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原因，一個很正面，一個不太正面?！彼壑袙熘枺骸澳阆胂嚷犇囊粋€？”

    “正面的?！鄙蜃R檐答。

    “不能讓前人的心血白費(fèi)?！泵闲绿煤芸煺f，“我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一個新型號、新功能的飛行器，要經(jīng)過多久的研發(fā)過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等等，都有可能也都發(fā)生過。很多人一輩子都在研究一樣?xùn)|西，有的弄出來了，有的沒弄出來，說得殘忍一點(diǎn)，弄出來的，光榮，弄不出來的，或許在他們自己看來，就是一生的碌碌無為。”孟新堂停了一會兒，眉間有稍許的變化，“沿小的爺爺就是后者。沿小正在做的，是她的爺爺?shù)剿蓝荚谀钪臇|西。”

    沈識檐聽得有些呆，半趴在桌子上直直地看著孟新堂。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看不清臉，但戴著花鏡，顫抖著雙手，眼角隱著淚。好像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小女孩，短短的頭發(fā)，抱著一個小熊書包。

    人與人之間的擦肩實在奇妙。很多年前的那個重癥病房在他的腦海里褪了色，或哭泣或旁觀的旁人也褪了色，只剩了那個臨終的老人、大哭的小女孩，和門外的他。

    “所以，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管誰離開了，該做的事兒必須要做完?！?/br>
    孟新堂又沖他晃了晃酒杯，他暈暈乎乎地舉起來，跟他碰了一下。之后他卻沒有將酒杯遞到唇邊，而是又撂到了桌面上。這回整個人完全趴了下去。

    孟新堂在這時忽然意識到，沈識檐的酒量大概并不好。

    “你……”孟新堂也沒喝那口酒，他微微朝前傾了傾身子，看著沈識檐一眨一眨的眼睛問，“是不是喝多了？”

    沈識檐蹭著胳膊搖頭：“沒有?！?/br>
    明明臉都有點(diǎn)兒紅。

    “你接著說……另一個原因呢？”

    孟新堂也不知道今天他說的這些，沈識檐明天還會不會記得。不過不記得了正好，他想，沈識檐應(yīng)該是肆意的，浪漫的，理想化的，不該跟這些所謂“現(xiàn)實”“讓人無力”的東西混在一起。

    “因為我別無選擇。”孟新堂伸手端過沈識檐的酒杯，將里面的酒盡數(shù)倒在了自己的酒杯里。

    沈識檐反應(yīng)有點(diǎn)慢，等孟新堂把他的酒杯又撂到了一邊，才“嗯”了一聲，兩臂一張，下巴抵著桌子，擰著眉毛看著孟新堂說：“你偷我酒了?！?/br>
    孟新堂實在忍不住笑，也不跟這個“雅酒鬼”糾纏，自顧自接著剛才的話說。這些話他沒說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這件事，說不上是誰的錯，你說做出處理決定的領(lǐng)導(dǎo)不對嗎？還是說國安局、特警不對？都不是。一定要?dú)w錯，錯誤的源頭是國際競爭，是搬不到明面上的yin謀詭計。就像我剛才說的，生來平庸,而且一個人只有這一生。每個人都是處在一個大環(huán)境下，沒有什么人真的能以一己之力去力挽狂瀾。就算是失望，也得背著，盡力好好地往下走?？偛荒苡X得看到了一點(diǎn)世界的復(fù)雜，就憤世嫉俗?！?/br>
    說完，孟新堂又將腦袋湊近了一些，笑著問：“還聽得懂嗎？”

    沈識檐看著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結(jié)果因為下巴擱在了桌子上，點(diǎn)頭的過程并不順暢，他就好像很奇怪似的，瞇著眼睛朝下看，看是什么在擋著他。

    燈光把沈識檐的頭發(fā)照得都很亮，額前的碎發(fā)已經(jīng)搭上眼眉，yin影投在迷蒙的眼睛上。那雙眼睛閃得越來越慢，最后，終于合成了很溫柔的一條線。

    孟新堂怔了怔，好一會兒，像被什么東西牽著，沒什么意識地就抬起了手。

    離他黑黑的頭發(fā)越來越近。

    一直沒動靜的沈識檐忽然睜開眼，也抬起了頭。

    “你說的，我全部認(rèn)同，”沈識檐好像忽然清醒了似的，直起了身子，還揉了揉有點(diǎn)酸的脖子，“真的，全部認(rèn)同。而且我真的挺佩服你的。”

    孟新堂有一點(diǎn)突然的慌亂，很快，他假裝鎮(zhèn)定地收回了手，又重新將胳膊拄在桌子上。

    “哎，”沈識檐用手掌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有點(diǎn)兒暈?！?/br>
    沈識檐愛喝酒，但他喝酒有個很奇怪的地方。別人是要么不醉要么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