洗臉？我等你。”

    聲音聽起來怪怪的，疑似有點沙沙啞啞。

    章遇寧擔(dān)心他是不是昨天凍感冒了，出門前向他再三確認(rèn)。

    “沒事，真沒事?！宾穆勑成纤臅?，“……（你）穿多點穿厚點就沒事?！?/br>
    于是爬長城前，章遇寧給他買了針織帽、手套和圍巾。

    身在北京冬天他竟然不裝備，仗著他是活體暖寶寶嗎？

    “自己裝備哪兒能有女朋友送的溫暖？”瞿聞宣促狹，笑得好看得要命。

    章遇寧停下幫他系圍巾的手：“誰是你女朋友？”

    “你啊章遇寧，”瞿聞宣迅速捉住她的手，“除了你還有誰？章遇寧你不會想耍賴吧？”

    章遇寧別開臉，就是不回應(yīng)他，可手一直沒掙脫，任由他握著揣在他的衣服口袋里。

    兩人意見相同地選擇了南長城，地勢雖然陡一些，但人比較少。

    歸功于清華硬性要求每年男生3000米18分鐘以內(nèi)和女生1500米9分鐘以內(nèi)的高標(biāo)準(zhǔn)傳統(tǒng)考試項目，為了更高更多的gpa，半年來在章遇寧的努力下，體力較之高中又有所提升，是故今日并沒有太拖瞿聞宣的后腿。

    喘著氣和瞿聞宣并肩站在高處眺望逶迤湛藍(lán)晴空之下的萬里長城，章遇寧的胸腔滌蕩夢想成真的激動。

    “……我會考去北京。我會靠自己，親眼看一看長城、故宮和天|安門?！薄@是她曾經(jīng)信誓旦旦講給他的話，現(xiàn)如今，一一實現(xiàn)，并且他就陪在她的身邊見證。

    只聽瞿聞宣突然朝遠(yuǎn)方大聲喊：“章遇寧——！恭喜你——！”

    顯而易見，他同樣牢牢記得她的話。

    “謝謝——！”章遇寧亦朝遠(yuǎn)方大聲回應(yīng)他。

    瞿聞宣又喊：“章遇寧——！你開心嗎——？”

    章遇寧：“開——心——！”

    猝不及防瞿聞宣緊接著喊：“章——遇——寧——！我——很——喜——歡——你——！”

    章遇寧下意識側(cè)頭看瞿聞宣，登時落入瞿聞宣絢爛的眉花眼笑里。

    心臟砰地一下一下撞擊胸腔，章遇寧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大聲回應(yīng)：“瞿——聞——宣——！我——也——很——喜——歡——你——！”

    她的尾音無限上揚，語氣中濃烈透露出與之成正比的情感。

    瞿聞宣再喊：“章——遇——寧——！瞿聞宣喜——歡——你——！”

    章遇寧也再喊：“瞿——聞——宣——！章遇寧喜——歡——你——！”

    “……喜——歡——你——”遠(yuǎn)山仿佛都在回響他們此起彼伏的告白。

    瞿聞宣喜不自勝，拉上章遇寧，躲進(jìn)烽火臺里休憩，獻(xiàn)寶似的抖落出書包里準(zhǔn)備的所有零食。

    他拆了根火腿腸給章遇寧。

    章遇寧撥一根香蕉給他。

    他打開杯酸奶給章遇寧。

    章遇寧擰開瓶橙汁給他。

    因為氣溫低，從山下帶上來的酸奶和橙汁均有些結(jié)冰，瞿聞宣又抱在懷里焐了好一會兒，才將酸奶重新遞給章遇寧。在此期間章遇寧已在瞿聞宣的監(jiān)督下吃了山楂條、蛋黃派和小面包，當(dāng)然章遇寧一樣也沒忘記分一半投喂給瞿聞宣，于是瞿聞宣自己沒動幾下手。

    直至看見章遇寧的嘴唇沾了酸奶，瞿聞宣像昨天章遇寧幫他擦牛奶漬那樣伸出手去。

    但指頭快碰上去之際，瞿聞宣滯住，盯著她：“章遇寧……”

    “嗯？”

    瞿聞宣喉結(jié)滾了滾：“我想親你?！?/br>
    章遇寧心臟登時漏跳一拍，兩只眼睛不知該往哪兒看：“……噢?！?/br>
    噢完她又怕瞿聞宣沒明白她的意思，追加一句：“……想親就親?！?/br>
    瞿聞宣也怕她沒明白他的意思，強(qiáng)調(diào)著補(bǔ)充道：“我是說，我想親你的…嘴。章遇寧，我想和你接吻。”

    章遇寧：“……我知道?！?/br>
    瞿聞宣只覺渾身的血液好似剎那間汩汩澎湃。同時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地向她預(yù)告：“那……那我現(xiàn)在親了?！?/br>
    章遇寧原地坐著沒動，也沒吭聲，只從低垂著的視野范圍內(nèi)，看到他的身體慢慢俯低而來，越來越近。

    感受他熱燙的呼吸噴到她臉上時，章遇寧緊張地閉起雙眼。

    約莫兩秒后，他的嘴唇碰來她的。

    視覺的感官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觸覺的體驗，真真切切地緊密相貼之下，瞿聞宣才明白她的兩線輕紅究竟有多么地軟。

    心臟劇烈狂跳，仿若千軍萬馬踏鐵蹄掃蕩過境，揚起萬丈喧囂。

    可瞿聞宣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他連眼睛都忘記閉上，她的眼睫在他近在遲尺的眼皮底下顫動，他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影視劇里的接吻畫面，一時之間卻捕捉不到哪一個能用上。

    就這么表面安安靜靜一動不動內(nèi)心其實兵荒馬亂地貼了會兒，瞿聞宣記起她嘴唇上還有酸奶，便輕輕舔了舔。

    緊隨而來的是章遇寧細(xì)微地抖一下。

    瞿聞宣當(dāng)即松開她：“怎、怎么了？我是不是沒做對？”

    章遇寧搖了搖低垂的頭，攥在身前的雙手幾乎快將方才拿起的干脆面捏粉碎。

    瞿聞宣覺得自己特別丟人。他從來沒想到過他連接吻都不會。明明看電視上演得都非常簡單。

    他搜索枯腸，盡可能地回想曾經(jīng)他看過的一些片子，漸漸又找回點信心：“……章遇寧，我們、我們再來一次吧?！?/br>
    章遇寧一聲不吭。

    瞿聞宣歪下頭來：“章遇寧……？”

    章遇寧飛快地和他對視一眼：“你、你快點。”

    瞿聞宣訕訕摸鼻子：“接吻好像就得慢點。”

    章遇寧：“……可能吧。”她哪兒知道？

    這回瞿聞宣嘗試先將她圈在他身前，然后重新貼上她的唇。按捺著瘋狂的心跳，瞿聞宣輕輕吮幾下她的唇瓣，他明顯察覺章遇寧的緊張，她身體少許僵硬，雙手牢牢抓在他的衣袖上。瞿聞宣趁熱打鐵，尋著她兩片唇瓣之間的縫隙，探試地，舌尖慢慢往里鉆。

    將將這時候，有其他游客進(jìn)來這個烽火臺。

    章遇寧和瞿聞宣火速分開。

    兩人誰也沒抬頭，直至這幾名游客說說笑笑地走出去，又隔了好一會兒，瞿聞宣才來拉章遇寧的手：“……我們繼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