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神廟和王室多年來積蓄頗豐，赫伯身為長老，深知其中的內(nèi)情。只不過說要將這些財富都拿出來購買糧食，養(yǎng)活城內(nèi)所有的居民，此前沒有任何一個王曾經(jīng)做到過。

    吉爾伽美什這句話說了出來，相當(dāng)于給很多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是吉爾伽美什還沒有說完，他繼續(xù)說：“各位，這樣的‘公民大會’，之前也開過一次，但是那時候大家討論的問題，還只是要不要為烏魯克城建成一座水上城門，如果要建，怎么建?！?/br>
    “在那次的‘公民大會’上，你們之中的很多人都提出了非常精彩的意見，這才令烏魯克有機會擁有一座直通幼發(fā)拉底河航道的門戶?！?/br>
    “這次王前往幼發(fā)拉底河上游，從各城邦執(zhí)政官那里得到了保證——只要母親河上的航道沒有斷，他們就都會不遺余力地支援烏魯克。”

    “也就是說，只要水路商道能夠不斷，咱們城里，就絕對不會斷糧！”

    “好呀——”頓時有人歡呼起來。

    吉爾伽美什說得沒錯，這次面對阿卡德人的進(jìn)攻，烏魯克人事實上占據(jù)著前所未有的優(yōu)勢，只要他們團(tuán)結(jié)一心，是不會有過不去的坎兒的。

    “如果沒有上一次‘公民大會’的決議，就不會有今天烏魯克的局面?！?/br>
    “也正是因為這個，王才決定召開這一次的‘公民大會’，希望你們能夠好生考慮，如果你們是王，你們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

    “想想你們的朋友，這么久以來，一直在你們的身邊與你們并肩筑城的人。他們也同樣需要城墻的庇護(hù)，需要一個安全的容身之所?！?/br>
    “有他們在城內(nèi)，也會和我們一樣，是抵抗外敵的頑強力量?！?/br>
    吉爾伽美什說到這里，頓時有民夫的代表抓著胸口的袍子，用力地拍著胸膛，應(yīng)和著吉爾伽美什的話。

    “總之，王在，這城就在。王絕不會輕易犧牲你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這是王對你們的莊嚴(yán)承諾?！?/br>
    “好了，所以烏魯克的公民們，你們已經(jīng)都聽見了王的心聲——王已經(jīng)就差要剖開胸膛，將心掏出來給你們看了?！?/br>
    聽見吉爾伽美什說得真誠，不少烏魯克的婦人們感動得眼中淚光盈盈。伊南在一旁看著，知道吉爾伽美什的形象和他的真誠一樣，為他加了不少分。

    “請你們拿出手里的每一枚陶籌，仔細(xì)辨認(rèn)它們的形狀。然后，假想你們就是這烏魯克的王，是這座城市的主人，你們在盡力權(quán)衡了所有利弊之后，用你們的全部誠意，投出這最為重要的一枚陶籌?！?/br>
    “不需擔(dān)心投出這一籌最后會導(dǎo)致什么樣的后果，你們只需要認(rèn)真對待手中的陶籌?！?/br>
    “至于這結(jié)果……王會尊重‘公民大會’的意見——一切的后果，由王來背負(fù)?！?/br>
    吉爾伽美什一旦說完，從他身后立即涌出了一群官員和圣倡。這些男男女女們?nèi)耸帜弥幻堵榇?，走入人群之中，從他們手中接過人們投出的陶籌。

    在一邊旁聽著的民夫和鄰近村莊代表們也在向他們認(rèn)識的朋友大聲吶喊與乞求：“留下我們，我們希望能和你們在一起?！?/br>
    “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

    “投出方籌，投方籌！”

    “哦，看在女神伊南娜的份上，投出你們的方籌吧！”

    坐在吉爾伽美什腳邊的伊南仔細(xì)觀察附近的人投出的陶籌，想借此推斷到底是支持吉爾伽美什的人多，還是支持長老會的人多。

    但是她目力所及，既見到了投出方籌，也見到了投出圓籌。

    她還看見了赫伯——這個家伙滿臉悻悻之色，但是卻從袍子的衣袋里掏出了一大把圓籌，數(shù)也不數(shù)，全部倒進(jìn)了官員遞來的麻袋里。

    ——這是個漏洞！

    伊南很想大喊一聲。

    她知道赫伯是代投，恐怕是將長老院那些長老們家里的男男女女領(lǐng)到的陶籌都拿來，讓他一個人投了。沒準(zhǔn)長老的家屬們來到現(xiàn)場，聽見吉爾伽美什的真誠表態(tài)，也會被他打動，投出方籌呢？

    看來以后烏魯克城里再開這樣的“公民大會”，一定要現(xiàn)場發(fā)陶籌現(xiàn)場投籌才行。

    但這些制度都可以以后摸索，這一場大會卻因為事先沒有說過不許代投，必須接受眼前的結(jié)果。

    很快，兩萬多名“公民”（去除未成年的孩子之外大約只有一萬七千人左右）投出的陶籌全部收集到了伊南娜神廟之前。

    神廟里所有的圣倡此刻都出現(xiàn)在世人面前，她們在伊南娜的圣殿跟前虔誠祈禱，然后再各自分工，開始清點起陶籌。

    清點陶籌是經(jīng)過嚴(yán)格分工的，每一道程序都由兩人完成，一人執(zhí)行，一人檢查。

    收在麻袋里的陶籌先是經(jīng)過篩選，將方籌和圓籌區(qū)分開；然后是清點，每六十枚陶籌會由圣倡們在泥板上記錄一次。

    清點陶籌的過程任何人都可以上前監(jiān)督，但是烏魯克的居民多半抱著對吉爾伽美什和伊南娜女神的信任，不曾上前。反倒是赫伯，皺著眉頭背著手，上前將所有清點的過程仔仔細(xì)細(xì)地看了一遍，頗有些恨不得上前親自動手的架勢。

    伊南只等著看到底是方籌還是圓籌會先達(dá)到3600枚。誰知出乎她的意料，圓籌先滿了3600枚。

    吉爾伽美什臉色不善，赫伯卻得意洋洋，背著手離開圣殿跟前，直接去等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