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對易塵說的，可是易塵已經(jīng)聽不到了。所以柏川只能在心里面，對自己默默地如此說著。

    “……好了，幫我開路吧，弗蘭肯斯坦！”

    柏川開始指揮起了她創(chuàng)造的那個怪物。

    第四百零七節(jié) 三個人來，三個人離開（1）

    這是柏川第一次使用如此禁忌的手段，她的手上也沒有那種能夠植入腦中代替將死的大腦來釋放執(zhí)行各種命令的專用芯片。所以柏川只能用修改某些腦細胞神經(jīng)來對這具活動的死尸傀儡下達簡單的命令，就像是信息行業(yè)中最簡單的編程與方程式那樣。

    根據(jù)k17的的記憶，基本上只要隨著階梯向上走就到出路了，問題是路上將會遇到的士兵。所以柏川給它記錄的第一條至上的命令是【向前走】，然后是【破壞阻擋之物】，還有【對造成傷害者進行反擊】。這三條都是處于人腦中的本能信息，就如同感覺到痛苦后會哭叫一樣，人類看到道路就會向前走，人類看到有什么東西阻擋在自己面前就會嘗試將其移開，人類要是被什么東西傷害了就會反擊。

    因為是本能，所以在腦海中記錄得最為深刻，因此不必借助芯片的處理就能夠施展。況且死尸有十幾具，以最保守的估計，即使每個剛剛身體死亡的新鮮大腦都只能執(zhí)行半個命令，這些大腦的儲蓄量還都很富足。

    就好像是怪奇故事中才會出現(xiàn)的魔像，就好像是不知痛苦的喪尸集合體，就好像是集合了所有科學精華而誕生的丑陋再造人——事實上，只要完全吃透了人體的構(gòu)造，然后利用高超的技術(shù)，再取得了和時間賽跑的勝利，它就會出現(xiàn)。

    尸體的集合體移動并不是很快，但也說不上慢。雖然身體分量集合一個人的十幾倍，但力量當然也是如此，而且柏川還是用了電流刺激的手段將所有筋rou纖維的潛力完全提升到極限。因為是死人，就算是活人，這些家伙的身份也與柏川是不共戴天的，所以毫無任何留情的方式，是純粹只追求結(jié)果而不考慮后果的做法。

    嘭——?。?/br>
    驚恐的士兵打掉了它的腦袋。但是——

    ——啪——！

    沒有腦袋的尸像晃了晃，用比人類拳頭大十幾倍的手掌把那個士兵拍成了rou餅。腦袋有許多個，柏川將剩余的部分全部支撐替代品埋入進了尸體集合體的內(nèi)部。

    血液濺了滿滿的一整個通道，柏川和k17在通過的時候，雙腳都被染成了血紅色。

    兩人都面無表情。

    k17突然問柏川：“以醫(yī)生的身份，做出這種事情，不覺得不妥當嗎？”

    k17覺得，這和柏川之前與自己說過的話互相違背。

    她看來，柏川不應(yīng)該是這種漠視生命的人。雖然當初和自己談?wù)摰臅r候，的確流露出那噙著謀士笑顏的表情?；蛟S那番話的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產(chǎn)生動搖而被判科研所也說不定，但這些話卻也都是實話。柏川是不認同諾亞做法的，所以她也不認同將生命作為工具而隨意使用丟棄的方式——可是，要是這樣的話，那柏川現(xiàn)在做的事情不就是完全違背了她的意愿了嗎？

    因為兩種方式毫無疑問都是對生命的褻瀆。

    “……說的也是呢，這可不是醫(yī)生的行為啊，不過我也早就不是正直的醫(yī)生了啊。正直的醫(yī)生可不會喜歡錢，但是我卻最喜歡錢了。之前和你說的那一番話也是大話呢，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居然會被這個職業(yè)給影響了性情……哼哼……”

    她頭也不回的說道。

    目光只是冷漠注視眼前的巨大身姿，看著她的杰作將一切膽敢阻撓的生物和非生物全部砸成有機物和無機物的混合泥湯。

    柏川頓了頓，她繼續(xù)說：

    “……啊，之前我有和你說過【信念】這個話題吧。”

    “正是。”

    “雖然說起來我倒是能扯一大堆呢，不過對于我自己……信念這種東西呢，估計就是好好照顧后輩的那些小鬼們，然后用自豪的醫(yī)術(shù)讓我得到奢華的同時而又能抵抗時間保持年輕的容貌，大概就是這樣吧?！?/br>
    柏川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她所有的不同只是名為孤兒的身份，以及對于醫(yī)術(shù)的天賦而已。會被金錢所吸引，會在意自己的容貌，會考慮愛情的事情，她一點兒都沒脫俗。

    直到想清楚某個問題為之——那個夢，柏川常常夢見的情節(jié)，她看見了易塵與蘭瑟重疊的身姿。

    柏川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真的喜歡上了易塵，還是把他當作自己依舊留念過去的慰藉品。

    這個問題一直到她在被關(guān)押多日后，見到易塵的那個瞬間就已經(jīng)理解了。

    ——或許，在那之前我是真的把他當作代替品吧。但是現(xiàn)在的話，從現(xiàn)在開始就不同了。

    用愛情方面的言語來說，這大概就是所謂動心了吧。

    “現(xiàn)在我也已經(jīng)變了不少了呢?！?/br>
    她突然笑了起來，轉(zhuǎn)過身，就像長輩一樣拍了拍k17的肩膀。

    “啊……反正，你這種小鬼是不會明白的。我啊，已經(jīng)決定了……如果是為了他的話，就算是被砍斷手腳腦袋，還是面貌毀容，還是全身枯萎，全部都可以的。我已經(jīng)決定給他奉獻出一切了……”

    說著這些的時候，光輝——是爆炸的火光，一瞬間照亮了通道。新鮮的空氣與刺鼻的硝煙味，看樣子是終于來到了通向地面的口子了，這是最后一段路程了吧。

    背后的強光，以及因此形成鮮明對比而變得十分陰暗的容貌身姿——是的，果然還是不一樣，和諾亞的感覺一點兒都不一樣。

    因為信念的指向并不相同，這只自私和奉獻在本質(zhì)上的不同。即使k17不知道這兩個單詞的含義，但也能夠強烈地將其感應(yīng)出來。

    ——柏川，她只是一個終于在迷茫的情感之中認清楚了自己道路的女性而已。她只是，終于找到自己真正的信念的人。拋開美艷的皮囊，拋開那些高超的醫(yī)術(shù)，余留下來的那些思想也全部證明，柏川只是一個堅定了自己信念的普通人，既不偉大也不卑微。

    “——聽上去沒有半點兒虛假的發(fā)言，下等之下的低賤之中也會出現(xiàn)你這樣上等之上的人，這就是所謂的偶然性嗎……我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吶，佩服之極！”

    “……??！”

    低沉的話語伴隨平靜而節(jié)奏的步伐。

    踏著血液的道路，站在通道盡頭的另一端，在柏川和k17身后的人，是追擊而來的艾雷斯。

    第四百零八節(jié) 三個人來，三個人離開（2）

    膠著的戰(zhàn)況。

    以為易塵爭取突破時間和減輕壓力為目的，在加上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積蓄的怨氣，蘭瑟和念正在對這處基地的外圍設(shè)施做出最大可能的破壞。在那不就他們就遇到阻攔了，是黑色獵犬的中堅力量。

    但是，兩個人的實力——那可是號稱緊隨在軍方最強力量之后的天才新生代。雖然現(xiàn)任的軍團長除了琳達?巴頓是新晉的之外，其他三位還都處于最巔峰的壯年期。但是這也差不多是最后的輝煌時刻了，隨著年齡的增大，接下來的十幾年后差不多該進入實力下滑的歲數(shù)了吧。以蘭瑟這樣的實力，或許在那個時候就能成為接替者了吧。

    雖然還不是軍團長的對手，但是即使比起軍團長身邊的左右副手，卻也絲毫不差，甚至更甚一籌。以團體的數(shù)量來牽制，再加上大型機甲的火力掩護，可即使是這樣也僅僅只能做到【勉強】的程度而已。

    蘭瑟果然還是不怎么喜歡殺人，但被他擊倒的人除了昏死過去之外，也基本上永久失去成為了戰(zhàn)士的價值。閃電的光槍蒸發(fā)血rou，將厚實的裝甲打穿擊潰。可是蘭瑟的心沒有放在上面，他很焦躁。

    ……還不出來嗎，易塵，還需要多久……

    早已經(jīng)把時間過了多久給忘記了，但總之肯定過了很久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差不多要凌晨了，而且不但如此，從天際傳來的陣陣怪異吼叫也讓人心生不安。蘭瑟是不會判斷錯誤的，那應(yīng)該是猛獸沒錯，可是究竟是為什么……沒有一點兒思考的時間。

    啪嗒……

    他向后退了一步，念也做出一同的動作。兩人的視野`合并，就將所有的敵人全部納入瞳眸之中。準備調(diào)整好氣勢和呼吸節(jié)奏開始下一輪的攻勢，但就仿佛是宣告了這過家家一般的游戲應(yīng)該結(jié)束了——“……！！”

    這是，何等的戰(zhàn)栗感。

    因為廝殺而不斷提升的情緒體溫在這一刻驟然冷卻。

    “到此為止了?！?/br>
    介入戰(zhàn)場的艾雷斯?易。

    他還武裝著銀鐵色的【刻耳柏洛斯】，但面罩頭盔已經(jīng)暫時打開變成外附的裝甲扣在雙肩和后背的部位。散發(fā)著殺氣只是為了將戰(zhàn)斗停止，沒有繼續(xù)打下去的意思是代表艾雷斯前來談判……或者說，是警告吧。即使如此的話，作為最基礎(chǔ)的禮儀，艾雷斯堂堂正正地露出了他的面容。

    “暫時退下，現(xiàn)在我有話和這些家伙說?！?/br>
    用手指打了一個手勢，遵從命令的部下們沒有半點兒怨言，即使背負同伴被殺死的仇恨，但也沒有流露出半點兒不滿，就此向山脈的內(nèi)部撤離。作為處刑部隊的的總行刑長，如果堅持留在他身邊作為護衛(wèi)的話，反而是對艾雷斯本人實力的蔑視。

    蘭瑟想說些什么，但又不知從何問起。他和念就只是那么擺著時刻準備迎擊的架勢，但是突然之間，蘭瑟看到了艾雷斯手上的東西……兩只手，每一只手都扼住一個人的脖子。

    是柏川和k17，蘭瑟不知道后者，但他認出了柏川。

    “……你這個混蛋……?。　?/br>
    這一次，沒有了任何思想與情緒上的束縛。

    被憤怒所支配，他就好像真的變成了帶著高溫灼熱的光線鐳射那般沖了出去。

    “吵死了，一個接著一個啊……”

    啪嗒。

    艾雷斯放下了手上的兩人，然后對著迎面沖來的蘭瑟，也迎面給予了一拳。

    更快、更猛，沒有任何技巧可言，純粹是最直接暴力的方式，同時也是壓倒性的完勝。蘭瑟所自豪的速度和力量已經(jīng)完全失去任何色澤了，鎧的胸口被打得粉碎，里面的骨頭和內(nèi)臟也一起受到了重創(chuàng)，他在艾雷斯面前的無力感就和易塵曾經(jīng)感覺到的一模一樣。

    他咳出了血液，濃重的呼吸和呻吟，多么狼狽的樣子，還有眼神……真是丑態(tài)百出，只有舔著傷口盯著敵人的野獸才會露出這種表情。

    “……蘭瑟？”

    隔著金屬的腕甲傳遞而來的觸摸感，被業(yè)火點燃的情緒猛地一滯。

    被扼住脖子，因為短暫窒息而昏迷，但柏川被蘭瑟的怒吼喚醒了。她身上的鎧早就解除了，在通道中遇到了艾雷斯，敗北是毫無疑問的結(jié)果。巨大的血rou傀儡也只是形同虛設(shè)的紙老虎，她和k17就這樣在瞬間被擒拿住了。

    “拜托了……最后一次請求……救……易塵……”

    女性的軟弱和眼淚，蘭瑟在時隔了幾年之后終于看見了這張已經(jīng)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面容。

    “……我……”

    這一次，即使是粉身碎骨也要答應(yīng)。

    但是蘭瑟才吐出一個字，肺部就猶如燃燒與碾壓般疼痛，他立刻劇烈咳嗽了起來，無法表達任何意思。只有血沫和內(nèi)臟碎片能夠顯示，他究竟傷得多重。

    “別擺出這種殺氣騰騰的樣子，能饒你一命就快給我心存感激吧……你們，還有那邊的那個家伙?！?/br>
    艾雷斯看了看被他踩在地下的【東西】，然后又看了看不遠處的念。

    她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有動作了。

    念不是精神力鎧師的那種感知類型，不過她的直覺超過了任何感知。念判斷，艾雷斯沒有要繼續(xù)殺人的意思，連踩死螞蟻的輕蔑心態(tài)都沒有，他只是懷抱著某種目的而不得不與自己這些人談話而已、剛剛的攻擊，也只是屬于后發(fā)制人的反擊而已。雖然很想去將蘭瑟他們救下，但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最好還是不要動。

    ……忍住。

    念的身體一直在顫抖，因為即使知道什么都不要做才是最好的，可是她卻總是不自覺地想要上去將艾雷斯面前的三人帶到自己身邊。這樣的話，才能稍稍放心一些。

    這個時候，停頓了半晌的艾雷斯，終于又開口了。

    第四百零九節(jié) 三個人來，三個人離開（3）

    “鬧劇應(yīng)該結(jié)束了，最后一次仁慈的警告，馬上離開這里，我不會再追究下去了。”

    令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回應(yīng)。

    ……艾雷斯?易，他是這樣的人嗎？

    但是，至少他是絕對不會說謊的。

    “嗯……很奇怪為什么我會這么說？”

    他仿佛看透了所有人的心。

    除了念和柏川。

    念知道那是為什么，念知道從柏川被抓走的原因，沒有來這里的晨也知道。還有柏川，柏川在不久之前才知道的，告訴她們真相的都是月。

    ……被利用了嗎？

    念在心里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