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三年級全體留級，干杯！”

    小凜一帶頭舉杯﹒所有學生就一齊高舉杯子。里面當然是果汁，我則是芬達葡萄。超贊的。

    我和流氓都很守規(guī)矩，就算是宴會也一概沒有酒精飲料。

    ——本來應該一概沒有才對的。

    “喂？老師，你有沒有喝啊~”

    醉醺醺的鈴音倒向我。她滿臉通紅。

    “我、我有啊……”

    我喝芬達葡萄。

    “你居然有喝~哈哈哈~！”

    鈴音不明所以地大爆笑。不妙，這個人超不妙……

    她湊過來半摟住我。

    “……我問你，這場宴會沒有提供酒對吧？”

    我從附近抓一個流氓過來問。

    “是，應該是那樣沒錯，就我所見，鈴音姊是喝果汁……我猜會不會是被氣氛弄醉了。”

    是啊，我的確聽過有些人就算不喝酒，光是被氣氛感染就會醺醺然……

    可是奇怪了，這個人有酒臭味喔?。?/br>
    “喂，老師，別跟那種人講話了，聽我說話?。　?/br>
    “唔噗！”

    鈴音用力抓住我的脖子。那里不是給人抓的部位！

    “哦呀哦呀，兩位好像相當愉快喵——”

    我覺得聽到奇怪的聲音，轉頭一看，是滿臉通紅的江碕同學。

    “呼嘻，怎么了，鈴音同學，你喝醉了嗎？呼嘻嘻嘻嘻！明明沒有酒！超有笑點的？！呼嘻嘻嘻嘻嘻嘻嘻！！”

    她也靠著我，不明所以地大爆笑。

    “江碕同學！連你也喝醉了嗎?。　?/br>
    嗚哇，就連這個人都有酒臭！

    “喂，就教你聽我說話了~！”

    “唔噗！”

    我再度被抓住脖子，被迫面向鈴音。

    “不是我愛說你？老是老是講不聽……混帳——！”

    “唔呃?。俊?/br>
    突然被重擊腹部，我發(fā)出慘叫。

    “什么賢者時間啊，混帳東西——！是、是你太遲鈍——這個混帳——！嗚、嗚噎噎噎~！”

    “唔呃、唔呃、唔呃！！”

    連續(xù)碰！碰！碰！下腹部遭到攻擊。

    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呼嘻嘻嘻嘻！拜托也讓我打老師！我也對老師有所不滿！”

    江碕同學用力拉我的手，我已經身心俱創(chuàng)。

    “江、江碕同學的腕力比較不用怕……”

    “可以請你不要小看本天才嗎！”

    喀鏘！不祥的聲音響起。

    “裝上這具超級肌rou強化機！現(xiàn)在就發(fā)泄平日的郁憤！嘻嘻嘻嘻！！”

    江碕同學戴上不確定是什么的巨大機械手甲，手甲噴出蒸氣。

    “你剛剛是從哪拿出那個的呷”

    “混蛋——！閃耀光指——！遲鈍就該死??！”

    “唔呃呃呃！唔呃呃呃呃！唔呃呃呃呃！？”

    “雖然也要怪我當初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導致態(tài)度游移不定！可是又有什么辦法！誰教我是第一次有這種心情！！”

    “唔呃呃呃呃！”

    不久終于打膩的江碕同學把我拋開。在宴會場一角，我像塊破抹布般躺著。

    嗚嗚嗚，好過分，太過分了……不講理……

    ““嗯——呣、呣，晚安——！””

    鈴音和江碕同學筋疲力盡地應聲倒下。心境有如臺風過境。

    “真太郎，你沒事吧？”

    見我趴倒，阿菊擔心地湊近關心我。

    她好像沒醉，溫柔地扶我起來。

    “嗚嗚嗚……阿菊看起來像天使?！?/br>
    “呵呵呵，因為小弟是大真太郎兩歲的姊姊?。⌒〉芸墒茄笠缰锪锴蛄Φ某墒焓缗?！”

    阿菊自豪地挺起不像大姊姊的平胸，然后——

    “聽我說，真太郎。謝謝你，讓小弟留級。不對，不光是這樣，謝謝你許多付出?！?/br>
    “我根本沒做什么了不起的事?！?/br>
    “不是你說的那樣喔。因為建立了這整個快樂空間的人，是組長和真太郎你們兩個人?！?/br>
    “可是，在這所學園要做什么，要成就什么，全看你們自己喔。”

    阿菊對我微笑，笑容成熟得教人意外。

    “嗯，是啊……小弟啊，要成為偶像喔。所以真太郎也一定要聽小弟唱歌喔?！?/br>
    瀟灑的微笑，說明她并不是因為被流氓力捧才立志成為偶像，而是出于自身的心意這么決定的。透明的笑容，沒有參雜任何心虛的想法或污濁的感情。

    “嗯，當然會聽啰。要是阿菊上電視了，我一定會緊盯著電視，也會錄下來，還會買很多cd?！?/br>
    “嘻嘻嘻，謝謝。小弟會當作唱給真太郎聽而唱的！不管站上任何舞臺，小弟都會把觀眾當成真太郎！小弟絕對不會忘記這份心情……”

    反而是我不自覺眼眶含淚，這樣的感情是不是很自私呢？總覺得事到如今我才清楚地感受到阿菊的心意。

    阿菊訴說決心的身影非常帥氣。

    看樣子學園最早出人頭地的人將會是她。

    我也不能輸給她。

    “阿真、阿真，大事不好了！”

    小凜在滿座的中心站起來大喊，她頻頻留意手表。

    “差不多是收拾善后，辦理退房手續(xù)的預定時間了！”

    “咦！已經這么晚了嗎??？”

    “因為宴會前發(fā)生許多事，壓縮到行程了……”

    噢噢……是我害的。

    明明沒付今晚到明天的住宿費，卻準許我們留到三更半夜，完全是那個旅館老板的盛情好意。他似乎是旅館的老板兼經理。

    我們受到許多人的支援。

    “而且……你還跟鈴或玲緒奈膩在一起！”

    “不是的，那是凌遲……”

    “明明有我這個正妻在，過分！”

    小凜委屈地痛哭流涕。

    怎么回事？正妻？

    意思是我可以娶側室嗎？（吐槽：你終于說出心里話了?。?/br>
    “啊啊，對不起！雖然不清楚，但是對不起啦！”

    “你傷到我的心了！這顆受傷的心，只有接、接吻或親親之類的才治得好！”

    “咦咦！”

    “快！”小凜往前傾，朝我探出臉。

    怎么會這樣，小凜開始得寸進尺……

    這下看來，旅行回去以后有得受了……

    “真是鬧劇……”

    流一看不過去地喃喃自語。人家都看著我們。

    嗚嗚，這種引人注目的方式，有點丟臉。

    簡直就是白目情侶。

    “孔明在現(xiàn)實過太爽，活得很辛苦?！?/br>
    “少啰唆，流一！別看這邊??！”

    我甩開不顧矜持地索吻的小凜，高聲號令，想模糊焦點：

    “所有人開始整理！要徹底整理干凈，不要給旅館造成任何困擾喔?。　?/br>
    “遵命！”正經八百的流氓大聲回應，開始整理宴會廳。

    “……我焦急了，我被阿真挑逗得好焦急……哈啊哈啊?！?/br>
    “小凜也不要胡言亂語發(fā)癲了，去做組長的工作！”

    難道連小凜都醉了嗎？

    毒蝮學園的火熱冬天——就此閉幕。

    結束善后工作，我們在大廳列隊。被硬生生叫醒的鈴音和江碕同學也站在隊伍里面。睡到一半被叫起來的兩人，還很困地擠弄雙眼，臉丑得像※山斯卡爾帝國的ms。（譯注：出自‘機動戰(zhàn)士v鋼彈’。）

    另一邊當然是承蒙他們照顧的旅館老板及所有員工，也列隊歡送我們。

    “感謝三天兩夜的恩義！”

    大家齊聲道謝鞠躬。我想——這種時候的禮貌，我們流氓遠勝過同世代的人。房間到處都整理得亮晶晶。

    “啡——啡、啡、啡！有精神很好！聲音比來的時候更響亮，那是再好不過。津輕海峽是不是撫慰了各位的心呢？啡——啡、啡、啡?。　?/br>
    旅館老板發(fā)出了一貫的高聲大笑。

    在笑聲送別下，我們接二連三登上游覽車。

    其中一團沖出一個流氓，奔向旅館老板。

    “老爸！”

    旅館老板睜圓眼睛，他的一流演技漸漸從表情中脫落。

    從在世界盡頭開旅館的梅菲斯特，變成一名父親的表情。

    “老爸！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我們無理的請求，收留我們。錢根本不夠才對！我明明一無是處，只會給家里添麻煩……??！”

    面對低頭行禮的少年，大叔拋開旅館老板的職務，和藹地笑了。

    “呵，你也懂得講些像樣的道謝話了啊。”

    “……都是組長教我的。我能夠就讀這所學園，真的太好了。”

    “這樣啊……我是你老爸，對你好是當然的。所以明明是外人卻像親人一樣對你好的人，才是你最該好好道謝的人。來，把頭抬起來?！?/br>
    他抬起頭，然后照父親的催促，轉頭看向游覽車。他看向默默關注的小凜，接著看向我。

    “你知道怎么道謝吧。”大叔說了。

    “嗯……我絕對會成為獨當一面的男人。”

    “那就好。”大叔點頭，推了推他的背。

    “啡——啡、啡、啡！那么各位，保重了?。　?/br>
    擅長營造氣氛的旅館老板高聲笑了。

    “老爸，謝謝你！”他重復了好幾次，搭上游覽車。

    我們也上了游覽車。我一坐在小凜旁邊，“嘻嘿嘿”她就笑了。

    “大家……都是我引以為豪的小弟?！?/br>
    “我啊……”

    終于可以坐在小凜旁邊的我，握緊她的手說：

    “好像終于明白，為什么小凜的掌心會這么溫暖了?！?/br>
    因為她很溫柔，所以跟她在一起，不管是誰都會覺得心里溫暖起來。

    我一直希望成為優(yōu)秀的人，目標是會讀書、會做家事，這種淺顯易懂的優(yōu)秀。

    但是人類的價值不是取決于那部分。

    回想野炊，要是我跟社會隔絕變成孤獨一個人，就連煮飯都那么困難。

    就算能夠自行做出土器或石器，透過打獵或捕魚得到每天的食糧，也得不到那間旅館滿懷心意為我們準備的、宛如父母親給孩子的誠摯料理。

    只要成為跟文明無緣的狩獵采集民族，或許能獨自一個人活下去；但是鬼卻被農耕民族消滅了。應該比任何人都強的鬼﹒卻脆弱得輸給一坨糞便。

    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所以，能夠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下去，是最可貴的。

    遠比我更加值得尊敬。

    “阿真的手也很溫暖……”

    小凜很寶貝地用雙手握緊我的手，“嘻嘿嘿嘿嘿……”笑得合不攏嘴。我們就像這樣緊緊相系，在至死方休的戰(zhàn)斗中活下去。

    一心一意，宛如追求魔球也投不到的月亮般。

    一邊為彼此的溫柔永遠互相撫慰。

    所以毒蝮學園的每一天都是如此開心。

    能夠轉進這所學校，真是太好了。

    引擎發(fā)出聲響，巴士緩緩地駛動了。旅館老板的兒子打開車窗探出頭去，朝著逐漸遠離的旅館大聲重復著：“老爸，謝謝！”最后，沒有關系的學生們也從車窗探出頭，朝照顧過他們的旅館齊聲大喊：“老板，謝謝！”

    ＊

    番長走在夜路上，游覽車經過他身旁。

    游覽車上的人似乎沒發(fā)現(xiàn)走在路肩的他。

    眼前的路分岔為二。

    游覽車跟他不同方向，彎向右邊那條路。目送游覽車駛遠后，番長走向左邊那條路，其中一只手握著破破爛爛的手套。

    番長一邊前進，一邊忽然笑了。

    ……五十嵐真太郎，我要走跟你們不一樣的路。

    但是，我絕對不會輸……

    他一定會通過職業(yè)選手考試。番長懷著自信前進，走向現(xiàn)在照顧他的津輕拳館。在他心里，獵人父女的溫柔如汽油般燃燒，成為他的動力來源。

    ＊

    “歌詞寫好了~”

    坐在書桌前的響希，轉頭看向倒在床上的制作人，丟了一張紙過去。制作人慌忙站起來，把紙當成寶物般用雙手接住。

    “從你開始動筆才過了一個小時吧。真的確實完成了嗎？”

    “你這下~人~！要抱怨，等看過內容再說。不過，看過內容以后，你就休想抱怨了！”

    響希站起來，伸一個大懶腰。她的表情充滿了自信。

    “嗯，既然你都這么說，我就直接傳真到總公司好了?！?/br>
    制作人真的不看內容就把紙塞進口袋里。

    “……信賴偶爾是會令人恐懼的呢~”

    ——從外頭傳來一大群人齊聲說“老板，謝謝你！”的奇妙致謝。響希走近窗邊，只見幾臺游覽車駛離旅館。

    “哎呀，那些人回去了。我剛剛太專心了，都沒發(fā)覺。本來想打聲招呼的？”

    游覽車的尾燈往市街的方向消失。他們要回去了吧。

    回到他們本來的戰(zhàn)場。

    她也差不多該回戰(zhàn)場才行。

    “……話說，雖然常常忘記這件事，但我不是女高中生嗎？”

    “嗯，對啊……因為根本沒去學校，所以幾乎只是形式而已。差不多要被退學了喔？”

    “我想轉學，轉進毒蝮學園。”

    “……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那間學校，就算不去上課好像也不會被退學?！?/br>
    制作人觀察響希的表情，但她背對他，一心注視窗外。她目送著已經看不見的游覽車。

    “這么一來，毒蝮學園就會成為本天才頂尖偶像的母校。對那女孩抱持偏見的人也會因此消失吧。不對，我絕對不會讓那種事發(fā)生?！?/br>
    “你還真是中意她啊……何必為了那女孩做到那種地步?！?/br>
    “因為那女孩很美吧。死心塌地、百折不撓，我撿到寶了喔。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練過溜溜球的關系，韻律感過人。跳舞跳得比我還棒喔……我跟你說，那個歌詞，真是杰作。那首歌是描寫一再受傷卻持續(xù)戰(zhàn)斗的女孩子，一定會成為我日后的代表歌。銷售百萬，不對，是銷售億萬~！石川小百合也不是對手~！”

    制作人苦笑嘆氣，她就“哇哈哈！”地高聲笑了。在她眼前的窗外，白色物體零星飄舞。

    “你看，下雪了，果然很美呢~……”

    “雪在這里并不稀奇?！?/br>
    “照你那樣說，溫柔也一樣、人的決心也一樣，一點都不稀奇。但是美就是美。”

    響希張開雙臂，仿佛要將窗外的雪景抱滿懷般，她祈求那顯得理所當然、平凡無奇卻美麗的事物，會持續(xù)不斷地落下，填補眾人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