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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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璟向前遙望,只見前方還很長,估計自己剛剛走過全部店肆的二十分之一。他喟然嘆道:“罷了,我們回去吧。估計前面的店肆與看過的一樣,實在觸目驚心啊。我們回去請來張侍中一起議議,然后奏報圣上。” 宋璟與源乾曜逛東市時,順手換來了十余枚顏色不一和形狀各異的惡錢。宋璟又讓人喚來張嘉貞,然后三人一同入興慶宮面見李隆基。 李隆基近來多在“勤政務(wù)本樓”理政,興慶宮的主殿興慶殿似乎成了他的寢殿。 “勤政務(wù)本樓”緊鄰興慶宮之南墻,此樓高約三十丈,殿柱粗者約有二十四圍,比西面的“花萼相輝樓”要高出十丈,實為周邊的最高建筑。 李隆基在此批閱奏章或接見群臣,只覺殿內(nèi)光線充足,較之昔日的太極殿不可同日而語;其間或起身離案,信步走出殿外,然后憑臺向外觀臨,頓將全城風(fēng)光盡收眼底,不禁心曠神怡。 李隆基仔細(xì)聽了宋璟的奏報,再將案上一字排開的惡錢逐個拿起觀察,遂笑道:“所謂按下葫蘆浮起了瓢,括戶之事還沒有完結(jié),惡錢的事兒又彰顯出來。” 宋璟道:“臣此前生怕物價飛漲,由此引起惡錢泛濫。此番入市核查之后,發(fā)現(xiàn)谷、面等庶民日常所需,其價不升反降。由此看來,陛下自開元初年以來撫民以靜,百姓安心田間勞作,且墾荒不少;近來又大行括戶之舉,使戶口增加,如此物多錢少,方使惡錢泛濫?!?/br> 李隆基拿起那枚僅有輪廓且成分無銅的惡錢說道:“對呀,以‘泛濫’來稱惡錢,確實恰如其分。如此之物,竟然能當(dāng)錢通行天下,實為異數(shù)。你們二人,也如宋璟一樣看法嗎?” 張嘉貞答道:“惡錢之源,非始于今日,正如宋令所言,陛下行仁政使國家興旺,且國家造錢有限,錢不夠用,由此惡錢泛濫?!?/br> 源乾曜當(dāng)然附和二位丞相之言。 李隆基道:“張卿提到惡錢之源,錢不夠用,國家只有多造錢幣,以敷其用才是。然天下礦冶之處畢竟有限,若驟然加鑄許多,銅又何在呢?” 是時唐朝共有官辦的銀、銅、鐵、錫等冶所一百六十八個,多分布于陜、宣、潤、饒、衢、信六州,其中銀冶五十八所、鐵山五個、銅冶九十六所、錫山二個、鉛山四個。李隆基所言不錯,若建一冶所,首先要核實礦源,繼而再開采、冶煉,非是短期可為之事。 宋璟道:“陛下,如今市上流通之錢,幾無官錢,多為惡錢。此惡錢所用之材,并非從官辦之冶所而來,系百姓私采,由此看來,百姓私采之金已多于朝廷官辦冶所。臣以為,欲正本清源,須嚴(yán)禁百姓私采?!?/br> 源乾曜聞言輕聲向宋璟說道:“宋大人,朝廷已向百姓私采征收礦冶之稅,若加禁止,則此稅頓失?!?/br> 李隆基聞言問道:“源卿,戶部每年收取的私采礦冶之稅有多少?” 源乾曜答道:“去年歲末為例,共收私采礦冶之稅合三千三百緡?!?/br> 李隆基聞言驚道:“哦,數(shù)目不小??!看來宋卿說得對,目下私采之礦甚于官辦冶所?!?/br> 還在太宗皇帝貞觀年間,當(dāng)時銅鐵之物的采礦及冶煉皆歸朝廷,不許私人染指。當(dāng)時民間也有私采呼聲,大臣權(quán)萬紀(jì)曾上書請求征收銀稅,以鼓勵民間采礦,遭到李世民的拒絕。此后到了高宗皇帝永徽年間,官錢已不敷夠用,惡錢開始出現(xiàn),高宗皇帝遂下令以五惡錢酬一好錢,并改造新錢,制乾封泉寶錢,本意想摒除惡錢,匡正時弊。然此幣制改革未收到實效,新錢徑一寸,重二銖六分,與舊錢開元通寶錢相較差不很多,然朝廷敕令卻要用新錢一文當(dāng)舊錢十文;另新錢的回文不通,如開元通寶錢可回文念做開通元寶錢,其義亦通,而新錢回文則念成乾泉封寶,遂遭人詬病。新錢發(fā)行后遭人抵制,并使米帛增價,高宗皇帝無奈間只好廢除新錢,重新使用開元通寶錢。 如此一來,官錢還是不夠用,盜鑄盜采無法禁止,朝廷于是順勢而為,規(guī)定凡州界內(nèi)有出銅鐵處,官未采者,聽任百姓私采冶煉,但要按量向國家繳納賦稅。 張嘉貞也不贊成宋璟的嚴(yán)禁之令,說道:“陛下,此前朝廷之所以未禁斷百姓私采,緣于其所采礦源皆為雞窩之狀,官家無法進(jìn)行采掘冶煉。臣以為如今官錢不夠,實因官錢之材太少,若將百姓私采之材善加利用,可以彌補官錢之材之不虞。臣還有一個憂慮,若朝廷禁斷百姓私采,則錢更不夠用,極易引起物價飛漲,乾封年間之新錢未成是為例證?!?/br> 李隆基知道宋璟向來嫉惡如仇,其行事時也好劍走偏鋒,由此易陷極端。惡錢之事淵源已久,非為簡單易行之事,須萬端審慎。他就在那里凝眉思慮,不做表態(tài)。 宋璟對張嘉貞的話有些不滿,斥道:“張侍中的話,是否有替人說項的嫌疑?你口口聲聲說百姓私采,果然是百姓而為嗎?哼,你所說的雞窩礦確實有,然天下私銅皆由雞窩礦產(chǎn)出,有如此大量嗎?我好像聽說,江淮之間也有數(shù)座不亞于官辦冶所的私礦,此等規(guī)模能是百姓所為嗎?” 張嘉貞平時與宋璟共事,倒是兢兢業(yè)業(yè),謹(jǐn)守本分,多聽宋璟言語不與之頂撞。然宋璟今日當(dāng)著皇帝之面直斥自己,其話音中似乎還有自己私下染指礦冶之事的嫌疑,心里一下子就急了起來,臉色也變得通紅,反問道:“若依宋令所言,那江淮之間的私礦莫非是在下所開的嗎?陛下,此事重大,請予微臣一個清白!” 李隆基看到兩位丞相因意見相左引發(fā)紛競,覺得有些好笑,遂說道:“張卿何必如此認(rèn)真?宋卿無非泛泛而指,又如何污你清白了?”其話鋒一轉(zhuǎn),又道,“若禁斷百姓私采,其實于國不利,還是照舊吧,稅還要繼續(xù)收。然則宋卿所言的大礦,那是絕對不允許私人來辦的,此事應(yīng)有章法,須收歸國家官辦?!?/br> 李隆基此說看似英明,實則無法cao作。當(dāng)此之時,國內(nèi)所有私礦實為一筆糊涂賬,朝廷連數(shù)量都鬧不清,如何能厘定其規(guī)模大???且厘定規(guī)模之時,那些礦主自可化整為零,一下子又冒出許多雞窩礦來,則朝廷無法將之收為官辦。 李隆基又道:“源卿,戶部的那些鹽鐵使日常都干些什么?他們?nèi)魞H限于在現(xiàn)有的冶所上守成,那是不行的,須讓他們設(shè)法開辟新的礦源,以增加銅鐵之?dāng)?shù)。宋卿,今歲對這些鹽鐵使的考課,須增添此內(nèi)容,且要以此為首?!?/br> 宋璟與源乾曜躬身答應(yīng)。 宋璟對皇帝如此定奪甚不滿意,繼續(xù)辯道:“陛下,朝廷再開新礦,殊非易事。其要先探礦脈,再加開鑿,數(shù)年間難見其功。微臣以為,若不能扼制私采之風(fēng),難以改觀日前之局面?!?/br> 李隆基嘆道:“宋卿啊,之所以形成今日之礦冶局面,非是一日之功,你又何必奢望短期內(nèi)能夠扭轉(zhuǎn)呢?且天下之大,官辦冶所不能滿足鑄錢之用,如此允許百姓私采,國家又能從中課稅,何樂而不為呢?此事就議到這里吧,不用多說。” 宋璟只好悻悻然作罷。 李隆基又道:“我們該說說正題了。惡錢泛濫,我們該用何法制之?源卿,你職掌戶部,最明此事詳細(xì),你先說?!?/br> 源乾曜稟道:“臣以為,官錢之所以短少,一者是因為其成分足、分量重,遂被南方j(luò)ian商拉走,將之熔毀后加入鉛、錫之物新成惡錢;二者是人們將之用于陪葬,由此官錢愈少。” 李隆基搖搖頭道:“源卿所言,不過為末節(jié)罷了,未涉及此事根本。如陪葬之事,只要下敕一道予以禁止,則可改正,然如此能夠改變官錢缺少之大勢嗎?朕看不能。你剛才說jian商毀錢造惡錢,如此方才沾了一點邊兒。依朕看來,惡錢之所以泛濫,在于造錢者在其中有利可圖!” 宋璟聞言贊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聽說盜鑄者每造惡錢,以摻錫之幣為例,每千文即有百文的盈利,如此暴利,當(dāng)然令人趨之若鶩了。” 張嘉貞也附和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這句話用在盜鑄者身上十分貼切。歷朝以來,朝廷打擊盜鑄者可謂嚴(yán)厲,然屢禁不絕。其盜鑄之所不敢在市井顯眼之處設(shè)立,這些人或匿于江湖之中,或至深山老林人跡罕到之處私盜,官府莫能禁約?!?/br> 李隆基目視源乾曜道:“源卿,你有何法來改其勢呢?” 源乾曜稍一思索,率言道:“臣以為唯有以好錢置換惡錢,方為正途。惡錢雖制作低劣,畢竟有其幣值,朝廷將之收回之后再加熔鑄成為好錢。” “嗯,以何比例置換呢?” “稟陛下,臣以為以一好錢置換四惡錢為宜。” 這一次又輪到張嘉貞不滿了,其稟道:“陛下,臣以為源尚書所言甚為草率?!?/br> “嗯,卿試言之?!?/br> “自有惡錢出現(xiàn),歷朝多用置換之法,奈何難扼其勢。高宗皇帝顯慶五年,以五惡錢酬一好錢,百姓以惡錢價賤,私自藏之,以候官禁之弛;則天皇后長安年間,又懸錢于市,令百姓依樣用錢,可以二惡錢換一好錢,然簡擇艱難,交易留滯。今源尚書再啟用置換之法,恐怕難收效果。” 張嘉貞走到案前,手指案上排列的惡錢說道:“陛下請看,此惡錢有十余種,只為世上流轉(zhuǎn)惡錢中的一小部分。臣聽說世上惡錢五花八門,有熟銅、排斗、缺頓、蕩染、穿xue、沙澀、白強、黑強、鵝眼、鐵錫、古文等大類,不下數(shù)十種。源尚書僅說以一好錢易四惡錢,這些惡錢中也有優(yōu)劣之分,能一以貫之嗎?” 張嘉貞所言確實有道理,源乾曜回答之前未詳細(xì)考慮,其法就失于簡單。李隆基此時頗贊同張嘉貞之言,說道:“是呀,惡錢也有幣值,且?guī)胖挡灰?。此次若出敕令,一定要事先詳加考慮,不可妄加變動?!?/br> 宋璟拱手道:“臣有一法,可改此勢。只是此法施行之后,短期內(nèi)定有波瀾,須陛下堅定行之,不可遽忽變動,時日一長,即可達(dá)到效果。” 李隆基此時心間忽然涌出一股雄心:惡錢之事纏繞歷朝日久,如今非制之不可。他雖未聽宋璟之法詳細(xì),也知依宋璟稟性定行嚴(yán)厲之舉不可,其心中就有了希冀之情,笑道:“好呀,卿試言之?!?/br> 宋璟斷然道:“張侍中說得不錯,不要再行什么置換之法,須厲言禁止即可?!?/br> “如何禁止呢?”李隆基見宋璟所言大合自己心意,就鼓勵他說下去。 “臣以為,市面上的一切惡錢禁止使用,務(wù)必使用官錢交易!惡錢悉數(shù)由朝廷收回,按其成色給付銅、鐵、錫、鉛諸材之本錢?!?/br> “然市面上的官錢太少,如何應(yīng)之呢?” “可以三月為限,期限內(nèi)允許惡錢流通,此期間朝廷加大鑄錢數(shù)量,期限一滿,即嚴(yán)加禁止?!?/br> 李隆基聽聞此法,心間已然允了。他又轉(zhuǎn)問其他二人道:“張卿、源卿,你們贊同此法嗎?” 二人觀察到皇帝的顏色和緩,顯然對宋璟之言甚為嘉許,也就不敢再公然反對。源乾曜躬身說道:“臣以為宋令此法可以一試,然惡錢積弊已久,其牽扯面廣,事關(guān)庶民日常用度,須萬般審慎。臣以為期限太短,是否改為半年?” 李隆基默然片刻,既而斷然道:“欲排解紛紜之勢,須用斷然之措,就以三月為期吧。宋卿,你立刻擬敕,明日就發(fā)往天下?!?/br> 源乾曜心思深沉,預(yù)感禁惡錢之事非同小可,弄不好會惹禍上身,遂向李隆基請求道:“陛下,非是臣逃避職責(zé),如今戶部忙于括戶之事已然忙亂無比,且括戶漸至深入,不敢懈怠,則此禁惡錢之事實在無能再領(lǐng)此任?!?/br> 李隆基知道,這禁惡錢之事非同小可,非戶部一家能夠勉力行之,遂對宋璟道:“源卿所言有理,宋卿,此事由你主之,可由尚書省與御史臺分頭實施?!彼洲D(zhuǎn)對源乾曜道,“戶部其他人也就罷了,你與諸州鹽鐵使卻不能脫了干系,須聽從宋卿號令,以步調(diào)跟從?!?/br> 源乾曜見自己不用主持禁斷惡錢,心內(nèi)大喜,遂躬身答應(yīng)。 第二日,李隆基的《禁惡錢敕》明發(fā)天下,其文曰: 古者聚萬方之貨,設(shè)九府之法,以通天下,以便生人。若輕重得中,則利可和義;若真?zhèn)蜗嚯s,則官失其守。頃者用錢,不論此道,此后深恐貧窶日困,jian豪歲滋,所以申明舊章,懸設(shè)諸樣,欲其人安俗阜,禁止令行。 宋璟回府后抖擻精神,召集諸人布置禁惡錢事宜。他知道江淮之間惡錢最濫,就想派一得力之人前去主持其地禁采、禁盜鑄事宜,他首先想到倪若水,欲令倪若水為禁斷使前赴江淮。 孰料倪若水以百般理由推托不去,惹得宋璟大發(fā)脾氣,那倪若水依舊不從,竟然托病不入衙視事。 宋璟無法可施,只好另尋他人,由此尋到御史中丞崔隱甫。 崔隱甫也知禁惡錢之事棘手,然看到相熟的宇文融和李林甫因為參與括戶事宜,多次得到皇帝的夸贊,對其仕途相當(dāng)有利,也想把握這次機會,遂欣然前往。 于是,轟轟烈烈的禁斷惡錢事宜開始展開。 第十七回 禁惡錢波濤洶涌 平怨憤丞相頻易 李隆基這日在“勤政務(wù)本樓”閱讀奏章,感覺有些乏了,遂起身推開軒窗立于露臺之上。是時正為寒冬時節(jié),上一場雪尚未化盡,其目光所及的屋舍以及背陰處積雪不少,由此寒氣更加凜冽。李隆基被寒氣一激靈,感到本來有些悶漲的腦袋清爽了不少,此時腦中突然晃過一個念頭:許久未見一行了,他的事兒忙得如何了? 李隆基此心念一起,當(dāng)即令高力士安排乘輿,要去觀瞻一回。 李隆基為一行修建的房舍位于城東北角的長樂坊里,這里地勢相對較高,其院內(nèi)還建一高臺,利于一行觀測天象。 一行等人其時正在高臺上忙碌,聞聽皇帝駕臨,急忙下臺跪迎。李隆基自輿駕下地,上前攜起一行,問道:“如今天寒地凍,你們不在屋內(nèi)取暖,卻在高臺上頂風(fēng)冒寒,忙碌些什么呢?” 一行手指臺上的物什,說道:“陛下,貧僧奉旨督造渾天儀,其大模樣已成,已到了最后安裝階段?!?/br> 李隆基聞言興致盎然,說道:“哦?此果真就是渾天儀嗎?好呀,禪師請帶朕去觀瞻一回?!?/br> 高臺上擺滿了好大一片物什,其中有圓形的黃銅球、鐵制的水槽和轉(zhuǎn)輪、木制的柜子以及兩個木人,因沒有安裝完畢,稍顯雜亂。李隆基看了一遍,不明所以,遂問道:“一行禪師,這些物什怎么就成渾天儀了?” 一行手指黃銅球說道:“陛下請看,此銅制物為圓天之緣,界外更有日月星辰,刻有列宿赤道及周天度數(shù);這些水槽和轉(zhuǎn)輪,卻是用來注水激輪,令得自轉(zhuǎn)。” 李隆基道:“古書有言,漢張衡曾造水運渾天儀,即類于此物吧?” “陛下圣明,就是此物。然此物較之張衡所造,其技巧之精與度數(shù)之細(xì),當(dāng)不可同日而語了?!?/br> 李隆基來了興趣,說道:“好呀,這技巧之精與度數(shù)之細(xì),請禪師言之。”李隆基興趣廣泛,雅好關(guān)注新奇之物。他此前僅從書中得知渾天儀之名,惜未見實物,因而興致盎然。 “陛下請看,水激轉(zhuǎn)輪,該圓天之象依各自軌跡運轉(zhuǎn)。一日一夜,天轉(zhuǎn)一周,日月隨之西轉(zhuǎn)一帀,則日東行一度,月行十三度十九分之七。凡二十九轉(zhuǎn)有余而日月會,三百六十五轉(zhuǎn)而日行帀。” 李隆基沒有弄懂一行所言的術(shù)語,然大致明白其意,說道:“依禪師所言,此渾天儀就是模仿天象運行,其日月的位置顯示每日與每年的度數(shù)?” “陛下所言甚是?!?/br> “嗯,這兩個木人有什么用?” “陛下請看這木柜,其為地平,渾天儀一半在柜上,一半在柜中,如此可在晦明朔望之時,調(diào)校其遲速。這二人就立于木柜之上,前置鐘鼓,以候辰刻。每一刻自然擊鼓,每辰則自然撞鐘?!?/br> 李隆基大致瞧明白了,遂感嘆道:“禪師說此物之精細(xì),非是自詡之言。此物大致圓天之象,既顯年月,又顯時辰,實在妙絕?!?/br> 李隆基又手指那兩個小木人道:“禪師,這兩個小木人挺有趣嘛。有了此物,遇刻擊鼓,遇辰敲鐘,那些沙漏、日晷等物就顯得太蠢笨了?!?/br> 一行所造此物為顯天象,其附帶的這兩個小木人實為后世鐘表的祖先,比世界上的第一只鐘表威克鐘要早上六個世紀(jì)。 一行謙遜道:“此物須用水運之,且費錢甚多,較之沙漏、日晷,就失于因地制宜了?!?/br> 李隆基興致勃勃道:“嗯,待禪師將渾天儀做成,可置于武成殿前,讓百官觀瞻禪師的手藝?!彼麄儾较赂吲_歸于室內(nèi),李隆基又興致勃勃地觀看了木制的黃道游儀等許多奇器,然后說道:“禪師如此勤奮,且有這些儀器相輔,則新歷法就呼之欲出了?!?/br> 一行搖搖頭,說道:“稟陛下,這些儀器雖有輔功,然畢竟閉門造車,與實際尚有差距。前代歷法之所以有錯謬,多為室內(nèi)推演之緣故。今日陛下駕臨,貧僧正好有事相求?!?/br> “好呀,禪師但有所請,朕定照準(zhǔn)?!?/br> “陛下,如今大唐之疆域,北至大漠,東南至于大海,西至蔥嶺。如此廣闊之疆域,正好為貧僧實測提供了便利。陛下請看,此為貧僧所造的測量之具,名為‘履矩’。” 李隆基拿起該“履矩”仔細(xì)觀看,就見該物以木所制,形狀如三角,上面刻有等距離的許多紋路,他不明此物有何用,遂問道:“禪師,此物似像尺子,然又不像,此有何用?” “稟陛下,以此物測量日影,可知當(dāng)?shù)氐拇悍帧⑶锓峙c冬至、夏至之準(zhǔn)確日子,也可用之測量日夜之長短與天球之高度。然天下之大,若囿于一地就失于偏頗,前代歷法之所以有錯,就在于其未審全貌僅窺一斑,所謂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是也。” “哦,朕明白了。你欲用此‘履矩’到各地丈量,以求精確?” “陛下圣明。貧僧須讓人到四方測量資料,以求精確。然此行需大量人力,既費錢糧,又費時日,貧僧因而躊躇,還請陛下示下?!?/br> “呵呵,此為好事兒嘛,又何必大費躊躇?朕囑戶部專為禪師撥出錢糧,若一年時日不夠,你可隨意延長。至于人嘛,就由禪師自行挑選吧,朕知道辦這些事兒,須有一些精細(xì)人兒方可,禪師還要教會他們使用這些儀器吧?” 一行看到皇帝如此支持自己,心中感動,合掌為謝。 一場大規(guī)模的實地測量就在大唐境內(nèi)四方展開,自中國有史以來,此等規(guī)模的實地測量尚未有過。數(shù)年之后,一行根據(jù)收集來的測量資料繪制了二十四幅《履矩圖》,其中精確地算定了春分、秋分、冬至、夏至等日子、北極的高度以及晝夜長短等,為其制定新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chǔ)。 《履矩圖》中,一行還計算出,若北極高度差一度,則南北兩地相隔三百五十一里八十步。此長度合現(xiàn)代長度為一百五十一余公里,實為地球子午線(經(jīng)線)上一度的長度。一行實際為世界上測定子午線長度的第一人。其后九十年,阿拉伯的阿爾?花剌子模也測出了子午線的長度。 其時為開元九年,是為公元721年。大唐王朝顯得無比安謐。這里的邊境無戰(zhàn)事,國內(nèi)人口在增加,糧食豐盈,糧價逐年下降,呈現(xiàn)出一派繁榮之象。 一行無意間測出了地球子午線的長度,那是因為朝廷需要一個準(zhǔn)確的新歷法。至于為何沒有在自然科學(xué)的其他方面有所發(fā)明創(chuàng)造,緣于其時中國不需要這些無用的技巧之術(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