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絲收了回去，所有哨兵感知到的壓迫感瞬間減小了。樓梯上,終于有了軍靴踩踏的金屬聲,兩個向?qū)В瑥纳厦嫦聛怼?/br>
    就兩個向?qū)?，隨便放出了一點精神力，震懾了食堂里幾百個哨兵。宋撿雖然害怕，但是也學(xué)會了接受和忍耐,這些年他懂了不少事,不該胡鬧的時候就要收斂。視力已經(jīng)恢復(fù)，他還是找了一副厚底鏡片來戴，有東西擋在面前，他覺得安全些。

    他站的位置剛好能看到樓梯,先看到一只卡小腿高度的軍靴,緊接著是黑色的軍裝褲,褲袋上,掛著幾條叮當作響的銀鏈子。

    不用看臉,宋撿也知道他是誰，戚洲，086號移動基地最頂級的巡航向?qū)?。后面那個也不用猜,肯定是楊嶼，殺人不眨眼。

    兩個人都是s級，不過比起楊嶼，大多數(shù)人更反感戚洲。

    戚洲先下來的，襯衫不系扣，左肩披著一件黑色風衣，叼著一個鮮紅鮮紅的蘋果。整張臉明艷又高調(diào)。

    宋撿看著那個蘋果，吞吞口水。以前在沙漠里也吃過果果，可是沒有蘋果。

    戚洲咬了蘋果一口，咔嚓一聲。

    宋撿又吞吞口水，他還沒打向?qū)?，身體越來越靈敏了，嗅覺迅速捕捉到蘋果的香味。和他吃過的果果不一樣，有水的味道，還有一股清新的香氣。

    戚洲把蘋果吃了一半，丟給了楊嶼?！盎乩镳B(yǎng)著這么多b級哨兵干什么？他們又不能上戰(zhàn)場?！?/br>
    楊嶼顯然對蘋果沒興趣，他什么都沒說，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做，大家都知道，他從不手軟。

    向?qū)Р淮┟圆史蛘邼撔蟹?，有正?guī)的制服和肩章，黑色風衣是他們的標配。在基地里，他們的權(quán)限很高。走過宋撿面前時，風衣掀起一角，戚洲單手插著兜，勾著楊嶼的肩。

    楊嶼紋絲不動地走，拿著戚洲沒吃完的半個蘋果。他沒穿風衣，能看到腰帶上掛著的皮鞭。

    向?qū)Ф家拮雍推な痔?，他們在基地里與眾不同，可以訓(xùn)斥想要蓄意接近的哨兵。

    僅僅幾分鐘，宋撿已經(jīng)手心出汗，他聽說過，戚洲用精神絲擊敗過無數(shù)哨兵，還有戰(zhàn)俘被他拆了精神圖景。向?qū)П驹撌侨彳浀模@些太兇了。

    只是宋撿不明白，向?qū)б幌蚝拖驅(qū)Р缓系模葜逓槭裁纯偞钪鴹顜Z？

    “小撿撿，匯報一下剛才發(fā)生了什么。”王霸說。

    “有兩個向?qū)?，都是我匯報過的，戚洲和楊嶼，他們從我面前過去了?！彼螕熘匦履闷鸸揞^，“咦……?。　?/br>
    “怎么了？”王霸趕緊問。

    宋撿迅速蹲下，試圖在餐桌底下尋找五彩斑斕的黑。小丟總愛瞎跑，還不認路。

    “王八，我蛇又丟了！”找不到小丟，宋撿彎著腰到處找，還是沒有。主人和精神體有通感，要是蛇尾巴被人踩一腳，宋撿也會感覺到疼。

    通感一旦打開，小丟的視野范圍就是他的視野范圍，宋撿仔細辨別，看到的東西很模糊，但能看出是在食堂外面的過道里。

    戚洲和楊嶼他們太強了，把膽子小的小丟嚇跑了。宋撿氣得無奈無奈的，小丟好歹是一條黑曼巴，一次分泌的毒液能殺死幾十個人，居然……居然被兩個向?qū)Ыo嚇跑了。

    逃跑速度倒是很快，黑曼巴蛇果然是速度之王。

    得趕緊找回來，精神體離開主人太遠就收不回去了。宋撿拐了幾個彎，終于看到小丟一截黑尾巴，才松了一口氣。

    “找著沒有?。俊蓖醢阅沁呉哺?。

    “找著了?！彼螕旆鲋鴫Υ瓪?，“王八，我跟你說，小丟剛才是被那兩個向?qū)樑艿??！?/br>
    “你再叫一次王八？我急了啊?！?/br>
    “好的王八?！彼螕煲呀?jīng)出了汗，朝自己的精神體走過去。

    十幾米之外，感受到主人來了，小丟轉(zhuǎn)了個彎，一改逃跑姿態(tài)，昂著頭往這邊滑，一副要抱抱的樣子。宋撿站在原地等它，耳朵里突然響了一聲。聲音不大但是嚇他一跳。

    “你干什么??？”宋撿低聲問。

    “整你啊?！?/br>
    隨即，那聲音變成連綿不絕的噪音，像是用指甲抓鋼板。這是對哨兵的終極折磨，噪音污染。宋撿一下捂住耳朵：“我錯了我錯了?！?/br>
    “那你叫霸霸?！蓖醢园崖曇粽{(diào)小，并不想真的傷害宋撿的聽力。

    “能不能……不叫啊？”宋撿直起腰。

    于是噪音又來了，無休無止時高時低，夾雜著尖銳的風聲和爆破音。小丟受主人影響，在地上很不舒服地打滾。

    宋撿瞬間彎下腰，耳朵像被刀貫穿。“好好好，霸霸，霸霸，你別讓我找到，我一定會讓小丟咬你！”

    噪音消失了，王霸又給他放了舒緩緊張的白噪音，是下雨聲。宋撿很喜歡聽這個，如釋重負，以前經(jīng)常排隊去白噪音室聽。小丟也恢復(fù)了輕松，只是很不高興，吐著蛇信子像想咬死誰。

    “你找不到我，連線員隨時換地方?！蓖醢园延曷曣P(guān)上了，再多聽一會兒他怕宋撿犯困，“好了，叫霸霸就不整你?！?/br>
    “滾啊?！彼螕煨÷暤亓R他，“我今天心情不好，哄我?！?/br>
    “哄你什么啊？”

    “哄我啊?！彼螕斐G走過去，“今天……我又看見有人死了?！?/br>
    “死亡不是很正常嗎？”王霸說，“如果哪天我的聲音消失就是死了，會有新接線員代替我的位置，希望小撿撿不要調(diào)皮。”

    “就不能不死人嗎？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開戰(zhàn)？我和我哥在沙漠里的時候，也沒有死過這么多人?！彼螕煜肫鹄铐n的樣子，“李韓他……喂，霸霸？霸霸你在聽嗎？”

    “哨兵，在和誰聯(lián)系？叫什么呢！”

    宋撿一個猛回頭，瞳孔猛縮，喉結(jié)生硬地滑動一下。完了完了，自己徹底完了，今天要死。

    好多好多向?qū)О?，好多好多的黑色風衣。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自己身后，也不知道聽到自己多少談話。宋撿往后退，不吭聲，琢磨著怎么開脫。

    “我在問你問題，哨兵。”一個a級向?qū)ё哌^來。

    他沒有宋撿高，可是精神力的強度完全碾壓宋撿，宋撿緊張了，想緊緊抓住什么，可手里卻只有一團空氣。

    自己是臥底，如果被抓住，這些向?qū)粫Я俗约旱木駡D景？他們有無數(shù)種方法讓自己生不如死。

    用噪音、疼痛、光源……能用到的一切。

    向?qū)褐?，有一個人正從最后面往前走，他的視線定在宋撿的臉上，觀察宋撿的鼻型輪廓、耳朵、嘴唇的走向，再穿透那副眼鏡片，看宋撿已經(jīng)能看見了的不再沒有焦點的眼睛。眼睛很黑，也很亮。

    他撥開前面的肩膀，停了一下，大步往前。

    “回答問題，哨兵！你的編號?！盿級向?qū)в謫柫艘淮危窠z已經(jīng)伸過來了。

    宋撿抵御不了a級，他只能對付b級的向?qū)В骸皥蟾骈L官，編號10047b，我……”還沒說完，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了，可對光的感應(yīng)力直線上升。

    那個向?qū)г谡{(diào)節(jié)自己對光源的敏感，宋撿知道自己要完了。

    “我……我……”可宋撿不想死，他好不容易才長大，拼命爭取當臥底的機會，在野軍的基地里混了這么多年。燈光，在他眼里變成了太陽，亮得折磨人。眼睛每一次眨動都是無能為力的抵抗，小時候他可以直視沙漠里的太陽，現(xiàn)在才知道太陽有多亮。

    太亮了，宋撿直著看前方，恍恍惚惚認出兩個人影兒來。

    一個是遲澍，086移動基地最高指揮官，長長的黑頭發(fā)，大概和自己小時候摸過的張靈的頭發(fā)差不多長了，胸襟掛滿了勛章。他很漂亮，卻總讓宋撿想起沙漠里的毒蝎子。

    還有一個叫周允，是新調(diào)來的大向?qū)?，宋撿最近剛剛開始監(jiān)視他，只在遠處看著，這個人是副指揮官。

    眼尖的陰影非常清晰，山根上沒有常見的外擴弧度，眉心到鼻梁山根都很高。眼睛特別黑，監(jiān)視他時，宋撿時常覺得他不需要眨眼，那種眼神很像動物，伺機吞食獵物。

    宋撿想都沒想，聽到自己膝蓋觸地時的一聲悶響?！鞍职?！”

    跪就跪，為了活命這些又算什么，自己還沒找到小狼哥呢。宋撿知道面前的人是周允，向他求助是因為許多哨兵都說周允對哨兵很好，從來不讓他們白白送死。

    他應(yīng)該不會為難自己這種平平無奇的小哨兵吧。

    那個a級向?qū)н€在繼續(xù)調(diào)節(jié)宋撿的視力，幾秒后，宋撿眼前只有一片白，他又變成了一個小瞎子。眼睛睜著，其實什么都看不見，只好用耳朵去聽，歪一歪腦袋，去聽他們在說什么。

    沒有人說話，宋撿往前一伸手，摸到了軍靴。是周允的？他再往上摸，摸到了膝蓋。好硬啊，向?qū)У耐榷歼@么硬的嗎？

    宋撿往上看，可什么都看不見，但他知道周允就在面前。他繼續(xù)往上摸，摸到了褲袋，腰帶，皮鞭，然后是向?qū)У能娧b上衣。他跪行著往前半步，聽到周允也往前了半步，長長的風衣搭過來，像是要把他包裹住。

    周允皺著眉，風衣底下，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地碰了下宋撿的臉，仿佛只是碰巧碰著了。手再收回去，在風衣底下攥成了拳。

    宋撿張了張嘴，成了，他果然是好人，他不為難哨兵。

    周圍人什么表情宋撿不知道，估計臉色都不會很好看。他還聽到了幾聲嗤笑，笑他一個不自量力的小哨兵，和一個s級大向?qū)еg不能見人的齷齪關(guān)系。

    笑就笑吧，能活就行，只要周允這回救了自己，宋撿決定以后就幫他干活兒，然后繼續(xù)找哥。

    可周允一直不說話，連動都沒動。他不動，宋撿也不敢動，昂著下巴，喉結(jié)大幅度得滑動，傻乎乎地往上看。突然，他聽見了蛇類鱗片摩擦的聲音。

    完了，自己的小命還捏在周允手里呢，小丟怎么過來了？

    你倒是跑啊，你剛才躲戚洲和楊嶼的速度哪里去了？現(xiàn)在你過來自投羅網(wǎng)送命干什么？黑曼巴為什么這么不乖？

    可小丟確實是過來了，宋撿感受得到。他還聞到周允身上有血腥味。

    “長官，您……救救我，我看不見了?！彼チ讼轮茉实钠В粍x那，那個a級向?qū)У木窠z被擊退了，有一股更強大的精神力在他頭頂聚集，鋪天蓋地的精神絲朝他蓋過來。宋撿從未感受過這樣密集的精神絲，它不屑于在自己的皮膚上試探，而是大張旗鼓地侵入。

    精神絲慢慢插了進去，插進了皮膚。

    宋撿感受到奇異的滿足，周允在剛才進入了自己的精神圖景。自己沒守住，自己臟了。

    但周允沒有破壞自己又小又破舊的精神家園，他又退了出來，精神絲也離開了。慢慢地，宋撿的視力開始恢復(fù)，逐漸看清，也確定周允不會傷害自己。

    自己安全了，可是還抱著周允的大腿，被他的風衣蓋著。

    宋撿抬起頭往旁邊看看，結(jié)果還不如不看，小丟，這個被戚洲和楊嶼嚇得屁滾尿流的精神體，豎起了三分之二的身體，鼓起了頸邊的皮膚，和086移動基地第二指揮官面對面，挑戰(zhàn)。

    黑曼巴蛇的體重很輕，可以站立。

    蛇信一吞一吐，黑曼巴張開了墨黑色的嘴，毒牙彈出，里面儲存著足夠的毒液。

    極強的領(lǐng)地意識，一旦受到驚嚇會主動攻擊領(lǐng)地內(nèi)的所有生物，包括大型食rou動物，一旦發(fā)動攻擊，兇狠頑強，不殺死決不罷休。

    一條不乖的小蛇，眼睛又黑又圓，和它的主人很像。周允摘掉了手套，朝正對面伸出手，幾次晃動之后像在確認什么?！八惺裁疵郑俊?/br>
    宋撿迷惑地看了周允一眼，他居然……不覺得爬行動物惡心？“報告長官，它……叫小丟。它劇毒。您能別殺它嗎？”

    前一秒還耀武揚威準備保護主人的毒蛇小丟，忽然又跑了。

    但沒有逃跑成功，尾尖被周允輕輕地踩住，只能在地上瘋狂翻滾，很不高興。

    宋撿茫然看著這一切，小丟現(xiàn)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恐懼，比剛才面對戚洲楊嶼要害怕多了。

    一定是有更厲害的東西在附近，才把它嚇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周允：裝人真辛苦。

    小丟：我跑了！

    好了，撿撿以后就是有哥默默保護的小哨兵了。

    第46章 長官找你

    小丟被踩住尾巴,宋撿的屁股酸酸的，像是被人壓住，但是不疼。他也能接收到精神體的全部感情。

    向?qū)Ш蜕诒加芯耋w,但是很少見到向?qū)О丫耋w放出來,哨兵們因為有任務(wù),各類精神體經(jīng)常在身旁協(xié)助戰(zhàn)斗,再加上哨兵的體能強,能保護精神體，所以經(jīng)常會放它們出來。向?qū)У纳眢w還是正常人的水平,覺醒后,他們只有精神能力強悍。

    b級哨兵最大規(guī)模的戰(zhàn)斗就是掃雷，一旦進入雷區(qū)，幾萬名哨兵上了前線，成了一道人形推進器，在灰黃色的皸裂大地上精準清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