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道：“可能是誰家熊孩子故意來調(diào)皮一下罷，平時(shí)沒事，從來不會有人來拜訪你，更別提大清早的了。”

    她心說也對，便又回去繼續(xù)喝粥。

    自從她一夜榮升為姑蘇第一富婆以后，生活水平愈發(fā)提高。

    先前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早上一碗薄薄的稀粥外加一根腌蘿卜已是不錯(cuò)，如今桌上擺的，乃是一鍋稠粥、一碟涼拌醬牛rou，兩碗豆腐花、三個(gè)rou包、四個(gè)大rou包……

    白露一口稠粥連帶一片牛rou正要送到嘴里，咚咚咚之聲驟然再次響起，差點(diǎn)沒把她嚇噎住。

    她按住腦門上一根突突直跳的青筋，心道誰家的小孩這么不懂事，決定這次不去開門。

    一口粥下肚，敲門聲果然沒了。

    長庚適時(shí)端來一碗剛磨好的豆?jié){，白露接過剛喝一口，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這一次比前幾次都響了些，頗有幾分你不來開門我就不走的勢頭。

    白露被擾煩了，心頭冒火，盛著豆?jié){的碗被重重頓在桌上。

    搞什么？！

    她怒氣沖沖地殺到門口，開門的那一刻，一個(gè)佝僂背影呈在眼前。

    敲門的竟然不是什么熊孩子，而是一個(gè)老嫗。但這個(gè)老嫗打扮很特殊，干枯的白發(fā)上插著兩三根稻草，兩個(gè)眼皮下垂得厲害，一雙紅豆大小的眼里全是紅血絲。

    她臉上兩條淚痕在溝壑縱橫的臉上十分明顯，一身麻布衣裳破破爛爛，腳上掛著的兩只鞋子磨得鞋底都不完整，十根黃黃的腳趾露在外頭吹風(fēng)。

    白露心頭的疑惑和微訝蓋過怒火，問道：“有什么事嗎？你是走錯(cuò)門了？”

    老嫗可憐巴巴地看她，張了張嘴，“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啊這……”白露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滿腦袋疑惑地扶起老嫗道，“你不必跪我，有話直說就好。”

    話音一落，老嫗本就通紅的眼睛更紅了，兩行眼淚落在白露的手上，“明珩君仙，求你，求求你……”

    “有什么話進(jìn)去說罷?！卑茁队X得，這老嫗如此狀貌，遇上的事情不會簡單，肯定要講上好半日。

    老嫗坐在屋中，揩了把眼淚咬著一口姑蘇方言道：“我……我本想去祠里上香，可我買不起香火。硬著頭皮上門，又怕打擾你們……”

    她的話七零八落的，白露一邊聽一邊梳理出個(gè)大概。

    這個(gè)老嫗遇上了事，有求于白露。但她又買不起香火，無奈之下只好直接上門懇求。

    她到了門口，又想自己的做法可能會唐突了白露，但她遇上的事又實(shí)在鬧心不過，心里糾結(jié)，這才敲敲門又停停手再敲敲門。

    白露遞了塊帕子安慰道：“無妨。你為何事來找我，盡管說罷?！?/br>
    老嫗揩了把眼淚，又哭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命苦啊……當(dāng)家的走的早，我這輩子沒有依靠，就只有一個(gè)兒子，叫許山?！?/br>
    “許山？”

    “對。他從前年起就開始在許府當(dāng)差，是個(gè)小總管?！崩蠇灥馈?/br>
    “小總管？”白露算了算，質(zhì)疑道，“不對啊。做大戶人家的小總管，每個(gè)月所得的銀錢不會少的?！?/br>
    既然兒子掙得多，孝道為先，當(dāng)娘的日子定然也不會多差?？蔀楹芜@老嫗打扮得破破爛爛的，甚至連雙像樣的鞋子也穿不起？

    老嫗說著說著，眼淚又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她道：“是啊。山兒伶俐，又孝順。當(dāng)上小總管的時(shí)候，每個(gè)月隔三差五的就會把掙來的錢給我。”

    “那為何……”

    “因?yàn)?，因?yàn)樗й櫤脦讉€(gè)月了?！弊詈笠粋€(gè)字剛剛吐出來，一顆淚珠從眼中滾下。

    “平白無故失蹤？”白露驚訝道，“一個(gè)好好的活人如何會突然失蹤？會不會是遇上了什么精怪被拖走了？”

    “怎么會……他做許府的小總管，吃住都在許府。許府家大業(yè)大，雇了那么多護(hù)宅修士，怎么可能有精怪能那么容易就潛進(jìn)去？”

    說的也是。但若是這樣，就更奇怪了。許府既然那么安全，不大可能出事。許老爺許夫人又仁善，斷不會去害命。

    所以，這個(gè)老嫗來找白露，是希望白露找回許山？

    白露眉頭緊鎖，眨了眨眼道：“你最后一次見他，是什么時(shí)候？他什么狀態(tài)？”

    老嫗兩眼都是血絲，回憶道：“庚子年五月廿八。他回家看我，扛了一袋米，還把自己一個(gè)月得的銀錢給我了，沒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是呼吸聲有點(diǎn)重，大約莫子是傷風(fēng)了?！?/br>
    “樣貌也和平常沒差別嗎？”

    老嫗搖搖頭，“他回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黃昏了，第二日天剛亮就趕回了許府。家里的蠟燭剛好用完了，我看不清?！?/br>
    白露眉頭皺得更深了。緊接著又問：“那他失蹤以后，你就沒去許府找過他嗎？”

    “當(dāng)然是找過的，我去了兩次，”老嫗道，“頭一回我還碰上了許府的少爺。少爺說很多天都沒見過他了，告訴我會派人把他找回來?！?/br>
    “第二回 去的時(shí)候，是十天后了，我碰上了許府的賬房先生。先生說，許府不僅許山失蹤，還有好幾個(gè)下人也都不見了，一個(gè)都找不回來?！?/br>
    “許府失蹤過很多人？！”白露猛然一驚。

    算起時(shí)日，庚子年五月廿八，那之后一個(gè)月左右，就出了干尸人的事情。這兩樁怪事的時(shí)間聯(lián)系這么密切，為什么許清明沒有與她或者唐谷雨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