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鎮(zhèn)隸屬于金鐘縣。在金鐘縣的十二個鄉(xiāng)鎮(zhèn)里，安明鎮(zhèn)的人均收入一直名列前三，如果不是多了程大牛家這種貧困戶拖后腿的話，估計還能爭當?shù)谝弧?/br>
    從白木村出發(fā)，前往安明鎮(zhèn)，首先要經(jīng)過一段三公里長，蜿蜒曲折的山路。

    這段路屬于白木村的村道。三公里長的路上，除了山就是山，沒有村子。

    以前國家沒有實行村村通水泥路的時候，白木村的村道是黃泥路，一到下雨天就濘泥不堪。

    如今全程鋪了水泥，無論是行走還是騎車都十分方便。

    程大牛騎著一輛破破爛爛的二手摩托車載著三十余斤山藥在安明鎮(zhèn)上的農(nóng)村信用社銀行門口停下，找了個空地將山藥一根根整齊的堆疊在地上。

    今天是安明鎮(zhèn)趕集的日子，從早上七點多鐘開始，街道上就已經(jīng)擺滿了各種小攤。

    有賣水果的，有賣豬rou的，有賣面包的，還有一些游走的小販用遮陽傘臨時搭建起來，在遮陽傘下掛滿了五顏六色的衣服。

    大牛擺賣地的左邊是銀行門口，右邊是一個固定地點，每日都會在此處賣魚的阿姨。

    魚阿姨看見程大牛擺賣的是新鮮山貨，忍不住贊了兩聲“你這山藥可真新鮮，是昨天挖的吧?！?/br>
    大牛友好的回應(yīng)“對啊，昨天挖的。阿姨你天天都這么早嗎？”

    魚阿姨笑道“有些人買菜很早的，不早點的話，到了下午，就很難賣了?！?/br>
    就在大牛與魚阿姨攀談之際，他迎來了第一個客戶，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

    婦女長得矮矮胖胖但細皮嫩rou，一看就知道是不用下地干農(nóng)活的富人。

    旁邊的魚阿姨見了婦女，立馬笑盈盈的開口打招呼“阿蘭，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叫阿蘭的婦女高嗓門回道“有個小帥哥在這里賣山藥，我肯定要早點上來啦，不然等下都被搶光了?！?/br>
    說著，她還笑瞇瞇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程大牛。

    雖說大牛已經(jīng)不是什么十三四歲不懂人體結(jié)構(gòu)的少年，但因為家里窮的緣故，如今十九歲的他竟沒談過戀愛。

    被婦女上下一頓掃視，臉上忍不住燒了起來。

    他靦腆的垂下頭去，拿過婦女撿好的山藥，用老秤桿秤了一下，三斤二兩。

    “阿姨，三斤二兩。七塊錢一斤，給二十二就行了?！贝笈０焉剿幯b進皺巴巴的塑料袋里，遞過去。

    婦女一手接過袋子，一手往勒緊的牛仔褲褲兜掏去，笑呵呵的說道“加個微信吧，我微信支付給你?！?/br>
    大牛一囧，將自己充五十元話費送的老年人手機亮出來，好笑道“我這手機……”

    婦女心領(lǐng)神會，把已經(jīng)拔出一半的大蘋果手機又使勁塞回去。她從錢包里抽出一張五十元，彎腰遞給蹲在地上整理山藥的程大牛，道“下次不能叫阿姨了，得叫蘭姐，知道沒？”

    大牛抬頭，雙目剛好對上婦女領(lǐng)口，里面有兩個大白兔正欲掙脫束縛，解放自我。

    大牛臉上的黑已經(jīng)完全沒法掩蓋他的血色，但見兩朵紅花在他臉頰突然盛開。他慌忙點頭哦哦兩聲，卻不接那五十元，只低著頭說道“蘭姐，我找不開。”

    說罷，臉上的花兒更紅了。他現(xiàn)在渾身上下一毛錢都沒有。

    蘭姐翻了翻錢包，確認自己也沒有零錢后，爽快的說道“那就給我秤五十元山藥吧?！?/br>
    大牛一驚，所有靦腆一掃而盡。

    原來，老子可以靠顏值吃飯嘛。

    蘭姐走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過來問山藥的價格。有人嫌貴，也有人無所謂。

    三十斤山藥賣到早上十點鐘的時候，已經(jīng)所剩無幾。

    等了半個鐘頭，依舊不見有人來問，大牛就從褲兜里掏出今日所得，一張一張從小到大疊整齊，數(shù)了兩遍。

    今日所得共有一百九十七元。

    剩下的山藥大約還有四五斤，如果全都賣出去的話，今日能掙兩百元不是問題。

    兩百元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就是一件衣服的錢，但對于大牛來說，兩百元是他一家人一個月買鹽買rou的錢。

    今天賺了這么多，大牛打算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就不買豬rou了，買一條魚。

    草魚的價格是八元一斤，一條普通大小的草魚大概是三十元左右，如果買豬rou的話，至少能買三斤，差不多夠一家人吃一個星期。

    可大牛想到，爺爺奶奶已經(jīng)很久沒有吃魚了。

    就在他正想著要如何烹飪草魚的時候，銀行的保安已經(jīng)走到他旁邊，一臉兇惡的吼道“走開走開，別在這里擋道?！?/br>
    大牛的山藥并不是剛好擺在銀行門口，而是擺在離銀行門口還有兩三米遠的地方。

    見程大牛一動不動，五十來歲的保安十分囂張的叫道“喂，我叫你走開一點沒聽到嗎？這兒是銀行門口，不是菜市場?！?/br>
    “我還有一會兒就賣完了，一賣完，我馬上就走?！贝笈Ｊ蘸缅X，站起身，溫和道，“就讓我再擺一會吧。待會兒走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這些垃圾全都收拾干凈，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br>
    “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你聽到?jīng)]有?！北０矚庋婧苊停┲焖{色的保安服，就好像穿著一身警服一樣得意，“你把這兒當什么了？如果個個都像你這樣，那銀行干脆關(guān)門得了?！?/br>
    旁邊的人紛紛循著聲音看了過來。

    見有觀眾，保安更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威風，于是用腳稍微踢了一下大牛鋪在地上擺山藥的蛇皮袋，但未踢到山藥。他訓(xùn)斥道“你要是再不走，小心我把你這些東西全扔了?！?/br>
    大牛自知理虧，只能收拾東西，準備換個地方賣。畢竟此處確實還是屬于銀行門口，雖然不擋道，可也是人家的地盤。

    旁邊賣魚的阿姨說道“小伙子，你擺到我的魚池前面，這樣就不擋著銀行了。”

    大牛感激的看她一眼，不知說什么好。

    她卻微微笑道“沒要緊的，你擺過來吧?！?/br>
    看著程大牛將山藥移到魚池前邊，保安這才瀟灑的轉(zhuǎn)身，走入銀行里邊。

    大牛十分感激魚阿姨，特地從剩下的山藥里挑出幾根最大的給她。

    魚阿姨一開始不要，后來推卻不過，才收下。

    到了正午十一點半的時候，程大牛已經(jīng)將剩下的所有山藥賣光，又賺了三十，加起來就是兩百二十七元。

    他盯著魚池看了好一會兒，很不好意的問道“阿姨，草魚多少錢一斤？”

    “八塊錢一斤?！?/br>
    程大牛窘迫的說道“我只有二十七塊錢，我想要一只不超過二十七元的?！?/br>
    魚阿姨會心一笑，拿起網(wǎng)子撈了條蠻大的草魚，看樣子有四斤左右。

    大牛心慌慌的看著草魚，又不好說什么。

    魚阿姨把魚撈上來并沒有直接掛到秤上，而是先將魚摔死，去了魚鱗，破了魚肚，將魚腸挖出扔掉，然后才將殺好的草魚裝到袋子里掛到秤上。

    “剛好三斤，二十四。”

    大牛懵了。什么時候賣魚的會先把魚殺干凈才掛秤？難道是自己太久沒買魚，都落伍了？

    他給錢拿了魚，實在不解，就問道“阿姨，現(xiàn)在賣魚的都像你這么賣嗎？”

    魚阿姨哈哈笑了幾聲“肯定不是。我只是不想白拿你的山藥。下次你過來，還擺我前面，但我要吃山藥的話，我就拿錢買，不然我心里過意不去。”

    程大牛這個高大健碩的大男孩，立即像個小姑娘似的，心中升起莫名的感動。

    為了掩飾窘迫，他急急忙忙往銀行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