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現(xiàn)在睡完懶覺就吃飯的人不是她一樣。

    何默默早上炒了蛋炒飯，留了一半用盤子扣在鍋里保溫。

    摸摸涼了的盤子，何雨燒了大半碗的熱水，揪了一點白菜葉子放進(jìn)去，又澆了一圈醬油，最后把蛋炒飯直接倒進(jìn)去煮開了，就這么不湯不飯的都吃了下去。

    在沒有默默的時候，她一貫活得挺糙，上班的時候也是，煎餅果子她能連吃一個禮拜都不膩，左心都覺得她嘴里那條大概不是人舌頭。

    煎餅果子多好呀，有面有蛋有菜有rou，藏在柜臺后面餓了就能啃一口，不用端著碗躲進(jìn)雜貨間里看不著客人。

    沒人天生就能賣貨，坐在外面，運氣好能比別人多接兩波客人，也就更有機(jī)會賣掉衣服——她的業(yè)績就是這么一點點摳著攢出來的。

    吃完了早午飯，何雨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母女倆的床單被套也換了。

    下午兩點，她出門去買了東西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雞放在砂鍋里燉上。

    曬了被套，又洗了衣服，何雨癱在沙發(fā)上快樂地欣賞自己的勞動成果。

    “當(dāng)了這么多天學(xué)生可憋死我了，我還是更會當(dāng)媽?！?/br>
    何默默開門進(jìn)來的時候，雞湯的香氣已經(jīng)輕飄飄地占據(jù)了廚房和客廳。

    “默默，mama給你燉了雞，咱們一會兒再做個蒜蓉大蝦好不好？”

    何默默沒說話，她換掉鞋子，把口袋里的小本子送回了臥室，然后她坐在了沙發(fā)上，看著自己的mama。

    “媽，要不是今天有個姓白的叔叔找我，我都不知道你把你的那些追求者都拒絕了?！?/br>
    自己女兒一回來就是有事兒的樣子，何雨早就在沙發(fā)上坐好了，聽何默默說的居然是這個，她笑了：

    “你都變成我了，我當(dāng)然要趕緊讓他們都走開了。”

    何默默還是繃著臉看她：“為什么？我想不出你這么做的原因，您是怕我知道么？”

    何雨還在笑：“我怕你知道什么，你剛從你左心阿姨那知道了就回來問我，我也沒有不承認(rèn)啊。你說說看，咱們母女倆現(xiàn)在身體是換著的，你能替我去上班，我能替你去上學(xué)，難不成你還能替我談情說愛了？”

    女孩兒難以接受自己的母親就因為這樣的原因就拒絕了那些追求她的人。

    “媽，你可以讓他們別來找你，你就拿著微信跟他們聊，為什么要全部都一刀切了呢？”

    “這話說的?！表斨粡埮耗樀某赡昱丝粗约旱膯渭兊呐畠海拔易屗麄儾徽?，他們就不找了？你呀，把一些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何雨的話沒有讓何默默的心情平復(fù)下來。

    知道這件事之后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mama要瞞著她，第二反應(yīng)是mama不信任自己能夠好好地處理人際關(guān)系，除此之外的事情，她真的想不到。

    “你能不能別用這種下結(jié)論的方式跟我說話，你說我想得太簡單了，你就告訴我怎么樣才是不簡單，我現(xiàn)在真的很努力地想要去接近你，mama，我承擔(dān)你的工作，我接近你的生活，我不希望您一句‘太簡單’就把我擋回來?！?/br>
    何默默說話的時候，何雨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

    房間里的雞湯香氣更濃了，溫暖的氣味卻不能熏染氣氛。

    “你才十六歲?！?/br>
    何雨聲音淡得像是幾小時前那碗泡了水的蛋炒飯。

    “不用什么都急著了解，很多事情你不經(jīng)歷，別人跟你說你也不會明白。你還年輕，年輕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慢慢來，懂么？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好好享受十六歲女高中生的學(xué)習(xí)生涯，為了達(dá)成這個目標(biāo)，你就應(yīng)該早點跟我換回來。我，你媽，我今年四十一歲，我可以跟你溝通，我跟你講講我年輕時候的故事，講講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的小秘密，然后這個狗屁的破倒計時它就趕緊走完了我們換回來，你上課我工作，我們誰也不耽誤誰，這不就夠了么？

    “我不需要你接近我的生活，你考上清華北大，將來讀碩士讀博士，我一個老售貨員的生活你有什么好接近的？??？

    “你以后找個靠譜的男人結(jié)婚，生孩子，生活幸福家庭美滿，我這個離了婚十幾年的女人，別人怎么追我，一個兩個三個看上我這個臉皮的臭男人，你有什么好接近的？??？

    “他們有什么值得你去了解的？有什么值得你坐在這跟我興師問罪的，??？！”

    何默默瞪大了眼睛注視著自己的mama。

    看見她表情變得復(fù)雜痛苦。

    聽見她斬釘截鐵地說：“你不是要了解我嗎？你媽我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的一輩子，跟我的一輩子，一點兒都不像！”

    第9章 倒車   何雨覺得自己真應(yīng)該打個120了……

    “雞湯快好了，你自己盛出來喝的時候加點鹽?！?/br>
    房間里安靜的像是爆炸后的廢墟，

    何雨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手扶著沙發(fā)的靠背，她的女兒低著頭，雙手攥在一起。

    不用看也知道，這孩子現(xiàn)在的嘴一定又繃起來了。

    她想笑，又笑不出來。

    兩只手一起扶住沙發(fā)靠背了，她慢慢轉(zhuǎn)了個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媽。”何默默叫住她，“你是不是……”

    明明眼前的一切都是熟悉，卻就是有什么陌生的東西存在，它讓空氣變得稀薄，讓唇齒變得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