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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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會知道,密牢在顧曦的書房里?”景溯問。 “我之前曾在他身上,隱約聞到陣荼蘼般的氣息,想來是他到密牢時(shí),沾染上了你的衣香?!绷f,“再說顧府上下,守衛(wèi)最森嚴(yán)的就是書房,我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果然找到了密牢的機(jī)關(guān)?!?/br> “若是沒找到,那該怎么辦?” “那就沒找到,盡力便是?!绷⑽⒁恍Γ昂螞r,我相信,就算沒有我,殿下恐怕也自有化險(xiǎn)為夷的法子。” 景溯卻笑著睨了她一眼:“若是你不救我,恐怕真要像你哥哥打算的那樣,手腳被廢,去當(dāng)你的禁臠了?!?/br> 柳凝瞧了他一眼,沒想到那密牢隔音效果如此差,竟叫他聽到了。 他自然是在開玩笑,柳凝本欲解釋當(dāng)時(shí)只是與顧曦虛與委蛇,但好不容易擺脫了險(xiǎn)境,也生出了一絲玩笑的心思,便輕巧地彎起眉眼。 “若我真的答應(yīng)了哥哥,殿下該怎么辦?”她問,“會恨我么?” “我知道你不會這么做,你這個(gè)人,對于別人的情意都是巴不得往外推的,又怎么可能強(qiáng)行把什么人拘在身邊?!本八菡f。 他總是這樣了解她,一語中的。 “萬一呢?這個(gè)說不準(zhǔn)的。”柳凝微笑。 “如果真發(fā)生這樣的事,那我還是會恨你的?!本八葩饬蒜?,說,“可能會恨得想殺掉你……但可能也就是恨一恨,真要?dú)⒛?,事到臨頭還是會舍不得?!?/br> “哦,原來殿下對我這么好?!?/br> “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么?”景溯說,“孤什么時(shí)候薄待過你?” 他以“孤”自稱,語氣里略帶上了一絲不滿,不過柳凝知道他不會拿她怎么樣,也不怕他,只是盈盈笑開。 “最開始認(rèn)識的時(shí)候,殿下明明就待我很差。”她說,“總是迫著我做一些我不喜歡的事情,殿下怕是都忘了……可惜,我卻是一個(gè)很記仇很小氣的人?!?/br> 景溯聽她提起從前的事,微怔了怔:“原來,你還記恨著那個(gè)時(shí)候的事?!?/br> 在沒遇到她之前,他似乎也不太明白如何去喜歡一個(gè)人。只知道若是喜歡,奪過來,據(jù)為己有便是。 如今時(shí)過境遷,方才覺得開竅了些,心系一人便該如字面意思上一般,將這人捧放在心上便是,無需強(qiáng)求。 “阿凝,對不起?!?/br> 他道歉了。 柳凝提起從前之事,本來也只是隨口打趣,他卻道了歉,反倒叫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殿下,我是開玩笑的?!?/br> “我知道,只是這句話欠了你許久,本就該早些說出來?!本八菡f著,又自嘲般笑了一下,“我以前那樣對待你,還曾把你囚禁起來……或許你本不該從顧曦手里,把我救出來。” “若是換了別人,我自然是不會費(fèi)這個(gè)心的,說不定還會幫著補(bǔ)上一刀。”柳凝說,“唯獨(dú)殿下,是不一樣的。” 景溯抬頭,凝望著她,雙唇微微啟開,似乎有些動(dòng)容。 “為什么不一樣?” 為什么? 因?yàn)樗菍λ詈?,這個(gè)世上最了解她的人。 他們的最開始不是那么好,卻也沒有那么差。 后來他因愛生恨,雖困住了她,卻也并沒有對她做出傷害——相反,那段時(shí)日,他們一起看過雪、放過河燈,除夕夜并肩游街,共賞過一場盛大的煙火。 她擁有的幸福并不是很多,除了幼年父母尚在時(shí),再有,便是和他在一起的時(shí)候。 不過,她給不了他什么承諾。 她的情感總是很淡很淡,有的時(shí)候連自己都看不明白;何況,總是有著比情愛更要緊的事情,等著她去完成。 “因?yàn)椤绷黄?,開始回答景溯的問題,“因?yàn)?,我欠了殿下很多?!?/br> 車廂里靜了一瞬,只能聽見馬車轱轆碾過地面的細(xì)碎聲響。 景溯眉頭淺淺蹙起,似乎并不認(rèn)同她的答案:“你不曾虧欠我什么,我也不想聽你說‘虧欠’?!?/br> 他似乎還要再說些什么,卻眉頭一斂,忽然從后抱住柳凝,將她的身子朝下壓去。 冰冷的箭矢貫穿了車壁,羽箭從他們頭上破空而過,最終釘在了馬車前的橫欄上。 身后是凌亂的馬蹄聲。 景溯掀開車簾看了一眼,放下,平靜地看了柳凝一眼。 “他追來了?!?/br> 第105章 無論如何,你要好好的…… 迷香的作用時(shí)間短, 可柳凝也沒想到,顧曦竟這么快就醒了。 他騎著馬,帶著一眾精銳之士趕上來, 若是再繼續(xù)待在車上, 遲早會被追上。 身后羽箭一支支劃空而來,釘在車壁上, 駕車的車夫也沒見過這樣的陣勢,嚇呆了。景溯撩起車簾, 走出車外, 將那車夫推到一邊, 自己則騎到了馬上。 “上來。” 他朝柳凝伸手, 一把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前,而柳凝亦心領(lǐng)神會, 抽出袖間防身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割斷馬與車廂相連的繩索。 “駕——” 景溯留了一段繩索在手,作為驅(qū)使馬匹前行的鞭。 這馬上沒裝馬鞍, 有些滑,好在他騎術(shù)還算精湛。景溯一手執(zhí)鞭握韁, 另一只手則牢牢地把在柳凝腰間, 防止她從馬背上滑落下去。 車廂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 他們也終于與顧曦的人馬拉開了一段距離。 然而箭矢來得更快, 又一陣密密麻麻的羽箭射過來, 從他們身側(cè)擦過, 景溯松開韁繩, 用長劍擋下來勢洶洶的箭雨,羽箭被劍身彈開,悉數(shù)落到了地上。 然而還是有一支箭, 扎在了馬的后臀上。 駿馬長嘶一聲,失控地狂奔起來,險(xiǎn)些將背上的兩人甩下去。 柳凝緊緊地抓住駿馬的鬃毛,而景溯亦將佩劍回鞘,重新牽住韁繩,控制住馬匹,保持住兩人的平衡。然而受驚的馬實(shí)在難以控制,橫沖直撞間早已偏離了路線,竟將兩人帶至一片山林,疾行間穿過樹叢,樹枝將兩人的外衫微微劃破。 也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追兵漸漸消失,而身下的馬匹也似乎力竭,往一邊倒去,將柳凝與景溯甩了下來。 有景溯護(hù)著,跌下來時(shí),她也沒受傷,只聽見背后一聲細(xì)微的悶哼。 柳凝從他身前爬起來,正要探看他的情況,卻忽然覺得背后右肩處傳來一絲濡濕的感覺,她伸手一摸,手掌上便沾上了一抹紅,觸目驚心。 是血,不過并不是她的。 柳凝猝然回頭,看見景溯一張臉蒼白得過分,他穿著顧曦的黑色外衫,血跡不顯,可背上卻分明插著一支箭。 想來是先前就受的傷,她卻一直沒能察覺半分。 而剛剛從馬背上跌下來,一撞之下,顯然又加重了他的傷勢,箭矢從他的右肩胛前冒出一個(gè)尖尖的頭,整支箭貫穿了他的肩膀。 看起來就痛得很,他卻始終一聲不吭。 柳凝覺得心有些慌,適才被顧曦追趕,尚沒有那么慌亂,此時(shí)卻覺得手足無措。 這荒山野嶺里,自是沒有醫(yī)師可尋,身后又是顧曦的追兵,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景溯見她一臉焦急,唇角勉強(qiáng)彎了一下,似是安慰道:“我……” 他似乎想說“我沒事”,可惜傷重得說不出話來,柳凝生怕他逞強(qiáng)開口,反倒更將傷口撕裂,按住了他的唇。 “殿下……別說話了?!彼种谱÷曇衾锏念澮?,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我先帶你找個(gè)地方,安歇下來?!?/br> 柳凝說著,抬起景溯一只完好的胳膊,環(huán)在自己的頸側(cè)。 她攙著他,一路跌跌撞撞,好在沒幾步看見一條清溪,沿著溪流往下走,在山谷中發(fā)現(xiàn)了一處山洞。 柳凝將景溯帶進(jìn)山洞里,讓他側(cè)著身靠在石壁上。 他一側(cè)肩頭緊挨著石壁,另一邊則被長箭橫穿,柳凝看著他身前洇開的一片,眼睫輕輕顫了顫。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 她深知兩人安危,此時(shí)全系在她一人之手,越是這種時(shí)刻,越該冷靜下來,方有一線生機(jī)。 柳凝拿出匕首,用刀刃小心地割開箭矢周圍的衣料,然后將景溯的外衫褪下,看到了素色中衣上血染一片。 她暈血,臉色白了白,手卻只是頓了一下,又繼續(xù)將他的中衣、里衣褪去,完整地將傷口暴露出來。 柳凝還是第一次見他裸著上身的樣子。 他膚色偏白,穿著衣衫時(shí)看上去略顯清瘦,然而此時(shí)卻完全不一樣——他腹壁與胸前的肌rou緊張,線條流暢,與羸弱沾不上半分關(guān)系。 他腹上胸前布著幾道舊傷痕,有劍傷、刀傷、還有箭矢傷的痕跡。 他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柳凝怔怔看著,最終還是移開目光。當(dāng)下最要緊的,是趕緊處理他眼下所受的箭傷。 她先細(xì)細(xì)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勢,最終決定,先把從肩前穿出的那端箭頭割去,再從他背后將整支箭抽出來,上藥、包扎。 逃亡前她備了傷藥在身,以備不測,想不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柳凝一手握著匕首,另一只手的指尖拈住箭矢,將箭矢切割下來——她手里這把匕首極鋒利,是能削金斷玉的珍品,做成這一步,并沒有費(fèi)太大的力氣。 她將切下來的箭矢扔到一邊,提前備好傷藥,正準(zhǔn)備從景溯背后將長箭的剩余部分抽出,耳邊卻忽然傳來馬蹄聲,似是有人靠近了這里。 柳凝頓了片刻,將黑色外衫蓋在景溯身上,起身到了山洞邊,悄悄朝外看去。 果然是顧曦的人馬。 此時(shí)他們就在不遠(yuǎn)處,顧曦坐在高高的駿馬上,似是正指揮部下搜山;他帶來的人不多,卻皆是精銳之士,若是被發(fā)現(xiàn),在劫難逃。 若就讓他這么查下去,被發(fā)現(xiàn)也只是遲早的事,畢竟他們藏身的這處山洞,并不是什么隱蔽之所。 死局。 柳凝心頭暗嘆了一聲。 她回頭看了景溯一眼,他傷得太重,似是陷入了昏迷……柳凝瞧了一會兒,似是在猶豫著什么,最終收回目光,緊了緊手里握著的短匕。 她走出了山洞,沒閃躲,直接來到了顧曦面前。 顧曦原本正指揮部下搜查四處能藏身之處,卻沒想到柳凝竟自己走了出來。他微微抬手,身后的兵士瞬間靜了下來。 他下了馬,靜靜朝前走了幾步,卻在兩人還隔著一小段距離時(shí),便停了腳步,沒再靠近。 顧曦靜靜地打量了一會兒柳凝,開口:“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