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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驚魂未定地望著西湖月的房舍,只感覺這大地還在顫動似的。這場地動來得非常猛烈,西湖月也算是修建結(jié)實的宅院,被這么劇烈地一陣亂晃后,竟也有些搖搖欲墜。瓦片稀哩嘩啦直往下掉,砸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暗夜里聽得格外清晰。好幾扇窗戶都掉了下來,還有一些則半掛在窗框上,被冷風吹得啪啪直響。整個西湖月看起來就像垂暮的老人,隨時都要倒塌一般。 寧娘身上暖了一些后總算有些回過神來了。她看著那支撐不住的房舍,突然想起一個人來。 修哥!她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秋霽她們還在說著些什么,但她已經(jīng)聽不清了。她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拔腿就往秋夜雨的方向跑。春晴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追在后面直喊:“小姐,小姐,你要去哪里!” 她這么一喊其他人也聽到了,趕緊也追了過去。一時間十幾二十個人在黑漆漆的陸家大宅里拔腿狂奔,好些人因為看不清前面的路而摔倒,有些人便停下來去扶她們。寧娘也顧不得別人,只是借著月光仔細看路,一心往前跑。待到她跑到秋夜雨前面時,也只有五六個丫鬟跟上了她的步伐。 寧娘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秋夜雨,只覺得整個人從頭涼到腳。不同于西湖月的風雨飄搖,秋夜雨已是被巨大的震動夷為平地。到處都是木頭與磚瓦,亂七八糟地堆在那里,就像現(xiàn)代社會被拆遷的房子一般。 好些個小廝丫鬟嚇得抱在一起,有些人甚至還哭了起來,那哭聲襯著面前的一堆廢墟,聽得人頭皮發(fā)麻。寧娘一下子就懵了,腦子里嗡嗡直響,就跟一團漿糊似的,什么也轉(zhuǎn)不過來了。 她就這么在黑暗里站了一會兒,看得春晴有些不放心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重新回過神來。她一把推開春晴,沖到幾個小廝面前:“少爺呢,你們家少爺呢?” 小廝們本來都在哭,這會兒被問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呆呆地望著寧娘。寧娘氣極,卻也拿他們沒辦法,又轉(zhuǎn)身問那幾個丫鬟。總算白萱還在,她年紀略大一些,人也比較鎮(zhèn)定,雖然滿臉都是淚痕,但還知道回答寧娘的問題。她抽抽噎噎地說道:“少爺,少爺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意思,說清楚點!”寧娘已經(jīng)有些惱了。 白萱哭得更兇了:“我們已經(jīng)找了一圈了,都沒找著少爺?shù)娜恕瓌倓偸虑榘l(fā)生得太快,房子一下子就塌了,綠、綠意也沒逃出來?!?/br> 寧娘一下子兩眼發(fā)黑,有種想要暈倒的沖動。白萱雖然沒有明說,但她話里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那個“也”字充分暴露了一點,修哥很有可能和綠意一樣,也沒有逃出來。 城震的時候最怕什么寧娘比誰都清楚。她是多活一世的人,上一輩子電視里關(guān)于地震的慘狀她看得太多了。遠的有唐山大地震,山崩地裂火光沖天。近的有汶川大地震,那些震后廢墟中掩埋尸體的照片曾經(jīng)給了她極大的沖擊力。雖然現(xiàn)在在古代,雖然這個年代的房子不是鋼筋水泥,可想想那屋子里一人合抱的粗梁,要是不小心被它砸在頭上,只怕當場就會送命。 修哥還那么小,還不到十五歲,雖然是個男孩子,但自小身體偏瘦弱,如果他被埋在廢墟里,究竟還有多大的生還機率? 想到這里,寧娘終于堅持不住,身子一軟就向后倒去。她就聽得白萱和春晴在耳邊尖叫了一聲,隨即就感覺到身體被一雙手牢牢地托住了?;秀遍g她聽到有個男人的聲音在那邊鎮(zhèn)定地說道:“快扶四小姐到那邊去休息,你們幾個人跟我過來?!?/br> 這聲音不太厚實,還帶了點少年的稚氣,卻意外地令人覺得安心。寧娘其實沒完全失去意識,只是一時受驚過度。她被人扶到一邊坐下后,慢慢地便醒轉(zhuǎn)了過來。她的思緒越清醒,那個少年的聲音就越清晰。當她睜開眼睛時,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 是朗哥。雖然沒有燈光,但好幾個小廝已經(jīng)點亮了蠟燭,加上頭頂?shù)脑鹿?,寧娘還是一下子就認出朗哥來了。山亭燕離這里不遠,朗哥應(yīng)該是第一時間就趕過來救災(zāi)了。 不知道為什么,那明明是自己的弟弟,比她還小著兩歲。但一看到朗哥的背影,寧娘整個人一下子就有了信心,似乎勇氣和信念都被他從骨子里喚了出來。她推開旁邊照顧她的春晴等人,直接朝朗哥沖了過去,嘴里焦急地說道:“五弟,你四哥大約被埋在里面了,你得想辦法救救他。得讓人趕緊把上面的磚石搬開?!?/br> 朗哥回過頭來,平日里清雋的臉上帶了幾分塵土,但一雙漂亮的眼睛依舊閃動著神彩。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四姐你莫急,我一定會把四哥救出來的。你身子不好,先去歇息吧?!?/br> 寧娘哪里肯走,還沒待朗哥把話說完,她就已經(jīng)沖進了亂石堆里,開始去扒磚石了。雖然從靈魂上來說,修哥并不是她的親弟弟,但他對她有著重要的意義。他和這具身體有著同一個母親,或許是她在這具身體里待著久了,似乎慢慢的也被血脈親情所影響了。修哥和這陸家的其他每一個人都不同,對她的意義格外深刻,并不只是因為他對她的未來有著深遠的影響,更是因著這幾年相處下來,她已經(jīng)真心實意地將他當作自己的親弟弟了。 現(xiàn)在地震了,弟弟被埋在了磚石木塊下,她怎么還能冷靜地在一旁休息?她幾乎想也沒想就把白萱叫了過來,讓她給自己畫一張修哥臥室的示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