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雖然這一仗背嵬小隊大勝，繳獲頗豐，但小三卻高興不起來，村子里一下死了三個年輕人，又被鬼子擲彈筒發(fā)射的燃燒彈燒毀了三分之一的房屋，村子里都是沾親帶故的，可以說是家家都傳出哭聲。

    本來小三也算是久經(jīng)沙場見慣生死了，搜索連乃至特務(wù)營88師都幾乎打沒了，他也悲傷過，但沒有這次感觸這么深，因為這次戰(zhàn)斗是他指揮的，現(xiàn)在真正感受到之前班長那句“我們十幾二十個人的命就交給你了”！

    以后，他的一言一行就能決定全隊人生死，他為此而感到惶恐和不安。

    之前在88師死的人多得多，但活著的不需要面對逝者的親人，而在這里，狗蛋、大栓、老三的爹娘、兄弟姐妹哭得撕心裂肺，村里其他女人都跟著在抹眼淚，他不敢去面對他們。

    夜深了，他還在后面平臺那顆樹邊蹲著，看著黑沉沉的深谷，班長走過來站在身后：這一仗你指揮得很好了，但是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淞滬會戰(zhàn)，一班死了差不多一茬，就剩蠻牛跟我了；雨花臺那里，一班又死了一茬，還是只剩蠻牛和我。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帶兵打仗得忍受這些。

    小三聲音低沉：我讓鐵師傅和天寶躲在對面洞子里，沒有退路，要不是鬼子一根筋只想著來攻這里，鐵師傅他們就完了。

    班長您從小就教我一定要留后路，我都忘了。

    大栓他們?nèi)齻€是新兵，我該讓他們都散開的。都是我沒指揮好。

    班長說：我記得小時候金書記官讓你背兵書，你晚上還背給我們聽，什么兵者，生死存亡之類的。

    小三說：是孫子兵法，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意思就是戰(zhàn)爭關(guān)系著國家生死存亡，不得不慎重思考。

    班長說：嗯，就是這個道理。我那時推你當隊長，不僅僅因為你是我?guī)Т蟮?，也是因為你有文化，跟宣營長學過兵法的緣故。你就記住兩句話，一是“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大伙的性命是系在你身上的。

    二是戰(zhàn)前思慮周詳，戰(zhàn)時雷厲風行，不可優(yōu)柔寡斷。

    最后又對小三說：這次打死這么多鬼子偽軍，村里人都夸咱們呢，說狗蛋、大栓和老三都打死了鬼子，是好漢是爺們。咱們繳獲的鬼子大頭皮靴、罐頭什么的多給他們?nèi)宜忘c，楊同寶小隊長說縣大隊還要給他們每戶100斤米呢。

    小三站起身：村里人都說狗蛋大栓他們是好漢是爺們？

    班長說：山里人耿直著呢，平日里老實巴交，遇上這種事都喊著要扛槍報仇哩！

    果不其然，第二天村里就有四個前來報名參加背嵬小隊的。

    他們參軍理由很簡單：鬼子炸死了我堂哥大栓，我們趙家要替他報仇。

    鬼子打死了我們尖山村的人，我們就要去打死他們。（1）

    最樸實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壯小伙，他家窮，他一直在山上放羊，還沒娶上媳婦，這次鬼子把他家也給燒了，他跟他爹一商量，干脆去投軍吧，山里人恩怨分明，咱老百姓又沒惹你，你憑啥燒我房子？進了背嵬小隊，有吃有穿，還能找小鬼子報仇，多好的事。

    2.

    昨天戰(zhàn)斗中石牛、二瓜、李狗子三個尖山村的見狗蛋老三大栓三個都倒了，當時就紅眼了，從山梁跑回來就給步槍上刺刀，見鬼子傷兵就捅，小三還沒來得及制止，幾個還沒斷氣的鬼子傷兵就被全部捅死了，小三不是講紀律講俘虜政策，而是想留幾套鬼子軍服，結(jié)果個個前胸都是刺刀洞。小三就在鬼子尸體上去查看，總算在鐵師傅那一匣子30發(fā)子彈打死的鬼子中找到一個頭部中彈的曹長，衣服完完整整的，那曹長身材中等，衣服偏大，小三比劃了一下，勉強應(yīng)該穿得，就讓楊同寶拿去讓人洗了。

    這次戰(zhàn)斗，背嵬小隊子彈消耗很少，就是儲備的100多顆手榴彈用得差不多了，從打死打傷的偽軍身上搜出了60多顆鞏式手榴彈，又從鬼子身上找到了40多顆91式手雷。

    不過打死了20多名鬼子，三八大蓋卻只繳獲了9支，因為鬼子撤退的時候不光帶走了被鐵師傅機槍打傷和在山澗被手榴彈炸傷的輕傷員，連這兩處死掉鬼子和重傷員的槍都帶走了，只是那9名沖過了原木工事手榴彈雨又被蠻牛機槍壓制的鬼子沒辦法了，最后他們是趴著被班長和小三在坡上像打靶一樣打死的，所以他們的槍留下來了。

    偽軍除了在山腳被打死的連長和半山腰被炸傷的那十幾個，其余全部留在了尖山村-死了20多，傷了20多（還是跳下山澗保住了性命但摔斷了手腳），他們的四十多支漢陽造也只有兩千多發(fā)子彈，幸好還是尖頭彈。

    3.

    現(xiàn)在繳獲的槍支彈藥、鬼子的裝具都堆在山神廟大殿中間，大伙都圍著商量。

    現(xiàn)在有了9支三八大蓋，多了四十多支漢陽造，背嵬小隊為步槍裝備三八大蓋還是漢陽造產(chǎn)生了分歧。

    按說呢，三八大蓋比漢陽造要好，槍長瞄準基線也更長，精準度也超過漢陽造，本來中正式與三八大蓋不相上下，但中正式由于材料原因，質(zhì)量時好時壞。

    如果把漢陽造全部換成三八大蓋，就涉及到兩種子彈的問題，三八大蓋是6.5毫米口徑，兩挺捷克式機槍和一支zh-29半自動步槍是7.92口徑。

    最后還是小三拍板，暫時不換步槍，原因很簡單：

    一.就是換成三八大蓋，進行中遠距離對射，我們也打不過鬼子，他們普遍槍法比咱們好。

    二、我們的火力核心是兩挺捷克輕機槍，用同一種子彈關(guān)鍵時候還能給機槍補子彈。（2）

    這個事情確定下來后，小三就部署換裝的事情，他畢竟跟宣營長學過幾年正統(tǒng)的日軍軍事理論，直接下令：

    所有新兵都要戴鋼盔（3），我看上面都有偽裝網(wǎng)，不要取下來，插樹枝樹葉偽裝特方便，嗯，鐵師傅也要戴鋼盔。

    鬼子的防毒面具每人也要帶上一個，從淞滬會戰(zhàn)到南京保衛(wèi)戰(zhàn)，鬼子可沒少用毒氣，我們吃多少次虧了。

    這九把工兵鍬是好東西（98式步兵鍬），宣營長講過，那兩個小圓孔是用來觀察戰(zhàn)場情況的，剛好對著眼珠子，另外它在近距離還可以用來砍殺，乘船過河時當船槳劃。

    石牛拿著一把工兵鍬好奇的比劃著，小三接過來倒舉著示意給大家看：

    有時候需要把頭伸出去看的時候，就把工兵鍬倒舉著，通過那兩個孔觀察，遠處打來的子彈是打不穿的，近處嘛，你冒頭出去送死呀？

    大伙哄堂大笑。

    然后小三又拿起鬼子的三零式皮質(zhì)彈藥盒：這種彈藥盒由兩個前盒和一個后盒構(gòu)成，每個前盒可以裝30發(fā)子彈（6個橋夾），后盒容納60發(fā)（12個橋夾）。三個彈藥盒和刺刀套都是掛在皮帶上的，兩個前盒一左一右掛在前面，鬼子刺刀套一般掛在左邊前盒后，因為左手抽出刺刀就好上到槍上，你們平時想掛那邊隨你自己，但是裝成鬼子就必須掛左邊。

    宣營長教過，打起仗來，除非緊急，不然都先從腰后的大彈藥盒取彈夾，打完再用前面的。

    新兵原先的帆布彈袋都換成這個，用起來方便些。

    鬼子的靴子（4）繳了二十多雙，蠻牛班長說都是上等牛皮，我們每個人挑合腳的換上。

    班長發(fā)話了：三，這靴子下面有二三十顆鐵釘，又重走起來路來動靜又大，不方便摸哨，我還是穿布鞋吧。

    小三說：這靴子挺好，不容易壞，冬天穿靴子也暖和。布鞋跑幾天山路就磨壞了，平時打仗不怕動靜大，摸哨的時候就換布鞋上去就是。

    班長想想也是，就點頭同意了。

    然后就是全部換用鬼子的飯盒和水壺。

    然后就各自去找適合自己的裝具和靴子，鬼子帶的60多個罐頭（每人3個）都交給周班長了。

    等楊同寶帶著他重新建立的尖山區(qū)小隊過來時，大殿里只剩下挑剩的三十只漢陽造，子彈手榴彈一粒都沒有。

    他一下子急了：只有槍沒子彈怎么行，好歹也要分個兩千吧。

    小三笑瞇瞇的：30支槍哦，30支哦，我們背嵬小隊全部加起來還沒有這么多呢，全部給你們了。

    楊同寶把他拉到后面去：什么全部給我們了，至少要交20支給軍分區(qū)敵工部呢，你忘了，是敵工部負責直接指揮你們呢，繳獲本來就要上交的。

    小三道：你騙鬼哩，這30支槍，你自己肯定留下10支，縣大隊要刮走10支，最多10支給敵工部。

    楊同寶知道小三懂路數(shù)，就降價：一千發(fā)子彈。不能再少了，一支槍才合三十發(fā)。你們每個都是一兩百發(fā)，別以為我不知道。

    小三最后還價：最多800發(fā)，我再把你原先用的那把駁殼槍給你，你交給敵工部，他們?nèi)钡氖嵌虡?，長槍給他們也只是轉(zhuǎn)手交出去。

    楊同寶說：好。那你還得給我20顆手榴彈。

    小三說：最多10顆，這次我們手榴彈差不多用完了。你得讓我們在你們區(qū)小隊挑兩個人。

    楊同寶急忙說：那不成，區(qū)小隊現(xiàn)在比你們?nèi)诉€少，十個都湊不齊。

    最后就搬了30支漢陽造，1支駁殼槍，10顆手榴彈走了。罐頭也找周班長要了幾個，說嘗嘗鮮。

    后記：

    （1）當時中國士兵來源：后方主要靠拉壯?。ń^大多數(shù)國軍士兵來源，青年軍是招募的）、吃軍糧飽肚子（相當比例）、報仇（相當比例，尤其八路軍和新四軍善于用這個招募士兵），保家衛(wèi)國（？這主要就是投奔延安的知識青年了，他們很少成為士兵）。

    國軍兵役法規(guī)定學生，老師，工人和公務(wù)員，可以不用服役，只要安心工作和學習就可以了。結(jié)果新兵全部是農(nóng)民。抓壯丁的結(jié)果就是：新兵422479人因病死亡，598007壯丁和新兵逃亡，加上已經(jīng)補充到軍隊的官兵，到隊后逃亡80萬---陳誠在“8年抗戰(zhàn)經(jīng)過概要”一書中數(shù)據(jù)。即逃兵就有140萬。

    （2）無論是防御還是進攻，首先只能是先保機槍射擊。如果機槍停了，靠栓動步槍打一發(fā)拉一下?lián)踝_鋒是癡人說夢。

    （3）90式鋼盔，因1930年（神武紀年2590年）正式裝備部隊而得名。

    （4）昭和五年式軍靴（1930年），鞋底一般有26到39顆數(shù)目不等的鐵釘，走起路來踢踏作響。日軍鐵蹄就是這樣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