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成凡不僅在外邊當(dāng)了兵，月月往家寄工資，而且最近有功呢，還升了官。對比那些背鋤頭的年輕人，十年不歸家的姚青天，他家兒子是整個村子里最出息的了。

    在他們看來，村子里的人都應(yīng)該巴結(jié)他們，不過是他們不愿把兒子的事往外說，免得有人上門打秋風(fēng)。

    羅蘭娟和李秀梅沒話說，對方格局狹隘，思想品德也不過關(guān)，不給她添亂子就不錯了。

    她徑直走向廚房，叮叮咚咚忙活起來。

    “你做什么呢，不是吃過早飯了嗎？”李秀梅不高興喊道，卻沒敢阻攔，小兒媳早已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姚青天是成凡入伍前最好的兄弟，如今他回來，成凡不在，我就要替成凡招待他?！?/br>
    “呸，什么最好的兄弟，別壞了我家成凡的名聲，不過是個離家——”李秀梅的嘴止住了，因為羅蘭娟沉下臉望向她。

    “哼，等成凡回來，我看你還敢不敢這樣。”李秀梅小聲嘟囔，轉(zhuǎn)身走了。

    …………

    姚青青回到家，就聞到隔壁家香死人不償命的鹵香。

    羅蘭娟生意做了不短時間，但她都是聞而未吃，畢竟人家是拿出去賣的，上門白討不像話，花錢買這自制手藝卻比國營飯館的還貴。

    抽抽鼻子，她要抵制誘惑。

    去灶房舀水偷偷用香皂洗了手，姚青青想著是去爺家還是在家等著，怎么家里一個人都沒有。

    忽然聽到自行車的聲響，還有小孩子銀鈴般笑聲，一同的還有罵聲，“王子博，你給我老實點，你再動我把你丟下去?！?/br>
    “丟就丟，已經(jīng)到外公家了。”聽聲音小孩子真是滿不在乎。

    姚青青眼前一亮，是大姐和外甥回來了。

    她跑出灶房，一路向大門跑去，正好王子博被他媽從車上放下，小腿一撒就往屋里跑。

    兩人恰好形成相向而跑的局面，相互對上眼時，還叫——

    “小姨！”

    “小外甥——”

    王子博小炮彈似的扎進(jìn)姚青青懷里。

    “小姨我可想你了?！毙〖一镌谝η嗲喽叴舐曊f，姚青青耳朵都要被他震壞了。

    不過她挺開心的，“你怎么來了？今天不上學(xué)了嗎？”她以為姚爸頂多把大姐接回來。

    王子博笑嘻嘻道：“不上，我回來看二舅。”他學(xué)稱呼倒是挺快，一聲二舅喊得極為流暢。

    幫姚爸拿rou菜的姚青木走過來呸了一聲，“整天不想上學(xué)，下回不讓你回外公家了。”姚爸沒來家之前，王子博就成功賴掉今日的上學(xué)了，如今外公說家里多了個舅舅，自然是鬧著要一起來。

    王子博聽到不讓他回外公家挺生氣，扭過頭嚷嚷，“你壞，我不要你做mama，我要小姨做我mama！”

    姚青木冷靜一笑，“你問你小姨樂不樂意，她要是樂意我現(xiàn)在就把你送給她?！?/br>
    王子博瞬間激動起來，轉(zhuǎn)過頭看向姚青青。

    姚青青不笑了，把外甥放到地上，義正言辭道：“我也就比你大十幾歲，要不是你媽是我姐，你還得喊我jiejie呢?！?/br>
    這是擺明不要這個“兒子”了。

    王子博撅起嘴，繞過小姨找外婆了。

    第10章 010   送rou

    王子博繞著屋子跑了一圈，沒找到他的外婆。

    姚爸停好自行車，拎著一板豬rou和一只半死不活的雞往灶房走。

    姚青木攏了攏鬢角的頭發(fā)，問姚青青，“媽還沒回來？姚青天呢——”那個名字似乎會咬到她的嘴，以至于她說的太匆忙，姚青青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

    等到姚青青反應(yīng)過來，才回答：“我到家的時候家里一個人也沒有，媽應(yīng)該快了吧，姚青天去爺那里了，我們可以去看看?！?/br>
    王子博此刻跑回大人們身邊，他拉著姚青青的手，纏著她帶他去看小豬，“小姨，我們?nèi)タ葱∝i。”新二舅已經(jīng)被他拋到腦后了。

    他人小力氣不小，沒有防備的姚青青被他拉了一個趔趄。

    “別煩我們，你自己去玩?！币η嗄疽娝吵臭[鬧就煩，眉間隆起。

    王子博被她的吼聲震懾住，靜止不動了。

    姚青青覺得jiejie有點兇了，但她沒敢開口，她也怕。

    “走，我們?nèi)斈沁??！币η嗄菊f，率先走在前頭。

    只是還沒走遠(yuǎn)，便看到迎面走來的姚青天了，對方額間有點臟，褲子膝蓋處更是灰撲撲的，鞋底印著泥和草。

    他像是從山上下來的，姚青青猜測他去山上看奶了。

    “姚青木?！币η嗵煺f話的聲音有點干。

    姚家四姐弟，姚青木和姚青天關(guān)系親近，姚青山和姚青青關(guān)系親近，因為年齡相仿。

    姚青木沒有回應(yīng)姚青天，而是加快走向他，狠狠摑出一掌，“啪——”

    短短一個上午，姚青天被家里三個女人都打了。

    他皺了皺眉，沒有抗議。

    王子博張大他的小嘴，拉緊他小姨的褲子，好奇又驚訝。

    姚青青往上拽自己的褲子，低頭小聲提醒外甥道：“我褲子要被你扯下來了?！?/br>
    王子博抬頭瞅一眼，咧嘴一笑，撒開手。

    “回去吧。”前方，姚青天淡淡地說。

    姚青青在后邊看見她姐肩膀起伏，護(hù)著外甥等著暴風(fēng)雨的來臨，她姐卻是一轉(zhuǎn)身，略過她倆一氣向家走去，情緒不可捉摸。

    一大一小不敢吭聲。

    姚青天緩緩經(jīng)過她倆，“回家去?！?/br>
    “二舅？”王子博揚(yáng)起腦袋膽大的叫。

    “嗯，你叫什么？”姚青天注視他。

    “我叫王子博。”他安安靜靜說出自己的名字時，還是很乖巧的。

    姚青天點點頭，再次說：“走吧。”

    …………

    屋里姚爸已經(jīng)把雞殺了，正燒開水準(zhǔn)備燙毛。

    大女兒怒氣沖沖回來時，他心平氣和。

    “生氣呢？”姚爸溫吞地說。

    “我來弄吧，爸你歇著。”姚青木沒有回答他的話，上前搶過他手中的活。

    姚爸任她忙碌，以此壓制住心中的憤恨、茫然。

    再親密的人離開十年，即使出現(xiàn)在眼前，也是恍然若失的感覺。十年的分別足以讓他們成為陌生人。

    姚青木將灶房弄得砰砰作響，像是和誰在慪氣。

    外邊王子博在全方位打探他的新二舅。

    “二舅你怎么這么久才回來呀？”他都六歲了才見到他。

    “我工作太忙了，每次想要回家，就有事情拖住我?！币η嗲嗫粗η嗵斓谋砬?，猜不出這話有幾分真。

    王子博胡亂點頭，又問：“二舅你是做什么的？”

    “裝修房子?！笨紤]到小孩子可能聽不懂，他說得更詳細(xì)，“給房子刷墻、安燈、鋪水電線……”

    王子博眼睛一亮，“那二舅可以給外婆家裝修嗎？外婆的房子好老了。”

    一旁聽著的姚青青被外甥感動，別看他外甥鬧，但他會心疼人。

    姚青天愣住，回答，“……可以。”他從未想過這些。

    王子博歡呼，緊忙問：“什么時候可以裝修呀？”

    姚青天沒法回答。

    “裝修要多久呀？可以把小姨的柜子換大一點嗎？還有外婆的箱子，鎖都壞了?？梢匝b個電風(fēng)扇嗎？我睡覺外婆和小姨都要給我扇好久的扇子……”

    王子博小嘴巴拉巴拉，一通下來，家里哪哪都不如意，需要二舅裝修。

    姚青青淚汪汪抱住外甥，她沒想到他能把這些放在心上，他是個小天使！

    王子博被小姨抱得莫名其妙，臉上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對比下來，姚青天連個小孩子都不如了。

    大致把二舅了解完，不再有新鮮感了，王子博拖著姚青青去看小豬，看完小豬還要去看老黃。

    就這還不夠，仰著下巴和他小姨商量今天可不可以去河邊玩。

    姚青青自然不同意，“我不會游泳，不安全?！辈挪粠ツ?，到時候她肯定很累。

    “淹不著你?！蓖踝硬┮会樢娧?，小姨肯定比河水高。

    “反正不行，去不去看小豬，再晚一點就吃飯了?！?/br>
    “去去去?！?/br>
    兩人一下子沒了影。

    …………

    姚媽幾乎和姚青山同時回來，當(dāng)姚青山從車上撤下他的一套工具，一股陌生的氣息靠近，給他搭一把手，兩個男人對視。

    “姚青天？”姚青山瞇起眼道。

    兄弟兩的臉龐有七分相似，只不過姚青天的氣質(zhì)更為成熟、內(nèi)斂，姚青山有股青年銳氣。

    “嗯。”姚青天閉嘴應(yīng)一聲。

    “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