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出了上書房，抬頭瞧著陰沉的天空，只覺心中憋悶。

    身后有輕笑聲，聽這陰陽怪氣的腔調(diào)，不用回頭也知是誰。

    她站定，身后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那人與她擦肩而過時(shí)，不忘留話：“侍郎的夢可有變成噩夢～”

    放在平日，任她諷刺，顧輕也能一笑置之，可此刻有了幾分怒意，開口反問：“哦？那還得請?jiān)S中丞賜教，我何時(shí)做了夢？又夢了什么？”

    許知壬回頭看她，面上似有些懊惱，轉(zhuǎn)而搖搖頭走了。

    顧輕正要追上前同她辯一辯，就被人按住了肩膀，而后熟稔地搭著她肩，低聲說：“何必跟這種人計(jì)較，也不怕臟?！?/br>
    顧輕理智稍稍回籠，舒了口氣：“公主的婚事籌備得如何？”

    景安公主推她：“有安禾呢，我不愛做這些！”

    說完往四周看，確定沒什么人后，壓低聲音問她：“聽聞你同意跟趙易遠(yuǎn)結(jié)親了？你瘋了？趙易遠(yuǎn)那廝就沒g過人事！”

    顧輕四肢發(fā)冷，就算她如今有正郎夫侍，帝王不得賜婚，可天家盛威，她哪有選擇的余地。

    景安公主安撫地拍拍她：“往好處想，總b跟楚合結(jié)親強(qiáng)?！?/br>
    顧輕心中紛亂，勉力笑了笑，景安公主知她不痛快，也不再開口勸她，靜靜陪她走了小半段路。

    接近傍晚時(shí)，尋了借口告假，出了皇城，外面已經(jīng)下了雪，仆役撐開傘，將她送到馬車上。

    她坐在馬車?yán)镩]目養(yǎng)神，什么也不愿想，數(shù)著車輪滾動的次數(shù)。

    數(shù)至百余下，馬車停了，還未等她問，就聽到馬蹄聲中混著男人的調(diào)笑。

    馬車被人堵著，車窗上厚重簾子被挑開，方下頜的男人出現(xiàn)在窗外。男人年齡在二十左右，領(lǐng)口和袖口修了斑斕的飛鳥，襯得五官平庸，更顯得笑容輕浮，眼神膩得人惡心。

    他上下打量她，那種目光放肆且無禮，看她時(shí)就像是買主看貨品，食客看食物。

    男人語氣親昵：“侍郎今日下值倒早！”

    “身體不適，不便與郡王多聊！”

    無視她冷淡的神情，眼神粘膩地盯著她瞧：“聽聞侍郎選了趙家結(jié)親！”

    顧輕倒不怕他，只是厭煩他這惡心人的目光，也不耐煩與他說話，想著他兩句沒趣也就走了。

    “趙五郎除了張臉，有什么好？”

    “皇室宗親和外戚，明智之人都知道如何選！”

    見她面色冷漠，又看后面同行宗室子弟，個(gè)個(gè)俱是看戲模樣，心里暗恨顧輕落了他面子。

    “不曾想侍郎是如此膚淺短見之人，也是以貌取人之流！”

    又壓低聲音：“趙家還能風(fēng)光幾年？你最好識趣些，免得以后……”

    顧輕聽出他話里的威脅之意，正要開口，就聽他道：“輕浮的賤婦，莫不是早被趙五郎沾染了，不知廉恥！”

    顧輕一愣，如今這世道還有如此陳舊之人？

    從先皇登基時(shí)起，頒布各項(xiàng)法令，開女子科舉，設(shè)女子繼承權(quán)，到如今已有三十載。

    從朝堂到民間，女官女商層出不窮，多有政績斐然能力超群者。

    民間女商大多夫侍成群，還有共妻制度，鮮少再有人對女子橫加指責(zé)。

    顧輕不怒反笑，對上郡王不解的目光，開口：“郡王就如同千百前的古物，價(jià)高尊貴。可又有不同，古物可賞可玩，郡王卻是相反。唯一相似的，就是這股子腐朽陳舊的味道。”

    看著郡王氣得發(fā)青的臉，顧輕x中積聚的郁氣消散，心底很暢快。

    “曾聽人說起過，養(yǎng)狗也有門道，好看良善為上選。那些好看兇惡的，或是丑些良善的，都有可取之處?？捎殖笥謵旱?，萬萬是要不得的。”

    帶著怒意的字句從男人牙縫間蹦出：“希望來日侍郎不會因今日之言后悔！”

    顧輕拱手：“承郡王吉言！”

    男人獰笑著將手中簾子甩開，領(lǐng)著一眾人走了。

    *

    顧輕回了府，往自己的院子里去，遠(yuǎn)遠(yuǎn)就聽見有笑聲。

    進(jìn)了院又看見好幾個(gè)陌生面孔，問過之后才知，是六郎住進(jìn)她院里來了。

    小郎君依舊穿得花團(tuán)錦簇，俊秀的臉上滿是欣喜，幾步跑到她面前，雙手按著她肩膀往屋里推。

    兩人進(jìn)了屋，屋子里早早備下暖石爐，烘得房間干燥溫暖。

    兩人坐下，自有小廝將盥洗用具送來，各自凈手過后，幾個(gè)小廝將晚飯擺上，除卻常備葷菜，還有幾碟時(shí)令蔬菜。

    顧輕看著少年高興的模樣，有些不知怎么開口，結(jié)親之事曲折反復(fù)，實(shí)在讓人頭疼。

    帝王明里暗里敲打施壓，她只得在宗親與外戚中選擇。

    趙家五郎，她有所耳聞，據(jù)說是個(gè)囂張跋扈的，只盼傳言皆為虛。

    等六郎吃完，幾個(gè)小廝都退至外間，她斟酌著開口：“皇上今日為我指派了婚事！許了正君之位。”

    六郎聞言驚恐：“我還未登堂入室，就要讓位了？”

    “你若是不愿，結(jié)親之事就取……”

    六郎氣勢洶洶：“我不！”

    “今上不能明面上下旨賜婚，來日就能合離，放心吧！言言！”哼，看言言愁眉苦臉的模樣，萬惡的小妖精，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一定會救言言出火海的！

    顧輕面對莫名亢奮的六郎，心里緊繃的弦松了下來。

    （下章睡俞四）㈣⒉щɡs.cοм(42wg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