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春杏狐疑看去。下一刻暴睜雙目,連聲駭氣,渾身觳觫! “一會出去,告訴他們我得多躺會,不急著起身。你尋個由頭,將院里的下人都打發(fā)遠些,不得靠近窗戶這里?!?/br> 春杏是聽沒明白了,可此時卻雙腿發(fā)軟,難以鎮(zhèn)定下來。 “姑娘,那,那是……” 林苑沉了眼:“是晉世子?!?/br> 春杏又是駭吸口氣,又驚又怕又氣又怒。 晉世子是如何混進他們姑娘房里來的! 他怎能這般無法無天! 關鍵是這要讓人給撞個正著,那他們姑娘真是一百張嘴都解釋不清了。 春杏心亂如麻,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替他們姑娘想出萬無一失的好法子,來應付現(xiàn)在這個局面。 “別怕,你只管按照我吩咐的去做便是?!?/br> 待春杏勉強收拾好情緒拉開房門出去后,林苑在原地站了會讓自己冷靜了下,而后轉身往床邊這來。 晉滁正陷在馨香柔軟的被褥中,只覺得恍若夢中。不,便是在夢中,他也從未夢見他進了阿苑的閨房,還躺了她的床榻,蓋了她剛用過的衾被。 柔軟的被褥中皆是她的清甜氣息。他置身其中,鼻間縈繞著她的氣息,只覺得心跳加快,醉魂酥骨,半邊身子都酥麻了起來。 林苑一把掀開被子的時候,晉滁恰抬眸看了過來。 細長的眸子尚帶迷離,目若桃花,瀲滟生輝,猶若帶著醉人的情波。 “晉世子,你怎么能做出這等事來!” 立在床邊的女子,又冷又冰的一句質問,瞬間將晉滁旖旎的情思澆滅了大半。 他猛地坐起了身,對著她咬牙怒笑:“阿苑竟然還敢問我?我倒也要問上一句,你應我的生辰禮何在?書信何在?我親自來索要了!” 林苑看著他不語。 晉滁呵了聲,怒意染了眸:“可是燒毀了罷!我滿心歡喜的將書信還了你,最后換來的卻是一堆灰燼,你當真是狠心?!?/br> “你騙我阿苑,你騙我!” 林苑朝窗外的方向看過一眼,而后抬手掠了掠鬢發(fā)。 “晉世子,你使勁嚷,使勁喊,最好把我院里所有下人,可以的話把府上所有人都弄來,讓他們都瞧我笑話,罵我無恥?!?nbsp;林苑直直看他:“到時候我就直接拿三尺白綾,死你面前可成?” 闖女子閨房終究是他理虧,聞言他氣勢弱了幾分。 “你莫說些話激我!大不了今個,我就直接拉了你入宮,請旨賜婚去?!?/br> 林苑深吸口氣,逼自己壓著火氣,而后看他道:“大概是我三哥沒跟你說清楚罷,那今日我就當面再說一遍?!?/br> 壓根不理會他驟然變得臉色,她直截了當?shù)拈_口:“晉世子,我是真的覺得我們不合適。所以,散了罷?!?/br> 一語畢,晉滁勃然色變。 第12章 你非要如此 “不合適?哪里不合適?”他猛地欺身上前,抬手按上了她單薄的肩,呼吸急促,眸光帶赤:“阿苑,我究竟哪里對你不住,你要這般對我?絲毫不念過往情分,半絲余地都不留!” 面對他的控訴,林苑不為所動,只緘默少許,就啟了唇平聲道:“你這話有誤。男女之間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的,談不上誰對不住誰。伯岐,當日你我交往時候,彼此間就已有共識,合則聚,不合則散。時至今日,既然要散,那就應散的徹徹底底,不該再留有余地糾纏不休?!?/br> 晉滁的胸膛劇烈起伏。 似不敢相信這般絕情的話竟是打她口中說出,他犀利而陰戾的眸光密切反復的在她面上每一寸逡巡,似乎要尋到她說謊的痕跡。 林苑視若無睹。今日,她勢必是要當著他面,一次性將話說明白的。也是對他們之間的過往徹底做一了斷。 “這并非是我一時意氣或其他,而是我深思熟慮后的決定。我覺得我們之間不合適,除了性格不合外,還有觀念上的不合,以及對未來的規(guī)劃不合。” 他聽她平靜的說著,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宛若陳述一個與她毫無相關的事件,冷酷絕情的令人發(fā)指。 “阿苑!”他不可思議的盯著她那無甚表情的面龐,宛若從未認識過她般:“你從前待我,可是真心?” 林苑看向他:“從前待你,是真心。如今要散,亦是真心?!?/br> 晉滁的黑眸陡然泛了猩紅。 “原來阿苑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將我置于腦后!” 他眉眼戾的駭人,咬牙怒笑:“妄我總是百般為你尋苦衷,總覺得我的阿苑不至于這般狠心!妄我遲遲給你留有余地!妄我為你一退再退!阿苑,你就這般待我?” “你冷靜些?!?/br> “我沒得冷靜!”晉滁猛一揮手,神情說不出的兇惡:“是沈文初罷?因為他,你才會如此絕情待我,可對?” 聽出他話里那幾欲迸發(fā)的惡意,林苑猛地抬眸盯向他。 “你不提他我還記不起來問你?!彼c他正面相對,帶著幾分難以置信道:“昨日他出事是出自你手筆罷?我如何也沒料到,你竟做得出這等仗勢欺人之事!” 不等他發(fā)怒,她又道:“你可知,斷人前程如殺人父母,若他因為此事,下場考試時候受了影響,那真是逼人家生不如死了。伯岐,任你有任何情緒,卻怎能牽連無辜?你這模樣,可還是我當初認識的人嗎?” 晉滁的百般戾氣,卻在她的最后一句中,慢慢收斂了起來。 他時常覺得,他與阿苑之間是命定的緣分。 因為當年他們二人的初見,便如那戲文中唱的戲曲,極為陰差陽錯。 猶記得當時,他將一當街調戲良家的無賴,揍進了珍寶閣,恰好遭遇了正在柜臺前選釵子的阿苑。 混亂中,她戴的帷帽不慎被人碰掉,可她卻不慌不忙彎腰拾起,還有心情吹了吹上面的灰。 這讓他瞧在眼里,可不就納罕極了。 邊揍著人,邊忍不住分心的朝她方向連連瞅去。 倒沒想到,她竟抬眸回視過來。 四目相對,他心里邊便起了異樣。 后來他時常也想,當日阿苑能輕易接受他的示好,大概就是因初遇時,愛極了他那行俠仗義的模樣。 憶起從前,晉滁細長的眉眼緩色寸許,只是口吻依舊不善:“他無辜?若他不是膽大包天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我吃飽了撐的去尋他麻煩!” 林苑生生將旁的話忍住,只道:“放過他吧,我不會嫁他。” 他眼尾一挑,卻仍有遲疑:“阿苑,你不會又是哄我的罷。” “不會?!绷衷返溃骸暗牵闶菦]有他,我亦不會嫁你。” “伯岐,我們之間,真的散了?!?/br> 晉滁面上的情緒一下子收盡。 “為什么?難道就因為我那兩個通房,你就跟我鬧到現(xiàn)在?鬧到這地步?” 除了這件事,他想不到還有哪處惹惱她的地方。畢竟此事之前,她對他傾心以待。 可正因如此,他才覺得不可思議。這壓根算個什么事,她如何就糾著不放了? 林苑稍一沉默后,便道:“晉世子,你將來總要納美妾的?!?/br> 室內陷入短暫詭異的岑寂。 晉滁細長的眸蘊藏著審視,盯視著她有些驚疑不定的問:“你是想讓我……永不納二色?” 林苑面上沒什么情緒,也沒有應答。 可無聲的緘默卻能說明一切。 晉滁猛吸口氣。他腦中第一念頭是荒誕,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斥著不可思議。 “阿苑不覺得,不覺得未免對我也太過苛刻?你可知,便是那升斗小民,若是哪年多打了幾斗谷子,還尋思著哪日納個嬌妾?!?/br> 林苑又如何不知是苛刻。 手里有些閑錢的平民百姓尚會考慮納個妾,或者興致來了去那花街柳巷尋歡作樂一番,更何況他這等權貴子弟,錢、權、勢,要什么有什么,憑什么要他苦苦壓抑本性,僅守她一人。 “晉世子,所以我說,我們之間不合適?!?/br> 林苑伸手覆上他按壓在她肩上的手,在他怔忡之際,從他的桎梏下掙脫開來。 “也望晉世子能相互理解?!彼p聲道:“以后你我就一別兩寬,前塵過往,一筆勾銷罷?!?/br> 晉滁臉色大變。 他伸手又要去抓她,卻被她先一步后退兩步,躲開了他伸來的手掌。 “阿苑,你為何這般執(zhí)拗!”他眉眼間皆是躁郁。他難以理解,也不能理解:“難道五年還不足夠?” 五年,便是他之前約定的,婚后不納二色的期限。 林苑自然知道,五年是他能給出的極限。 可是,這絕非是她想要的。 她的底線在哪里,她很清楚。 她不能容忍她將來的夫君,有任何出軌的行徑。 并非沒有試著讓自己接受這個世道的婚姻觀。曾經(jīng),她真的有勸自己且退讓半步,試著去融入這個世道。 然而,到底還是不成。 只要一試想她將來的枕邊人,前一晚還與她軟語溫存,下一夜卻帶著她的氣息與旁的女子顛鸞倒鳳,她的腦袋就轟然欲炸。 若是沒其他選擇,她便也只能認了,此生大概就渾渾噩噩的過吧,可是如今,她還有選擇的余地。 “天色不早了?!绷衷吠嫶暗姆较蚩催^一眼,委婉提醒道:“晌午過后,我父親便會帶著兩位哥哥回府了。” 晉滁驀的沉眸看她。 “阿苑休想甩開我?!彼辉冈俾犓f這些他不愛聽的話,直接下了床來,眉眼帶怒:“阿苑若是一意孤行,那我也什么也顧不得了,索性今個就直接在府上等林侯爺回府,然后提前拜拜我那未來岳父大人!” 林苑看他:“你非要如此?” 她問的淡,可不知為何,他卻聽得隱隱心驚。 此刻的她披著輕薄的羅衫立在他面前,靜待他回話??膳c那纖弱單薄身軀相反的,是她面上那不容置疑的堅定,好似疾風驟雨都無法撼動她心意半分。 “非要如此!”又慌又躁下,他眉眼愈戾:“便是負荊請罪也使得。若林侯爺執(zhí)意不肯同意你我之事,那我就直接套了馬入宮,尋貴妃說情,求圣上賜婚,左右讓你再起不得其他心思!” 他口中貴妃是指儀貴妃,出自晉氏,論起來是他堂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