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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庶女翻身記在線閱讀 - 第105章 冤枉昭儀

第105章 冤枉昭儀

    王太醫(yī)年事已高,跪了半天雙膝酸痛,額上已見薄汗。李嬤嬤在旁邊看著不忍,便恭身低頭在太后耳側(cè)小語。太后道:“你起身罷?!?/br>
    歸雁實(shí)在忍不住,撲在地上跪求太后,哽咽道:“我家主子不過是咯了幾次血,不會那么嚴(yán)重,求太后想個法子救救我家主子?!?/br>
    太后嘆息道:“哀家何嘗不想救她。這王太醫(yī)家傳幾代都是名醫(yī),他說不能,哀家又有什么法子?”

    歸雁一聽心中絕望,跪坐在地。

    話雖這么說,心中到底不甘,太后又對太醫(yī)道:“姜昭儀到底年輕,指不定好好調(diào)養(yǎng)著就有起色?!?/br>
    王太醫(yī)恭身行禮:“是,微臣自當(dāng)盡全力?!蓖讼麻_方子。

    太后坐了半刻,待情緒稍緩去正殿碧紗櫥內(nèi),又與小玉兒說許多寬慰話。

    晴椿等人跪地恭送出門,太后道:“你們嘴都勞實(shí)了,誰要在姜昭儀面前透出半點(diǎn)口風(fēng),哀家絕不輕饒?!?/br>
    晴椿等人稱:“是?!?/br>
    太后嘆口氣,上輦回宮。

    班微惦記著皇兄所托之事,無奈瑣事繁忙,待災(zāi)民安置之事有些眉目,便提審傅少安。

    傅少安才從六王案子中方才脫身又入囹圄,關(guān)了幾個月也不見有人問津,只道這次有來無回。卻不想突然被提出大牢,另行安置一處偏僻小院,雖有人看守不得隨意走動,到底比在牢里強(qiáng)些,只是心中七上八下越發(fā)沒底。

    這日有侍衛(wèi)過來帶他出去,說是相爺問話。傅少安一介草民,連連被朝廷大案牽連,已如驚弓之鳥,被帶到一處寬闊的靜室跪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足有半柱香的光景聽門外有一行腳步走近,門扇吱呀打開,房中侍衛(wèi)跪地磕頭:“相爺。”

    傅少安心如鼓捶,頭埋在地上只看見深紫色羽緞斗篷一角掃過,停在上首坐椅邊。

    班微坐著,看他身體微微發(fā)抖想是驚嚇過度,當(dāng)下有了計(jì)較,沉聲問:“人犯可是傅少安,是鳳城人么?”

    “是,小的是鳳城人?!?/br>
    “抬起頭。”傅少安濃眉長目面目忠厚,正值壯年。班微略一打量又問:“你在六王跟前當(dāng)差的么?當(dāng)了幾年差?又是如何被關(guān)進(jìn)牢里?”

    傅少安老老實(shí)實(shí)答道:“是,小的在端王府當(dāng)差兩年有余。六相爺謀逆案發(fā),府里的仆從具被刺字充軍,卻不知什么原因小的被放了。沒過幾日,小的又被抓進(jìn)大牢,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br>
    “那么之前你在哪里當(dāng)差?”

    “小的無業(yè),四處打些散工?!?/br>
    班微冷笑一聲:“你個無根無底之人,如何能進(jìn)端王府?聽人說當(dāng)年你在曲大人府里做過事,可是真的?“

    初冬天氣,屋里冰寒,傅少安額上卻滲出細(xì)汗,心想這相爺早將他的底細(xì)打聽清楚,再狡辯已無益處,只得咬牙答道:“是,小的原來是在曲大人府里做事。當(dāng)年小的在外辦事,恰好逃過曲府抄家。在外躲了幾年等風(fēng)頭過后回到京里,求了相好的朋友,被人舉薦進(jìn)的端王府?!?/br>
    端王點(diǎn)頭道:“這就是了,那么你亦認(rèn)識曲府里的小姐罷?”

    傅少安一驚,磕頭道:“小的不過是個奴才,曲小姐千金之體養(yǎng)在深閨,小的不認(rèn)識?!?/br>
    班微“哦”一聲,屋內(nèi)靜了下來,許久無一絲聲響。傅少安更加惶恐,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額上汗珠子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那么,當(dāng)年曲小姐身陷青樓,后來被人救出,你也不知道么?”班微一字一句道。

    “是?!?/br>
    屋內(nèi)再次寂靜,良久班微起身踱步,一步一步,靴子“囔囔”聲都磨入傅子安心里。突然班微嘆口氣:“姜昭儀便是曲小姐,你肯定更不知道??上О?,姜昭儀身世多舛現(xiàn)又被人陷害,你倒是忠心,只可惜這忠心卻要害了她。曲錦瑟生死就系在你的手上,你若再不說實(shí)話,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她了?!?/br>
    仿若驚雷貫耳,傅少安腦中“轟”地一聲,亂成一鍋粥,雙手攥拳強(qiáng)教自己鎮(zhèn)定:難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小姐是代替入宮?這欺君大罪,小姐豈不是?想到這里不寒而栗,頭磕得“嘭嘭”做響:“是小的不懂事,求相爺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實(shí)在沒法子才出此下策,要?dú)⒁斡尚〉膿?dān)當(dāng),求相爺救她?!?/br>
    傅少安頻頻磕響頭,額上滲出血水將地上青磚染紅一片。班微示意左右侍衛(wèi)攔住他,冷哼一聲道:“姜昭儀死罪,豈是說替就能替的?你真心想救你家小姐便與本王說實(shí)話,將這前因后果說清楚或許還有一線生機(jī)?!?/br>
    傅少安喘著粗氣,半天鎮(zhèn)定下來,就將當(dāng)日在青樓中救出小玉兒之事說了一遍:“相爺您想,六相爺貪污軍餉卻害了曲家?guī)资谌?,我家小姐又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母親死在跟前,心中豈能不恨?小的蒙曲大人救命當(dāng)以身報(bào)恩,救出小姐,為怕人查出來小的逃離鳳城。過幾年回來才打聽出小姐為報(bào)家仇代替姜家女兒入宮。小姐血性剛烈,就是男子也比不上,小的千方百計(jì)入端王府便是為助她一臂之力。”

    班微坐在椅上,頜首道:“的確,這樣的女子世間少有,教人不得不佩服。你又是如何幫你家小姐的?”

    “六相爺身份尊貴,并不能輕易板倒。小的伺候了兩年才有了機(jī)會,暗中打聽到端王府中私藏兵器眷養(yǎng)死士,料想若叫皇上知道定能治他死罪。恰好聽到傳聞,說姜昭儀要去碧云寺祈雨,小的借些銀子,買通寺中知事和尚,偷偷藏身禪房,只盼能與小姐一見?!庇旨?xì)細(xì)說一遍當(dāng)時情形:“小的為見小姐虧欠不少銀子,收下金鐲子回去就典給當(dāng)鋪?!?/br>
    班微問道:“宮中后妃所用首飾都有印記,外面禁止流傳,當(dāng)鋪的人就沒發(fā)覺?”

    傅少安茫然道:“這個小的不懂。小的出去時辰太久,當(dāng)時急著回端王府,只要些許銀子夠用就成,當(dāng)鋪的人貪財(cái)也未可知。”

    班微沉吟道:“姜昭儀除給你鐲子外還給什么了?”

    傅少安撓頭想半天:“鐲子是用一片帕子包著,再無其它東西。”

    班微扶額沉思,姜昭儀代替入宮之事,當(dāng)日是他告知皇兄,并未見得姜昭儀由此失寵,那么到底是那里出了紕漏?傅子安是麗妃著人送進(jìn)牢里……莫非,莫非姜昭儀私會男子相受首飾,叫麗妃給查出,捅到皇兄那里,這才致使她失寵?如此一想,豁然開朗。

    班微看住傅少安,冷聲問:“事到如今,再問你一句,你與姜昭儀可有私情?”

    傅少安一楞,急聲分辯:“我家小姐天上仙子一般,相爺這么說豈不是糟蹋她?!彼榫w漸漸激動,額上青筋暴起直著身子道:“子安雖是粗人卻也知道禮義廉恥,若因子安污了小姐清白,愿以死為小姐洗冤?!闭f完,瞪著眼左右環(huán)視,猛站起身搶幾步一頭撞向旁邊柱子,左右侍衛(wèi)趕忙去拉,只撕下他一角袖子。

    聽得“砰”悶聲一響,傅少安頭上血流如注,昏在地上。班微驚的從椅上站起,命人查看:“可要緊?”

    侍衛(wèi)方才一拉雖沒攔住,到底緩解一些沖力。查看后回道:“回相爺,此人只是昏過去,性命無妨?!?/br>
    班微松一口氣,心下佩服傅少安忠肝義膽,命侍衛(wèi)好生安置,又叫王府中的大夫過來給他看傷。

    班微既然問清楚,便欲去上苑,待出了王府突想起多半月未去慈安宮向太后問安,遂帶著隨扈先往皇宮而來。

    至慈安宮見著太后,班微恭身問安,太后含笑道:“我還硬朗?!庇謫査麨?zāi)民情形,班微恭身一一作答。

    太后感慨:“你做事益發(fā)細(xì)心穩(wěn)重,你母親在天有靈亦該欣慰了?!?/br>
    班微自幼失怙,由當(dāng)年還是昭儀的太后養(yǎng)大,素來待他如親兒子一般,班羿亦十分看重這個弟弟,是以他對太后與班羿極其敬重親厚?,F(xiàn)聽說起生母,心中雖傷感,卻極力克制,道:“兒子多虧母后皇兄照應(yīng),不然哪有今日成就?!?/br>
    太后見他一副出門簡行打扮:“這可是要去上苑么?”

    班微稱“是?!毙枺骸澳负笥惺裁丛捯f給皇兄,兒子保管不字不差地帶到。”

    太后嘆口氣:“羿兒到底要在上苑住到幾時?眼看著一天比一天冷,上苑更是濕寒,他不顧惜身子,倒教我個老太婆cao不完的心?!?/br>
    班微陪笑:“母后放心,皇兄過幾日就回來?!?/br>
    太后皺眉道:“你們兄弟專會哄我?!庇窒肫鹦∮駜褐略桨l(fā)心煩:“他再不回來,只怕后悔便晚了?!?/br>
    班微奇道:“這話怎么說?”

    “你們兄弟一貫親和,羿兒的事想必瞞不住你,你可知道他在上苑住這么久到底為著什么?”

    太后這么一說,班微不好打馬虎眼,硬著頭皮答道:“兒子也不大清楚,只隱約知道與姜昭儀有關(guān)?!?/br>
    太后長嘆一聲:“我便猜到是為這個?!彼烀顙邒邚膸咨夏眠^來一方錦盒,遞給班微:“你把這個給羿兒,叮嚀著他打開看,莫忘了?!?/br>
    班微接過錦盒稱“是?!?/br>
    太后又道:“你來回奔波,也要顧惜自個的身子?!?/br>
    班微笑答:“謝母后體貼,兒子年輕不妨事。”

    太后亦笑:“也就是你教我省心。去罷,路上騎馬莫快,仔細(xì)風(fēng)大吹著?!?/br>
    班微起身:“是,兒子管?;市诌@幾日便回來,母后就等著罷。”

    說完告辭出宮,上馬直奔上苑,一隊(duì)輕騎跟在后面,馬蹄揚(yáng)起塵土,黃龍一般席卷而去。

    至上苑天色已黑,班微風(fēng)塵仆仆顧不得歇息一徑往清涼殿去。

    小德子正在殿外守著,看見班微迎上前去行禮道:“相爺,您可是來了。”

    班微心中有事,也不與他多話,只說一聲:“通報(bào)罷。”

    小德子素來有眼色,趕忙進(jìn)去通稟,一轉(zhuǎn)眼出來請班微。班微伸手解下銀狐大氅遞給小德子,略掃掃身上灰塵,抬腳進(jìn)殿。

    殿內(nèi)燭火通明,班羿坐在御案前低頭看折子。一燈一影,十幾秉巨燭照著他身后人影幢幢,卻無一絲生氣。班微遠(yuǎn)遠(yuǎn)看著他,心中突如其來感覺到幾分惶惑,竟一時怔住。

    批完一道奏折,抬頭看見班微發(fā)呆,班羿輕咳一聲,問:“來了怎么不出聲?”

    班微猛地回神,跪地行大禮。班羿眉頭微皺:“起身罷,朕就不喜你這些子虛禮。京中可好?”

    “是,京中近日無事,那些災(zāi)民都安置好了,過冬不成問題?!?/br>
    班羿神色些微舒緩,起身道:“你還未用飯罷,我們兄弟許久沒一起喝酒,今日好好喝上一回?!眴贪苍谂赃吽藕蛑犚娳s忙出去叫人準(zhǔn)備酒菜。

    班羿問起太后近況,班微一一回稟。小德子進(jìn)來:“稟皇上,晚膳已妥當(dāng),皇上喝什么酒?”

    “昨日喝的酒就好,就擺在清風(fēng)水榭?!?/br>
    小德子退下,命人準(zhǔn)備好又進(jìn)來伺候。喬安陪笑道:“皇上,外面風(fēng)大,奴才伺候您換件衣裳?”

    班羿皺眉道:“不用,就披大氅便好?!?/br>
    清風(fēng)水榭臨水而筑,空廊曲折一徑通往湖水中央,水上風(fēng)寒潮濕,班微跟在班羿身后才走幾步便覺著冷森。

    待伺候兩人落座,喬安道:“ 皇上,這秋露白溫?zé)崃瞬藕?,奴才先伺候您吃幾口菜。?/br>
    班微笑道:“臣弟竟餓急了,先吃再說?!卑圄嘀藫?dān)心自己空腹吃酒才這般說辭,便依著吃了幾口。

    因皇帝不叫其余內(nèi)侍跟著,只喬安小德子在跟前伺候,忙了半天才將酒溫?zé)?。班羿接過酒壺,親自給班微斟上:“這酒聞著清淡,入口卻是極烈最適暖身,你多喝幾杯?!?/br>
    他的側(cè)臉在燈火下棱角分明,似瘦峭許多,班微心中一動,道:“皇兄,臣弟許久不喝酒了,恐不勝酒力,咱們就少喝些罷?!?/br>
    班羿的手頓在半空,半晌嘴角微動,笑意在燈火下一閃而過:“你怕朕喝醉傷身么?別忘了朕的酒量是和你一起練出來了?!?/br>
    班微笑道:“怎么不記得?為喝酒都不知道受了幾回罰了,到底鬧在父皇跟前,命人把咱們丟在靜室里關(guān)著,第二日醒來臣弟嚇得直哭。父皇氣還不消,是皇兄你跪著求父皇饒了臣弟,愿一人受罰?!?/br>
    兩人碰盞一飲而盡,“當(dāng)年你膽子小,再想不到能歷練出今日這般沉穩(wěn)?!?/br>
    班微笑道:“這都仗皇兄扶持?!?/br>
    班羿輕嘆一口氣:“那些年日子雖苦,咱們兄弟卻最親熱不過,如今你見著我竟生分了。”

    他此刻神色黯然也不再自稱“朕”,班微動容道:“皇兄言重,在臣弟心里皇兄還是當(dāng)年的五哥。只是皇兄九五之尊,臣弟不敢越矩?!?/br>
    班羿飲下一盞酒“呵呵”苦笑:“九五之尊……不敢?連你都怕我?我竟真成了孤家寡人?!?/br>
    班微心中惶恐,半天不敢接話。

    班羿又連喝幾杯,起身站在闌干處,身上大氅獵獵飛舞。月隱長空,水榭四周點(diǎn)著十幾盞宮燈,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忽明忽暗,與空廊兩邊幾十盞宮燈連在一起映照在湖面上,水光波動,依稀可見遠(yuǎn)處水天一色,漆黑沉靜。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不怕我,她從不當(dāng)我是皇帝,原來我還歡喜著,到后來才知道她不過是從沒把我放在心上?!卑圄鄧艺Z喃喃突然停口不說,走至桌前拿起酒壺徑自往嘴里灌。

    喬安在旁邊嚇得連聲叫喚:“皇上,皇上,保重龍?bào)w要緊!”

    一壺酒眨眼便被班羿喝完,一甩手,“撲通”墜入湖中。又命:“上酒?!眴贪膊恢绾问呛?,眼巴巴瞅著班微求救。

    班微聽他說道“她”時,臉上光華突現(xiàn),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更顯暗淡。不顧喬安求救,脫口道:“皇兄冤枉姜昭儀了!”

    班羿驀地轉(zhuǎn)身,雙眸在昏暗中熠熠生光:“你查清楚了?”

    “是?!卑辔⑵鹕淼溃骸敖褍x確實(shí)冤枉,臣弟親自提審傅少安,此人當(dāng)年蒙姜昭儀父親所救,一心護(hù)主忠心耿耿,為證明姜昭儀清白不惜自戕?!睂弳柛瞪侔驳那樾闻c班羿細(xì)細(xì)說了一遍。

    班羿聽著班微一句句說著其中原委,臉色越來越白,不知是風(fēng)吹還是天氣陰冷,身子不住地發(fā)抖。

    班微說完半天不見班羿言語,忍不住上前兩步,道:“臣弟仔細(xì)觀察傅子安,他并不象那些宵小之徒?!?/br>
    班羿心中一片茫然,口中喃喃道:“我怎么去見她。我怎么去見她?” 他的聲音低弱,被風(fēng)一吹便散了,班微并沒聽清,遲疑片刻又道:“傅少安清醒后求侍衛(wèi)帶給臣弟幾句話‘小姐性子剛烈,遭此羞辱只怕活不成了。曲家只留小姐一根血脈,他便是肝腦涂地也無臉去見屈大人,求相爺在他死后賞他割面挖目!’”

    自古人死都要落個全尸,‘割面挖目’更是對死者極大的侮辱,傅少安居然自求,可見決絕。

    班微說完這四個字不禁動了惻隱之心:“皇兄,傅少安若心中有愧斷不會作此請求,姜昭儀之事請皇兄三思?!?/br>
    “割面挖目!割面挖目!”班羿仰天長笑:“該挖目的人是我,我還有什么顏面去她。”目睚欲裂聲音凄楚無比,最后漸漸低下去。

    班微見他如此,心中亦是難受,上前勸道:“皇兄被人蒙蔽,哪里知道其中曲折,說清楚便是,姜昭儀不會和皇兄計(jì)較?!?/br>
    班羿似耗盡全身力氣,連搖頭都有幾分吃力,聲音飄忽幾不可聞:“你不明白這世上小玉兒再無親人,只有我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可如今我寧相信旁人的話也不信她。教她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呵?我竟連一個奴仆都不如!”

    班微一時間無語,他見過小玉兒,當(dāng)時只覺得她眉目間雖流露出淡淡愁緒,性情卻是極好,還曾為皇兄得此佳人高興過,今日卻弄成這般局面。原本以為皇兄得知原委能欣然返京,現(xiàn)班羿竟是見不成小玉兒,反倒弄巧成拙。

    班羿從喬安手里拿過酒壺,踉蹌回身坐下自斟自飲,神情極是落寞。

    喬安急得走至班微身邊,拉他衣袖,只盼能勸上幾句。班微亦束手無策,幾欲開口卻找不出話,突然想起臨走太后所托,便從懷里掏出錦盒,雙手呈給班羿,道:“母后特地叮嚀臣弟將這個交給皇兄?!?/br>
    班羿頭也不抬,仿若酒醉。班微勸道:“母后幾月未見皇兄,心中甚是掛念,臨行前千叮嚀萬囑咐教皇兄一定打開這錦盒,想必是要緊東西?!?/br>
    見皇兄仰頭喝下盞中酒不置一詞,班微無奈地?fù)u搖頭,沉吟片刻,道:“臣弟替皇兄打開可好?”伸手慢慢掀起盒蓋,剛開一半腦中急轉(zhuǎn)突想起太后說過的話“他再不回來,只怕后悔便晚了?!辈唤と恍捏@,“啪”地一聲又將盒子蓋上。

    班羿似被這一聲驚醒,抬頭問道:“是什么?”

    班微極力掩飾心中慌亂,將錦盒放回懷中,搪塞道:“沒什么,皇兄明日再看罷?!?/br>
    班羿更加疑心,伸手沉聲道:“拿來我看?!彼p目盯住班微,昏暗中寒光一閃咄咄逼人。班微被迫得垂下頭,初冬天氣,緊張的手心里全是汗,猶豫半晌方才抽出手將盒子遞過去。

    一張普通芙蓉紙箋疊得四四方方,班羿直盯盯地看著這張紙發(fā)呆,心中徒生出幾分恐懼狂跳不停,紙箋在手里慢慢展開,上面正是小玉兒字體,好幾處已被變成褐色的血跡印染,勉強(qiáng)可辨字跡。

    他一見血跡一顆心直直地墜了下去,眼前發(fā)黑驚慌得不知怎生才好,捏著紙的手簌簌發(fā)抖。

    半天閉目長吁一口氣極力教自己鎮(zhèn)定,命喬安掌燈至近處:行行重行行,與君生別離。相去萬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胡馬依北風(fēng),越鳥巢南枝。相去日已遠(yuǎn),衣帶日已緩。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返。思君令人老,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

    點(diǎn)點(diǎn)成淚,字字泣血。

    幾行字寫的歪歪扭扭,寫字的人已是力不從心了罷?!八季钊死?,歲月忽已晚。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边@兩句幾近遺言,便是他那樣傷她,她還是說:“棄捐勿復(fù)道,努力加餐飯?!?/br>
    一點(diǎn)怨懟都沒有,只是讓他忘了她……“有一日我去了,你要好好的……”她曾經(jīng)說過的話在腦海里閃現(xiàn)?!安?!”他猛地?fù)u頭,捏著紙箋呆呆坐著,只覺著五臟六腑絞殺疼得彎下腰去。

    班微看他臉色煞白,心中害怕剛要開口,就見班羿直直起身,沿水榭空廊徑直往岸邊沖去。

    班微喬安皆吃了一驚,待回過神趕忙追過去。班羿疾奔至岸上便厲聲呵令侍衛(wèi)牽馬過來,侍衛(wèi)嚇得不知所措,看向他身后班微求助。

    班微忙道:“皇兄,使不得,待明日臣弟部署了沿途扈駕關(guān)防,才好起駕?!?/br>
    班羿置若罔聞,直直又往馬房處去。

    至馬房,還不等伺馬太監(jiān)跪禮,班羿就問:“朕的馬呢?”

    太監(jiān)不明所以,只覺他神色凜冽,嚇得趕緊去牽馬出來。

    待見他要牽韁上馬,班微心中更是驚駭,上前求道:“皇兄,萬萬使不得?!币凰づ劢枪蛟诘厣霞甭暤溃骸盎市秩舫鰝€閃失,臣弟便是死了也不能贖此大罪!”

    身后侍衛(wèi)忽喇喇跪了一地,齊身道:“皇上三思!”

    他卻似全聽不進(jìn)去,抬腳認(rèn)蹬,班微急了,使個眼色給喬安,兩人起身一左一右擋住他:“皇兄,明日再起駕不遲?!?/br>
    他側(cè)臉看向班微,額上青筋畢暴,雙眼瞪得通紅凝出血珠子一般,班微見狀暗暗叫苦,恐是勸不住,恭身道:“皇兄莫急,臣弟這就去部署?!币娝p輕點(diǎn)頭好似首肯,班微心下一松,起身便命身后侍衛(wèi):“快去叫人,通告沿途大營護(hù)駕!”

    眾人正亂著,就見班羿踩蹬一翻身上馬,揮鞭弛出。

    班微又驚又懼,出了一頭大汗,喝令侍衛(wèi)們快去找馬過來,馬房登時亂成一團(tuán),眨眼工夫,十幾人紛紛上馬,往上苑宮門狂追而去。

    遠(yuǎn)遠(yuǎn)就見大門緊閉,班羿被門口侍衛(wèi)攔住,正厲聲呵斥。

    策馬過去,恰好有一隊(duì)御前侍衛(wèi)趕到,班微心知再諫阻已是枉然,便命侍衛(wèi)開門,數(shù)十騎人馬簇?fù)碇圄嗤P城方向馳騁而去。

    調(diào)養(yǎng)數(shù)日,小玉兒精神仍不見好,晚間只吃了幾口稀粥躺下,才睡一會就醒了,命守著的小宮女叫晴椿歸雁進(jìn)來說會話。

    晴椿扶她坐起:“主子,莫太勞神?!?/br>
    小玉兒輕輕搖搖頭,叫歸雁將看望班康的情形再說一遍。歸雁依言:“今日小皇子一見著奴才便要叫抱,奴才逗小皇子說話,小皇子咯咯笑著,突然叫‘娘’,奴才當(dāng)時以為聽錯,又逗著再叫一次,小皇子好似能聽懂奴才的話,又叫‘娘’,雖然小皇子口齒不十分清楚,但奴才聽得真真切切,的確是在叫‘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