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此時大隊人馬也趕到了，幾個小隊長和并上清中隊長摸到前面，看見一大堆臭氣熏天地鬼子茫然站在峰頂下面，手上、槍上、身上沾滿了糞便。

    就皺起眉頭問先頭小隊的小隊長：前面情況怎么樣？為什么你們不進攻？這是怎么搞的？

    這個小隊長衣服上褲子上也沾滿了糞便，他立正報告：中隊長閣下，敵人躲在通過山脊過去200多米的一個山洞里。剛才我們準備進攻，洞里突然開火襲擊，我們退下來隱蔽時就粘到了地上這些糞便，他們是先把那邊那個糞坑里的糞便全潑在地上了。

    這個倒霉的小隊長邊說邊把那個茅廁和糞坑指給并上少佐看。

    并上少佐哼道：卑鄙的支那人，不敢堂堂正正作戰(zhàn)，就搞這些鬼名堂。

    他還是強忍著惡心的感覺，從邊上伸出頭去用望遠鏡看，前面那座山離這里兩百六七十米遠里地方，高出這里二十多米的半山腰有個大洞，看不見洞里的敵人，但是沙袋工事里露出三根機槍槍管，他輕易地分辨出兩挺是中國軍隊慣用的zb-26輕機槍，一挺是大正十一年式輕機槍。

    能看見通往山洞的山脊很窄，而且是個上坡。

    他放下望遠鏡，看見了峰頂密密麻麻插的木樁。

    退回來他先命令偽軍連長到前面來：用工兵鍬先把糞便和上面一層泥土鏟到一邊，然后挖些泥土過來覆蓋在上面。

    偽軍連長領命忙招呼自己的手下忙活起來。

    又命令那個倒霉小隊到邊上自己找些樹葉什么的去擦身上的糞便，來路上倒有溪流山澗，但這時候怎么可能放他們?nèi)ジ闱鍧嵭l(wèi)生。

    并上少佐就與幾個小隊長退到稍微遠些的地方商議進攻方案。

    大家都皺著眉頭，只有一條進攻路線，而且是在敵人火力下的仰攻，難度太大了，背嵬隊難怪一點都不怕他們銜尾追擊，看來就是依仗這險峻地形。

    他先問負責擲彈筒分隊的小野中尉：小野君，九二步兵炮還在后面組裝，你們擲彈筒能提供火力掩護嗎？

    小野中尉面露難色，解釋道：擲彈筒是拋物線彈道，榴彈是觸發(fā)引信，打高打低打左打右都不行，都只會在山壁上爆炸，榴彈殺傷半徑是五米，平地上直徑十米的圓范圍內(nèi)都有殺傷力，但這里非得準確命中洞口不可。

    他進一步解釋道：在坡下還打不了，因為剛才目測了一下這里到山峰頂?shù)慕嵌龋呀?jīng)超過了45度角，如果躲在坡下發(fā)射，擲彈筒按照標準模式用45度角發(fā)射，榴彈剛打出去就會打到峰頂邊上。

    一個小隊長好奇地問：中午在上山的盤山路那里，你們不是用六七十度發(fā)射的嗎？

    小野中尉解釋道：那是在可以目視的條件下，由經(jīng)驗豐富的老兵按照非常規(guī)的方法進行的。擲彈筒用六十度甚至八十度都可以把榴彈打出去，但這樣打，射程全憑估計，擲彈筒上的標尺就不起作用了。而在這里，躲坡下看不見目標，再用超過45度的標準發(fā)射角發(fā)射，等于是亂打的，不能保證命中率。

    并上少佐就說：小野君，你們擲彈筒分隊就克服困難，到山峰頂邊上去發(fā)射。

    小野馬上并腿立正低頭大聲回答：嗨！

    小野就命令經(jīng)驗最豐富老到的那個鬼子伍長去山峰邊試射，那個伍長就提著八九式擲彈筒與副射手走到山峰頂部下面，趴下剛好能露個頭，目測了一下距離，就轉動距離調(diào)節(jié)桿，把標尺定在了二百八十米，然后左手就扶住筒身保持在45度，副射手就拿出一枚八九式50毫米擲榴彈放進擲彈筒，鬼子伍長右手把發(fā)射機一拉，榴彈就沖著神仙洞飛過去了。

    要說鬼子伍長目測距離是270米左右，為什么定標尺280米呢？因為這不是平地發(fā)射，神仙洞比他們這里還高20米呢。

    不過顯然憑估計解決不了問題，榴彈碰到神仙洞下面山脊右邊炸了，方向偏差不多，也就兩三米的樣子，平地作戰(zhàn)時這方向偏差就算有效命中了，距離誤差就大了，距離足足差了七八米。鬼子伍長還是沒有換算好這20米的高度差該設距離多少。

    不過也就打了一發(fā)試射彈，神仙洞那里就做出了反應，敵人的機槍就貼著邊掃過來，這個機槍手是個老手，彈道壓得很低，簡直就是貼著邊沿像鐮刀一樣割過來，鬼子伍長還沒有縮回來，一顆機槍子彈就鉆進他左邊肩膀，打碎了里面的骨頭還撕扯掉一塊rou才斜著鉆出來，他的左手等著截肢吧，7.92毫米毛瑟尖頭彈可不比鬼子用的6.5毫米有坂彈，在這個距離上，有坂彈可能就在肩頭穿個眼。

    被衛(wèi)生兵攙扶下去的鬼子伍長還掙扎著向小野中尉道歉：非常對不起，讓您失望了。

    小野中尉很失望：不能打？

    伍長斷斷續(xù)續(xù)吃力說：能打中...但是命中率會很低，平地上的有效命中...在這里稍微偏一點，就沒有任何殺傷力...必須準確打進洞口...才行，但是敵...人居高臨下，威脅太大...只要第一發(fā)沒有命中...恐怕沒機會打第二發(fā)了...最好還是讓九二步兵炮上來直瞄射擊，命中率高...得多...

    小野就去找并上中隊長報告：中隊長閣下，擲彈筒攻擊失利，因為敵人的機槍一直瞄準峰頂，我們擲彈筒發(fā)射的榴彈只有準確飛進洞口才能帶來殺傷，稍微偏離一點就在山壁上炸了，而我們只要一發(fā)射就敵人發(fā)現(xiàn)，居高臨下對我們的威脅很大。所以我建議讓九二步兵炮上來進行直瞄射擊這樣首發(fā)命中率也高得多。

    并上少佐就問：步兵炮組裝好沒有？

    一會兒傳令兵帶著九二步兵炮分隊長（1）跑過來報告：中隊長閣下，已經(jīng)組裝好了。

    并上少佐就命令：你去看看地形，炮陣地是在哪里比較合適？一定要準確命中敵人洞口。

    分隊長大聲回答，嗨，敬禮后跑開。

    分隊長是個老軍曹，他跑到峰頂邊上把頭伸出去，偷偷觀察著對面的山洞，也犯難了：

    九二步兵炮是可以曲射的，理論上可以放在峰頂下面，讓炮彈越過山頂打過去，但是與擲彈筒面臨著同一個問題，這邊的山坡帶著50度左右的斜度，山峰頂距離洞口不到300米，九二步兵炮恐怕得用六七十度的仰角射擊，炮彈落下時，近乎垂直，哪又怎么能打到洞口？

    那就只能把九二步兵炮推到山峰頂上，進行近距離直瞄射擊。這種距離上他可以保證首發(fā)命中，但是就這樣暴露在峰頂，洞里的敵人會無動于衷？那可有三挺機槍瞄準這里的！

    九二步兵炮優(yōu)點就是個頭小好隱蔽，常常出其不意地實施打擊后敵人還不知道炮躲在哪里（2），之前多少國軍的民二四重機槍就是被他們這門炮敲掉的，但在這里只有峰頂這個發(fā)射點，就在敵人眼皮底下，兇多吉少呀。

    選這個洞子的敵人一定是個老兵油子，知道擲彈筒和九二步兵炮的特點和射界諸元這些。

    不過皇軍勇士豈是怕死之人？他下去就指揮把九二步兵炮推到了峰頂下面，這門炮重400多斤，十個人又拉又拽，又推又扛剛把炮推上山峰頂，洞里敵人就發(fā)現(xiàn)了-能不被發(fā)現(xiàn)嗎？洞口離這里不到三百米，又高近20米，峰頂還光禿禿地，別說沒有一棵樹，連灌木野草都被鏟光了，明顯事先被清掃過射界。

    對蠻牛而言，擲彈筒倒好解決，等它先打都沒問題，二百六七十米距離他有把握把鬼子擲彈筒手打掉。但對著九二步兵炮直瞄射擊他可不敢說大話，那玩意這么近距離瞄準了可說是指哪打哪，絕對不能讓它先開炮。

    所以看見鬼子剛冒頭，九二步兵炮還沒推到位置，他和石牛的兩挺捷克式就開火了，炮兩旁負責掩護的鬼子輕機槍和三八大蓋馬上沖著洞口也開始射擊，蠻牛和石牛理都不理他們，反正有沙袋擋著，就一個勁沖著九二步兵炮開火，很快炮身旁邊兩個鬼子和后面一個鬼子中彈倒下，九二步兵炮失去平衡側倒下來，把后面兩個鬼子壓倒慘叫起來。

    然后蠻牛就招呼石牛不用打了，免得浪費子彈，他自己把槍口壓低，子彈好像鐮刀一樣貼著峰頂邊上橫刮過去，那才是真正的“機槍橫掃一條線”，石牛在旁邊看著自己班長的機槍玩得真是溜呀，怎么自己就打不好呢？

    并上少佐和幾個小隊長就在后面看見了這一幕，看來在敵人火力壓制下想強行把炮推上去行不通呀。

    并上少佐只得先下令：衛(wèi)生兵趕快救治傷員，步兵保持警戒。

    偽軍連長就湊上前去獻計：少佐閣下，現(xiàn)在天色已晚，我們夜里先派人悄悄把峰頂?shù)哪緲栋纬鰜?，然后在峰頂堆上沙袋，再把九二炮推上去，明天白天再轟他們。

    并上少佐想想也是，就安排做飯，今天下午全爬山路了，都是又累又餓的。

    后記：

    （1）（即相當于炮班班長）

    （2）后來在太平洋島嶼戰(zhàn)中因為這個特點才獲得美國佬“鬼炮”稱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