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良久之后,九千歲忍不住微微嘆氣,似是有些無奈,“既然沈大人什么都猜到了,那我也不想再隱瞞了,暮玉是我,但我不是暮玉……” 他忽然抬手,抓住了他的面具。 “這張臉,沈大人可要記住了。” 他說完就摘了下來,沈郁完全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他取下面具的那一瞬間,她只感覺到這世間再驚艷絕倫的顏色,都不如他低頭的那一抹艷麗。 她睜大的瞳孔中清晰映出他的眉眼,如四月桃花芳菲不盡,又如那一晚煙花乍響,她幻想過無數(shù)次他真實(shí)的容顏是什么模樣,卻唯獨(dú)沒有想到會如此令人驚艷。 她以為暮玉已經(jīng)夠美了,沒想他真正的模樣比暮玉還美,他的臉不僅保留了暮玉的美色,甚至還多了幾分蝕骨的脫俗,就像天神落在了凡塵??伤ζ饋淼臅r(shí)候,又像是勾人的妖精,那明媚的五官是他最好的利器,美色殺人,原來就是這個(gè)意思。 她以為瑤皇后便是美人的至高境界,卻不曾想,美人在骨不在皮,那瑤皇后再美也不過一皮囊,而他卻像是隕落凡間的美玉,由內(nèi)而外都是噬人心魂的絕美。 他的骨骼仿佛是玉髓而造,每一處眉眼都精致到絕處,瑤皇后尚且要靠妝容來撐,而他卻不需要任何的顏色,已然是世間絕色。 沈郁仿佛失了心智一般盯著他,清晰映出他烏黑的瞳孔,白得分明,黑得璀璨,比之暮玉,還要美得不染俗塵。她以為他是妖,沒想到他還是魅,她不敢想象他脫下面具倚在桃花樹下的場景,哪怕是要命她估計(jì)都愿意給他。 尤其是他笑起來的時(shí)候,桃花展顏是什么模樣,他便是什么模樣,只怕是圣人都會為他動(dòng)心,又何況是沈郁這樣的凡人。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 原來是真的。 沈郁一時(shí)之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她想開口,忽然又瞧見他松松垮垮的衣服,肩頭的小痣似掩非掩,撩動(dòng)人心。 他認(rèn)真地看著她,精致的五官像畫里走出來的畫妖,伸出指節(jié)分明的手捧住她的臉,指尖冰涼,他微微低垂著眉眼,就連聲音也撩入人心。 “沈大人看了我的臉,抱了我的腰,還摸了我的身子,當(dāng)真是要對我負(fù)責(zé)了。” 他笑起來撩人也就算了,他的聲音為什么也變得這么撩人?她忽然想到那天夜里,他褪了面具,在她耳邊私語的時(shí)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旖旎風(fēng)情? 沈郁看得魂兒都沒了,忽然感覺鼻子有些癢癢的,伸手去摸,竟然是鼻血……她竟然…… 竟然流鼻血了。 “沈大人這是怎么了?” 沈郁瞬間從臉上紅到了耳根,她立馬別過頭,用手捂住鼻子,就像是碰到勾人魂魄的妖精一樣,不要命地從床榻上跳下去??墒鞘稚媳唤壸×?,她摔在了地上,連忙解開手上的綁帶,抽得太急手都勒出了紅印,她什么都顧不上,爬起來就開始跑。 她一跑過去就絆倒了燈臺,撞翻了屏風(fēng),最后摔在了門檻上,整個(gè)人都摔得躺平了,剛爬起來,又摔在了臺階那兒,腦袋都撞了一個(gè)大包,摔得腦子都不清醒了,她愣是哼都沒敢哼一聲,爬起來,捂住鼻子又開始跑。 鳳千瑜靠在冰冷的墻上,微屈著膝蓋,手指輕輕摩挲著白玉面具,瞧見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笑的時(shí)候就像林間的妖媚,笑意慢慢冷下來之后,又如同肅殺的刀劍,倘若美色能殺人,必將兵不刃血。 他仔細(xì)擦著面具上的血跡,削薄的五官就仿佛是精致的玉器,別說是桃花的,便是這世間最晶瑩剔透的玉也壓不住他的美色。 沈郁完全不敢停下來,一口氣跑出了宮門,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感覺命都快跑掉了,她的腦子里都還一直回想著方才的場景,感覺真要命了。 酸菜趕緊扶住她,瞧見她一身狼狽不堪,摔得鼻青臉腫,面上血色都沒有,頓時(shí)也變得驚慌了起來,“小姐,怎么了?這是碰到鬼了嗎?” 沈郁拼命搖頭,熱氣一直往頭上沖,她坐到馬車上許久都沒平靜下來,一想到他微微勾起的嘴角,還有肩窩的小痣,鼻子又開始發(fā)癢,她又開始流鼻血了。 “酸、酸菜?!?/br> “怎么了?小姐?!?/br> 她躺在馬車上,不讓鼻血流出來,可她的腦子里還一直想著方才的場景,越想熱氣越是上頭,臉燙得發(fā)慌,“我感覺我要死了。” “?。啃〗隳銊e嚇我!” 第64章 買棗兒 沈郁回到府里, 趕緊拿了冰袋敷面頰,才慢慢止住了鼻血。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敷了好一會兒, 才慢慢消了顏色。 “小姐這是摔了?” 沈郁辯解道:“是撞的!流鼻血了, 沒看清路就撞上了!” 酸菜一遍給她敷冰袋,一邊叨叨叨:“小姐, 你就是吃得太上火了, 這么熱的天,哪能吃大補(bǔ)的東西?” “我哪有吃大補(bǔ)的東西?” “小姐在太后那用膳,吃的能差了嗎?肯定是小姐補(bǔ)得過了頭,才會流鼻血,不然為什么我沒流?” 沈郁懶得跟她解釋, 她忽然想到胖大廚那事, 順便就跟她說一聲,讓她把人送回宮里。 酸菜一聽要把人送回去, 委屈巴巴地看著她, 強(qiáng)忍著眼淚,可她聽到說是皇太后胃口不好,還是乖乖去安排此事。 起初胖大叔還不愿意走, 說他在這里住的挺好, 不想回去,酸菜也舍不得他走, 兩人哭唧唧了半天,最后還是揮淚將人送走。 沈郁實(shí)在是看不慣酸菜那樣,她好歹跟了她這么久,就不能學(xué)學(xué)她把情緒收一收嗎?天氣熱得她心煩意亂,她干脆把自己關(guān)書房里, 靜下心來練字,心靜自然涼。 可是靜下來之后,腦子就會胡思亂想,她不知不覺就停下了筆,望著窗外的棗子樹走了神,等她回過神來的時(shí)候,墨水已經(jīng)暈臟了宣紙,她不得不換一張紙重新寫。 寫著寫著,她又想起了九千歲肩膀上的傷,本來就沒好全,又被她撲進(jìn)了水里。重新撕裂的傷口本來就容易潰爛,如今又沾了水,現(xiàn)在天氣還這么熱,他又不愿讓御醫(yī)幫他包扎…… 她回過神,宣紙又被暈臟了,她放下筆,煩躁地將宣紙揉成一團(tuán),扔在桌子上。 算了,不寫了。 她這心是靜不下來了。 酸菜還算有良心,擔(dān)心沈郁悶在屋子里太熱,給她端了解暑的涼茶,還有冰鎮(zhèn)的西瓜,趴在她的桌子上絮絮叨叨著,沒完沒了。 沈郁本就心煩,聽她一直說話更心煩,干脆就把人攆了出去。酸菜氣得鼻子都歪了,走的時(shí)候,還把她的西瓜給端走了。 嫌她煩,她還不伺候了。 沈郁搖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涼茶,聽著樹上的蟬叫,望著微風(fēng)吹動(dòng)葉子,熟透的棗兒被吹落在地上,看著好生可惜。 她又想起九千歲爬樹摘棗的情景,他坐在樹上摘棗,把最大的棗兒藏在衣袖里,等酸菜走了,趕緊一股腦地都丟給她。 沈郁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嘴都裂開了,搖著扇子,晃著凳子,反正也沒人瞧見。 一個(gè)棗兒打在她身上,將她徹底打醒了,九千歲倚在墻上,帶著白玉面具,微微側(cè)頭看著她,“沈大人傻笑什么?” 沈郁猛然把凳子給坐翻了,她趕緊爬起來,還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瞧見九千歲真坐在墻頭上,瞬間心都擰緊了,感覺額頭上撞出來的大包都在隱隱作痛。 “九千歲,你你你怎么來了?” 她想起她絆在門檻上,整個(gè)人都摔平了的模樣,瞬間手里的扇子都捏緊了。她有點(diǎn)沒臉見人,打開手中的扇子,拼命給自己降溫,眼神亂飄,就是不敢往他那里看。 “沈大人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就先洗了個(gè)澡,換了身衣服,吹干了頭發(fā)才來。” 沈郁忽然想起了他的傷,想都沒想就說:“九千歲傷得這么重,怎么能沾水?” 他撐著腦袋,目光含笑地望著她,即便是隔著面具,幾乎都能想象他那撩人的姿態(tài),“沈大人在關(guān)心我嗎?” 沈郁立馬拍了自己的嘴,不該說的話不要說,“這只是同僚之間的關(guān)心……” “哦……那沈大人的鼻血止住了嗎?” 她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她拼命搖著扇子,給自己降溫,“吃得太補(bǔ),上火了,不勞九千歲費(fèi)心……” “哦~我還以為沈大人是心里憋著火……”他又開始笑,換了一身白色的衣裳,衣袖從他手臂上滑落下來,露出自己的玉似的手臂。 以前還不覺得,自從沈郁看到他的臉之后,現(xiàn)在只感覺到赤/裸/裸的勾引,哪怕只是露一截手臂,都能讓人聯(lián)想到他肩窩的小痣。她忽然感覺鼻子又開始發(fā)癢,下意識地捂住,便聽見九千歲又輕輕笑了起來。 “原來沈大人嘴上說不想看,”他的聲音微微帶著尾音,勾著魂兒似的,纏著不放,“心里卻不這么想,嘖?!?/br> 他那一“嘖”瞬間就讓沈郁從耳根燒到了腳后跟,她硬著頭皮看著他,并不想落于下風(fēng),“九千歲傷得這么重,就不要亂爬別人的墻頭了,嚇到我不要緊,舊傷復(fù)發(fā)就不好了?!?/br> 鳳千瑜拖著腦袋,聲音里都透著愉悅,“說起來這傷本來是要好的,結(jié)果被沈大人那么一撲……” 沈郁瞬間漲紅了臉,她生怕被旁人聽見,趕緊出聲阻止了他:“九千歲慎言!” 剩下的話停在他舌尖,轉(zhuǎn)了一圈又收了回去。他坐在她家墻頭上,晃蕩著腿兒,微微勾著嘴角,似乎心情甚好,“若是沈大人愿意每日佩戴珠子,此事以后我就不提了?!?/br> 沈郁趕緊摸著身上,找到珠子就給自己掛上,“戴上了,九千歲以后莫要再提了?!?/br> 鳳千瑜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撐著手,從墻頭上跳了下來,嚇得沈郁連忙后退。他倚在她家窗臺上,把懷里的棗兒一股腦倒在她桌子上,滿滿的堆了一大堆。 沈郁方才一直盯著棗兒樹發(fā)呆,根本就沒瞧見他的身影,頓時(shí)驚疑:“九千歲什么時(shí)候摘的?” “我在街上買的?!彼f完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奇怪她為什么會問這種問題。 沈郁拍著腦門。 感覺自己智商都快被秀沒了。 放好了棗兒,鳳千瑜還不愿離去,他捏了捏她的臉,語帶留念道:“明兒再給你帶糖畫。” 沈郁被他給捏傻了,人走了半天,還在想他方才白衣翩然的模樣,忽然回神,想到他明天還要來,徹底靜不下心了。 啊——!九千歲你放過我吧! 我只是一介凡人啊! 沈郁焦急不安地來回踱步,晚膳都沒吃下去,煩躁地洗了個(gè)冷水澡,夜里睡得也不安穩(wěn),總是東想西想。好不容易入睡了,也是不停地做著夢,夢到后半夜,她好像還做了一個(gè)不合時(shí)宜美夢。 她夢到自己跟暮玉肩并著肩彈琴,他的手指又細(xì)又長,撥弄著琴弦,聲音都變得旖旎。他似乎還在教著她怎么彈,抓著她的手,帶著她一個(gè)音一個(gè)音的撥弄著。 琴聲窕窕,醉入人心。 沈郁在夢里并沒有感覺到羞恥或者不適,她還轉(zhuǎn)過頭去看暮玉的臉,他低垂著眉眼,長發(fā)散落下來,那分明是摘了面具的九千歲…… 第二天醒來后,沈郁坐在床上半天都反應(yīng)不過來,她好像是,做了很羞恥的夢。 “小姐?!彼岵伺吭诖邦^,好奇地看著她,“你做了什么夢?怎么一晚上都還在笑,害得我一直起來看你是怎么了,結(jié)果你在做夢……” 沈郁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還有點(diǎn)沒清醒過來,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在笑?” “對啊,笑了一晚上。小姐這是夢到什么了?夢到油燜豬腳了嗎?” 啊——!沈郁簡直是要瘋了。 她寧愿她夢到的是豬腳啊! 九千歲是給她下蠱了嗎? 為什么會做這么羞恥的夢?。?/br> 崩潰的沈郁害怕等會兒九千歲又要來,她立馬就做了一個(gè)重大的決定:“酸菜,收拾東西,咱們現(xiàn)在就去潮州!” “啊,不是定的后天嗎?” 沈郁穩(wěn)住心態(tài),認(rèn)真嚴(yán)肅道:“嚴(yán)侍郎昨天就跑了,再不出發(fā),都趕不上他了。” 酸菜似懂非懂,趕緊下去準(zhǔn)備東西,她有些記不清該帶什么,還是吳主事拿出上次去潮州的物品清單,才順利準(zhǔn)備好需要的東西。 沈郁一點(diǎn)也沒有猶豫,準(zhǔn)備好了立馬就出發(fā),帶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就跳上馬車,匆匆離開。路上的時(shí)候酸菜還吵著要買糖果子,沈郁本來都同意了,結(jié)果掀開簾子的時(shí)候忽然瞧見鳳千瑜正在買糖畫,趕緊將酸菜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