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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唐玄宗在線閱讀 - 第125節(jié)

第125節(jié)

    按:《夢游天姥吟留別》本系李白棄官離開長安第二年所作,本書為求簡略,將創(chuàng)作時間稍稍提前。

    第十一回 李白贊妃清平調(diào) 賀公求道辭東歸

    吉溫與羅希奭得了李林甫的言語,即辟出刑堂開始拿人詢問。韋堅鑿溝潭毀人墳?zāi)怪孪鄬唵危瑑H將事主叫來詢問一遍,再令事主將墳?zāi)狗轿粚懭敕q即可。二人對此事不太上心,卻將心思完全用在韋堅是否貪贓之上。

    吉溫笑對羅希奭說道:“恩相說我們二人堪為良配,這樣吧,我負責(zé)拿人,你負責(zé)審訊。我拿回之人,你務(wù)必使他開口說話,否則我顏面盡失?!?/br>
    羅希奭道:“請吉兄放心,他們?nèi)舨婚_口說話,就難見愚弟手段。天下承平已久,這些官員久不知刑法,我僅用兩招,他們定知無不言?!?/br>
    “哦,你欲用哪兩招?”

    “呵呵,說起來不過拾前人牙慧罷了。那些官員入刑堂之后,愚弟先用宿囚之法,白日不許他們喝水吃飯,晚間不許他們睡覺打盹,他們?nèi)f一熬不住,審訊之人務(wù)必敲撲撼搖,不許他們?nèi)胨S薜芤詾?,僅用此法,至少有幾成之人會開口說話。”

    “嗯,另一法呢?”

    “其二即為‘鐵籠’之法,愚弟已將此法物造成置于側(cè)室,就請吉兄移步一觀?!?/br>
    吉溫隨羅希奭進入側(cè)室,就見居中放有一只黑黝黝的鐵籠子。此籠約有一人高,頂部有一個僅能容納頭顱的小口,邊緣上豎有數(shù)個小木橛,此木下粗上尖。吉溫一見此物,微笑道:“此物由索元禮最先使用,我還以為世上已絕了跡,不料今日又重見天日?!?/br>
    索元禮系則天皇后的胡人面首,其首開酷刑之風(fēng),后來大名鼎鼎的來俊臣、周興等人不過繼其衣缽而已。此鐵籠系索元禮首創(chuàng),將人犯置于籠中,然后將木橛向內(nèi)漸推,終能使人腦漿迸出而死,使天下之人聞“籠”色變。令索元禮想不到的是,自己也敗在此鐵籠之中,后來有人舉報索元禮不軌,則天皇后派人查問,索元禮起初不認,前來詢問的官吏僅微笑著說了一句話:“取公鐵籠來?!彼髟Y嚇得急忙招認,最終死于獄中。

    羅希奭笑道:“屆時僅將木橛稍稍向內(nèi)推移一些,這剩下的一成之人不用腦漿迸裂,肯定紛紛招認。”

    吉溫哈哈大笑道:“好呀,天下承平已久,他們久未見過此種手段,定會嚇得屁滾尿流。嗯,此次尚可使用恐嚇手段,若時辰稍長,其法就會不靈驗。你須依時再用他法?!?/br>
    羅希奭道:“請吉兄放心,此前刑法甚多,愚弟皆有記載,那是不用多慮的?!?/br>
    吉溫與羅希奭于是開始審理此案,韋堅很快就覺察到其中的暗流,并嗅出了二人的指向,于是先找李適之商議。

    李適之問道:“當初為鑿渠潭,且工期甚緊,由此毀了一些墳?zāi)梗瑢崒僬!,F(xiàn)在有人告狀,朝廷給予一些補償,也就罷了?!?/br>
    韋堅道:“他們將參與營造之人悉數(shù)拿去,這些人出來后雖語焉不詳,我瞧他們都恐懼得很?!?/br>
    李適之道:“莫非其中還有其他隱情嗎?”

    “并無什么隱情。適之兄應(yīng)當知道,那日廣運潭會后,愚弟將船載之物分送于人。此事若被圣上知道,圣上會責(zé)怪我嗎?”

    李適之不以為然,說道:“隨他們?nèi)グ?。你將船載之物分送他人,此事雖有些不妥,并非大事。當今天下殷富,圣上也不至于因此微物降罪于你。”

    韋堅由此有些心安。

    李隆基近來熱衷于歌舞之樂,不愿意赴禁苑梨園,就令人將興慶宮的后園整修一番。后園居中為龍池,西為交泰殿,西北角為沉香亭。龍池之畔及沉香亭四周遍植綠樹,春夏之時繁花似錦。沉香亭就成為伶人歌舞之所,李隆基和楊玉環(huán)有時技癢難耐,李隆基或鼓或笛,楊玉環(huán)或歌或舞,少不了在沉香亭合作一回。

    轉(zhuǎn)眼間過了新年,天氣漸漸轉(zhuǎn)暖,龍池四周綠葉再復(fù),鮮花也一日日繁茂起來。李隆基新得李白詩三首,就將之敷演成曲,這日要在沉香亭演練,就令人將李白喚來觀舞聽樂。

    李白此詩名為《清平調(diào)》,卻是為楊玉環(huán)而寫,其詩曰:

    其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fēng)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其二:

    一枝紅艷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斷腸。

    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

    其三:

    名花傾國兩相歡,長得君王帶笑看。

    解釋春風(fēng)無限恨,沉香亭北倚檻桿。

    李白在詩中盛贊楊玉環(huán)。其一摹寫在霓裳羽衣的背景下,如花一樣的容貌沐于春風(fēng)之中,如此花容得露華滋潤,分明如仙女一樣縹緲多姿。李白似在夢境之中感嘆道:這樣的人兒若非在西王母的群玉山頭相見,定是在月宮瑤臺相逢了;其二將楊玉環(huán)比為凝香爭艷的牡丹,是時沉香亭側(cè)植有牡丹,其花朵綻放散出香氣,與沉香亭的香味(沉香亭系用沉香木營造)相混合,其味道愈加馥郁。李白此時又想起了楚襄王巫山夢斷的往事,巧妙地將李隆基嵌入其中,由此大發(fā)感嘆:可憐趙飛燕還需靠新妝來取君王歡喜,貴妃天生麗質(zhì),勿需用新妝點綴;其三更是大發(fā)感嘆:如此傾國之色使君王笑目關(guān)注,使春風(fēng)平生妒意,而貴妃依然平靜淡然,她正倚在沉香亭北側(cè)的檻桿之上,此為何等的風(fēng)度?。?/br>
    李隆基那日得了《清平調(diào)》之詩,細細閱了一遍,既而嘆道:“不愧為‘謫仙’之人?。〈嗽娝拼蠼瓱o風(fēng),濤浪自涌,白云卷舒,從風(fēng)變滅,能為是詩,唯李太白一人而已?!庇洲D(zhuǎn)向楊玉環(huán)道,“呵呵,古之美女以西施、趙飛燕為首,李白為你寫了此詩,則千秋萬代之后,你將凌于二女之上?!?/br>
    楊玉環(huán)道:“果然如此嗎?妾怎么看那句‘可憐飛燕倚新妝’有些刺目呢?妾知趙飛燕終被貶為庶人,李白此詩莫非譏妾亦為此結(jié)局嗎?”

    李隆基哈哈大笑道:“你擅歌舞,卻不知詩之韻味了。若論才貌及寵幸,趙飛燕實屬漢宮第一人,然趙飛燕還需倚新妝得君王歡喜,你天然去雕飾,已然勝過趙飛燕。呵呵,若讓我來贊你,實在想不出比李白更好的法子?!?/br>
    楊玉環(huán)轉(zhuǎn)眸笑道:“陛下說得不對。若與李白相較來夸贊妾身,還是陛下更強一籌?!?/br>
    “嗯,我未曾寫詩贊你,又如何強于李白了?”

    “李白詩中明明寫道,趙飛燕及妾等后宮之人,唯得陛下寵幸,方可稱得麗人。由此看來,妾等能得陛下一個贊賞的眼神,就勝于李白之詩了?!?/br>
    李隆基伸手將楊玉環(huán)攬入懷中,笑道:“好呀,我若多與幾個眼神,又將如何?”

    楊玉環(huán)將頭埋進李隆基懷中,既而抬頭說道:“妾渾身無力,只好長在陛下懷抱中了。”

    頃年以來,二人相處一起嬉笑逗趣,令李隆基感到無比輕松。種種類似這日的逗趣場面,不勝枚舉。

    李白這日入得宮來,午間又明顯飲酒不少。屈指算來,李白自蒙召入京被授為翰林供奉,至今已半年有余了。

    大凡性情中人,常??煲舛鞒?,其忍耐的功夫最差。且此等人心中難存其話,每逢飲酒之時輒將腹中心事傾瀉一通,李白日日飲醉,似活在迷離之間,其胸中一句話兒也不存,實為透明之人。

    他寫作《清平調(diào)》之時,心情尚好,滿想真情夸贊楊貴妃一通,由此邀寵皇帝,為自己拓展仕宦之路。李白被授為翰林供奉時,賀知章解釋此職實為“天子私人”,因長伴皇帝身邊,由此升遷甚快。半年下來,李白愈來愈覺得賀知章所言并非真實,自己固然長伴在皇帝身邊,然皇帝僅將自己看成一位寫詞之人,當其游樂之時輒使李白寫一些助興的詩文,根本不讓李白起草治國平天下的詔敕。

    李白此時半醉半醒,斜睨沉香亭中忙忙碌碌的伶人,心中長嘆道:我在皇帝身邊,與這些伶人有何區(qū)別呢?

    李白如此自怨自艾,并對李隆基起了怨懟之意。他有如此處境并不能怪別人,李白入京與“八仙”混在一起,其寫詩可以“斗酒詩百篇”,然決計不敢用他來起草詔敕。他如此散漫的性子,也只好專寫詩文了。

    李隆基攜帶楊玉環(huán)分花拂枝而來,在場之人皆叩首跪迎。李隆基喚眾人平身,從中看到李白的身影,遂走至面前將他攙扶起來,并一下子聞到李白身上的酒味,笑道:“呵,李卿不愧為酒中之仙,每日若無酒浸泡,就是有名無實了?!?/br>
    李白躬身道:“臣聞陛下見召,深知陛下定會命題作句。臣若無酒意,則佳句難下筆中,如此就違了圣意?!?/br>
    李隆基哪兒知道李白心間已萌出不快之意?也就難聽出其話中的弦外之音,遂笑道:“罷了,莫非朕見了太白,即要命題作句不成?朕今日召你前來,卻是請你觀《清平調(diào)》曲舞,若曲舞不合詩意,你大可當面指摘?!?/br>
    “臣不敢。陛下所譜音律,實屬天籟之音,拙作能入陛下之樂,實在榮于華袞?!?/br>
    “哈哈,我們君臣之間就不要互相恭維了。你善‘謫仙’之詩,朕譜天籟之音,若傳揚出去,外人定會笑我們君臣二人不識好歹、自吹自擂了。”

    李白此時有些站立不住,身子搖晃了一下。李隆基見狀,笑對高力士道:“高將軍,你攜太白至好座兒寬坐,待曲罷后再來說話?!?/br>
    高力士躬身答應(yīng),就攜同李白前去落座。李隆基今日一身短打扮,明顯要上臺cao鼓了。

    李白坐定后,看到面前案上僅擺有瓜果及茶水諸物,心中又念起美酒,遂轉(zhuǎn)對高力士說道:“高將軍,陛下剛才讓李白觀舞,還要曲舞之后再說話。高將軍當知李白最善飲酒,飲酒愈多,腦中愈清明,如此方知曲舞之妙處。就讓他們上一壇美酒如何?”

    高力士年近六旬,又是李隆基的寵信之人,外人見了他皆是小心恭維。且高力士性子持重,早對李白飲酒無節(jié)甚為不滿。他現(xiàn)在聽到李白要酒,心中的火氣愈甚,強壓怒火說道:“李翰林侍奉圣上身邊,須以恭謹為上。你今日入宮就有酒意,已然有些不妥了。”

    李白聽到此話,頓時睜圓了眼睛,問道:“高將軍莫非不許李白飲酒嗎?”

    “哦,咱家非是不許李翰林飲酒。譬如圣上賜宴之時,或者公余聚飲,大可一醉方休。李翰林剛才說了,待曲舞罷后還要與圣上說話,你已有酒意,剛才就站立不穩(wěn),如何還能接著飲酒?”

    李白瞧著高力士那嚴肅的神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高力士臉色稍為和緩,低聲說道:“李翰林善詩能文,極得圣上器重,還請李翰林不要辜負了圣上的期望才好。李翰林好飲,并無不可,然須用對了場合。李翰林,咱家今日不許你再飲酒,還是為了你好,望你不可會錯了意?!?/br>
    李白嘴張了張,心中終究不樂意,只好臉向沉香亭,靜等曲舞開演。

    李隆基所譜此曲,依詩三闕也譜為三幕。其場景及人物雖不如《霓裳羽衣舞曲》宏大,然細微處卻更加細致,直將楊玉環(huán)的花容月貌演繹得如同仙人。

    如紗如霧的縹緲仙境中,玉笛聲聲悠揚婉轉(zhuǎn),令人不知此為瑤臺,還是群玉山頭。如此仙境沒有四季輪轉(zhuǎn),然那清脆的琵琶聲催出的滿腔和風(fēng),似乎將春的顏色和春的露華凝于環(huán)宇之中;一枝牡丹彤紅如火,其徜徉在仙境瑤池的靈芝仙草之間,顯得那樣奪目,顯得那樣富貴。

    羯鼓導(dǎo)引之下,樂聲忽化為一片鶯囀鵑啼之音,聞聲可知那柳色金嫩,梨花雪香,說不盡的玉樓巢翡翠及金殿鎖鴛鴦之趣。

    曲終之時,美嬌娘楊玉環(huán)緩緩落下廣袖,cao鼓手李隆基將雙手撫于鼓面之上,二人四目相對,有說不盡的贊賞與柔情蜜意。

    李隆基攜手楊玉環(huán)走下舞臺歸于座上,很想聽聽李白的好評,其目視一圈未發(fā)現(xiàn)李白的身影,遂問高力士道:“李白何在呀?”

    高力士此時方發(fā)現(xiàn)李白的座位已空,躬身答道:“臣觀曲舞過于專注,由此不知李白何時起身。想是他如廁去了,臣這就派人找尋?!?/br>
    李隆基見李白未完整地觀看歌舞,心頭就有了一絲不快。

    片刻之后,數(shù)人回來稟告高力士,說未發(fā)現(xiàn)李白蹤影。

    高力士此時恍然大悟,急忙說道:“陛下,臣想起來了。曲舞開演之前,李白曾向臣討要酒喝。臣當時見他已有酒意,深恐其再飲之后易失體統(tǒng),遂不準其請。他中途溜走,定是酒癮難耐,就出宮尋酒去了?!?/br>
    李隆基聞言與楊玉環(huán)對視一眼,二人心意互通,臉現(xiàn)古怪之色,繼而笑出聲來。楊玉環(huán)邊笑邊說道:“這個李太白倒是有趣,好好的歌舞不瞧,卻要中途溜號出宮飲酒?!彼美盥』忉?,知道李白此詩盛贊自己,也就對李白有了好感。

    李隆基對高力士道:“大凡才高之人,皆有怪癖。他要飲酒,你又何必阻他?他現(xiàn)在出宮定會說嘴,怪我等吝嗇不肯與他酒喝?!?/br>
    高力士道:“臣當時以為,臣子面圣之時須禮儀為上,酒易亂性,不可多飲。不料李白不識臣意,且不行稟告即私自溜走,臣以為應(yīng)當懲戒一番。”

    李隆基因李白未觀完歌舞,又未得其評語,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他沉默片刻道:“罷了。此等人與賀公大致相似,其放浪形骸,最喜在酒中尋到樂趣,就不必以尋常官吏之禮來要求他了。”

    話說吉溫與羅希奭將事兒辦妥,即捧著一沓子伏辯來見李林甫。他們知道稟報此等隱秘事兒不可白日里大搖大擺進入中書省,遂在夜幕降臨后悄悄進入李宅。

    吉溫稟報道:“恩相的眼光果然不差,這韋堅自恃為太子妃之兄,又與左相李適之交好,確實有些肆無忌憚了。恩相請看,這些伏辯中將韋堅的罪行說得很明白。”

    李林甫隨手翻了一下伏辯,又將之推到一邊,說道:“你就敘說韋堅的詳細吧。”

    吉溫道:“韋堅掘人墳?zāi)?,計有二百余座,小人將事主一一喚來,具成伏辯。其實他另有兩宗罪行,令人更是吃驚?!?/br>
    李林甫道:“你們近日拿人詢問,動靜不小,我耳聞不少。聽說你們二人還有分工,吉溫負責(zé)拿人,羅希奭負責(zé)審訊,你們使失傳已久的鐵籠子也重見天日了嗎?”

    吉溫、羅希奭躬身道:“恩相明察秋毫,正是這樣?!?/br>
    吉溫接著說道:“韋堅的這兩宗罪行,其實早在恩相思慮之中,此次就坐得結(jié)結(jié)實實。韋堅在疏通漕運及營造過程中,沒少克扣朝廷的錢物,新近兼任諸使,甚至向諸郡相關(guān)人員索賄,其既索錢帛,又要珍貨,伏辯中皆有指明;他另一宗大罪行,既是將廣運潭之會的貨物納為己有,并分送京中私密之人。”

    李林甫早就洞悉韋堅的這些伎倆,像廣運潭船上的珍貨,李林甫也曾得到一批。他之所以令二人前去鞫問相關(guān)人員,不過想拿到真憑實據(jù)罷了。

    吉溫見李林甫在座中閉目沉吟不語,就躍躍欲試道:“恩相,韋堅貪贓之事實屬明白無誤。小可二人若請得恩相鈞旨,這就去拘捕韋堅如何?”

    李林甫冷冷地說道:“韋堅現(xiàn)為三品大員,你一個小小的法曹,能去拘捕他嗎?”

    吉溫道:“小人若有恩相鈞旨,就是一品大員也敢去拘?!?/br>
    李林甫看到羅希奭站在一側(cè),臉色一直很平淡,且少言語,心中暗贊吉溫將他薦來實謂得人。自己今后有了這二人為爪牙,即可無堅不摧!

    李林甫擺了擺手,說道:“罷了,此事到此為止,你們出去后不得妄言,更不許另生事端。你們這就退出去吧?!?/br>
    二人躬身退出,李林甫又呆坐座中稍想片刻,即釋然而起。他此時已然想到,單憑此事難以一舉扳倒韋堅,事兒須從長計議,且韋堅并非李林甫的終極獵物。

    李林甫次日見到李隆基,說話間就提到韋堅之事,李林甫語氣平淡,緩緩說道:“陛下那日囑臣訪韋堅掘墓之事,臣已派人訪查清楚,韋堅當初為趕工期,共掘二百余座墳?zāi)梗纱嗣裨狗序v。臣仰察圣意,知道陛下體恤民情,已讓戶部專項撥款予以補償,則民怨已息?!?/br>
    李隆基嘆道:“祖墳事大,百姓得些錢物補償即罷息怨憤,實為知禮恤朕啊。韋堅辦事太過毛糙,他當初營造之時若撥出一些錢物予以遷墳,哪兒有此后之事?”

    “想是韋堅急于完工,由此失于計較。陛下,臣訪查之時,又得知韋堅有貪贓之舉,不敢不奏?!?/br>
    “哦,其貪贓數(shù)目多少?”

    “要說其貪贓數(shù)目不算太大,這里有相關(guān)人員的伏辯,其中所說甚詳,請陛下御覽?!崩盍指ξ刺犴f堅將廣運潭貨物分送他人之事,緣于他知道皇帝對此等事并不十分上心。

    李隆基擺擺手道:“既然數(shù)目不大,朕就不用看了。你們?yōu)楣僖环剑魺o一些順手之便,也就非為官身了,朕不宜深究。然韋堅身兼采訪使、轉(zhuǎn)運使多職,這些差使皆是與錢貨打交道的活計,他今日有了這個毛病,假以時日,他能夠放手嗎?”

    李隆基于開元之初自身簡樸不說,還誡約臣下不得利用職權(quán)得人好處。進入了天寶年間,天下諸物豐富,李隆基大把花錢早已習(xí)慣,也就默認臣下借職撈些便宜。天下熙熙,皆為利往,讓臣下做靠俸祿養(yǎng)家的清官,不過為一種美好的要求,現(xiàn)實中的官吏恐怕不可能做到。李林甫正是明白了皇帝的這種心思,知道吉溫二人收列來的韋堅罪狀太小,到了皇帝面前難以一舉扳倒韋堅。

    李林甫故作沉思狀,既而嘆道:“韋堅既有此舉,若讓其自行收手,恐怕不易。依微臣之意,臣可奉旨對其訓(xùn)誡一番,以使其有羞恥之心。”

    李隆基道:“這種事兒,你若去問他,他肯定堅執(zhí)不認……嗯,還是給他換一個位置吧。他既有此行為,就不宜任此觸手錢貨之職。李卿,朝中現(xiàn)在何職空缺?”

    李林甫聞聽皇帝如此決定,心里就樂開了花,這正是他想達到的目的。他又故作思索片刻,抬頭答道:“自從李適之被授為左相,還同時兼知兵部尚書與刑部尚書,如此李左相就過于勞碌了。臣以為,可罷李相刑部尚書之職,另授予韋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