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謝殊笑了笑:“真意外,謝齡居然有個這么聰明伶俐的孫子。”她想了想,又吩咐道:“你去傳我命令,這府上的幾個孩子由相府出錢延請名師前來教導。我看我們謝家也不是沒有好苗子,以后未必不能超過王敬之家那個兒子?!?/br> 家族昌盛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才不斷,想到王敬之再也無法刺激到自己,謝殊心里真是無比暢快。 衛(wèi)屹之回到封地后不久給謝殊來了信,已是陽春三月了。 他大約是有所顧忌,并沒有什么露骨之言。謝殊仔細讀下去,末尾處,他忽然提到長沙王最近在勤練兵馬。 太平歲月勤練兵可不是什么好兆頭,難怪連衛(wèi)屹之也覺得不對勁。 謝冉的傷養(yǎng)了半月,總算好了許多,如今只有一點疤痕未消。晚上他來找謝殊,帶來了從東宮探知的消息。 “丞相囑咐的事情我這里已有了點眉目,但始終參不透?!?/br> 謝殊抬手示意他坐下:“你說說看?!?/br> “皇后近日經(jīng)常來往東宮,原本我以為是關心新入宮的太子妃,但她每次都與太子密談很久才離去。太子也有些反常,我試探了幾句,他卻嘴很嚴,不肯細說,但可以確定,一定與陛下有關?!?/br> 謝殊蹙著眉,手指摩挲著筆桿,忽然問:“你對長沙王此人是否了解?” 謝冉一愣:“長沙王?倒是經(jīng)常聽太子提及,他是陛下的親弟弟。太子常說陛下嫌他呆板沉悶,優(yōu)柔寡斷,長沙王卻很欣賞他,叔侄感情深厚。當初長沙王外派封地,太子還難過了許久?!?/br> 謝殊覺得有些東西隱隱貫通了,“陛下承諾過太子大婚后便還權于我,卻至今沒有兌現(xiàn),也許陛下不是在防我,而是在防太子……不對,太子仁厚,不會做什么出格的事,陛下防的是皇后。” 越想越通透,難怪皇帝對衛(wèi)屹之離都一事多加勸阻。 尚未有定論,沐白忽然從門外匆匆走入,低聲道:“公子,宮里送來的消息,陛下忽然病倒了?!?/br> 五一章 謝殊急急整裝入宮,宮中已經(jīng)一片混亂。 太后正在殿中責問祥公公,謝殊進去時就見一群大臣站在周圍,彼此連見禮也顧不上了。 祥公公頭點在地上:“回稟太后,陛下是忽然暈倒的?!?/br> 太后厲聲問:“陛下為何會忽然暈倒?” “陛、陛下早前飲了碗?yún)蟊阌X得虛乏,沒多久就暈倒了。” “參湯是誰送來的?” “袁貴妃?!?/br> 中書監(jiān)袁臨立即拱手道:“太后明察,貴妃深受寵愛,怎會做此等損己利人之事啊?” 謝殊也覺得說不通,以前聽說過不少后宮爭斗的例子,栽贓嫁禍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一種。袁貴妃母子都恩寵正隆,腦袋有洞才會去害皇帝吧。但若是皇帝和袁貴妃遇困,最大的獲利者便是皇后和太子。 廢太子一事雖然一直被臣子干預而未能實現(xiàn),但皇帝始終沒有打消過念頭,皇后自然擔憂。 皇后娘家這幾年被皇帝打壓的厲害,她也只能等到太子大婚后有了王家勢力相助才敢動手?;实垡苍S早有察覺,所以把持著朝政大權不肯放手,這樣一旦太子有二心就可以直接廢了他立九皇子。 又或者反過來,是因為看到皇帝不肯放手大權,皇后心急,才冒險走了這一步,甚至聯(lián)絡了親近太子的長沙王相助。 太后似乎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沉著臉不做聲。 謝殊悄悄透過屏風望了望內(nèi)室,檀香裊裊,燈火安寧,一向與她爭鋒相對的皇帝此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實在讓人不習慣。 御醫(yī)們退了出來,太后立即問:“陛下情形如何?” “臣等還需再看看情形。” 太后怒道:“宮中養(yǎng)著你們就是讓你們再看看情形的嗎?” 御醫(yī)們慌忙認罪:“是,臣等一定竭盡所能,盡早醫(yī)好陛下。” 謝殊只是看了一下情況便退出來了,畢竟是后宮爭斗,自有太后做主,她無權干涉,只是覺得皇后這次太心急了。 若太子真能即位,對謝家而言倒是有好處,但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還是未知。 第二日宮中傳來消息,太后的處理便是將袁貴妃軟禁在宮中。 此舉已經(jīng)算溫和,但九皇子不知從何處聽說了此事是皇后和太子所為,如何咽得下這口氣,當天就偷跑出了宮,要去拉攏袁家為父皇母妃討還公道。 沒想到他年紀不大,動作挺快,袁家以及衛(wèi)屹之的勢力本就支持他,很快被說動,合力率領人馬到了宮城之下。 謝運負責鎮(zhèn)守宮城,所以謝殊最早得到消息,親自趕了過去,吩咐嚴守各門。 春夜寒涼,宮城城頭火光熊熊。 騎在馬上的司馬霆身披甲胄,眉眼間的青澀全被憤怒掩蓋,仰頭看著謝殊大罵:“jian臣,還不開門!” 謝殊朗聲道:“不是本相不開門,本相一旦開門,殿下就要成千古罪人,今后再難翻身了?!?/br> “胡扯!”司馬霆拿馬鞭指著她:“你助紂為虐,也是殘害我父皇,嫁禍我母妃的罪人!” 身后傳來整齊劃一的行軍聲,謝殊瞇眼望去,楊嶠率領都城護衛(wèi)軍遠遠行來。 司馬霆一見他底氣更足:“謝殊,你要以區(qū)區(qū)千余禁軍要對抗我們這么多人嗎?” “九殿下此舉等同逼宮,有謀逆之嫌?!敝x殊冷哼一聲,又下命令:“嚴守城門,擅入宮城者,立斬不饒!” 司馬霆憤恨地盯著她,哼,裝得正氣凜然,無非就是要護著太子的位子罷了! 他身后跟著的袁沛凌一臉糾結,唉,都是熟人,打打殺殺的多不好啊。 情勢很快又變,王敬之調(diào)集了王家人馬擋在了宮門外,明顯是相助太子的意思。 九皇子到底不是謀反,沒有直接攻入城門,退兵到了宮城外,但并沒有放棄討債的打算,與太子這方僵持下來。 謝冉坐在謝殊的書房里漫不經(jīng)心地煮茶:“看來陛下還沒出事,二位皇子便已到了爭鋒相對的地步了?!?/br> 謝殊被他的話說得一愣:“總覺得你點在點上了,可又有哪里不對?!?/br> 正說著,沐白進來稟報道:“公子,王太傅求見?!?/br> 謝冉放下茶具:“喲,稀客?!?/br> 王敬之走入書房時謝冉已經(jīng)退走,他今日身著便服,形容疏散一如往日,只是神情頗為凝重。 謝殊端著剛煮好的茶啜了一口,請他就座。 “太傅今日怎會來相府?” 王敬之眼尾露出細細的笑紋:“來給丞相送信,希望丞相能看明白一些?!?/br> 謝殊親手給他添了盞茶:“怎么說?” “丞相現(xiàn)在一定覺得是皇后和太子在陷害袁貴妃和九皇子吧?” 謝殊眼珠輕轉(zhuǎn),不明白他的用意。 “在下只想告訴丞相,不是皇后和太子聯(lián)絡的長沙王,而是長沙王主動聯(lián)絡的太子,要扶持他登基。至于這次陛下這碗?yún)?,也是袁貴妃被人利用,做了他的刀,而刺的,正是皇后和太子。” 謝殊錯愕,他也知道長沙王的事,必定是王絡秀告訴他的。 “太傅此話當真?” 王敬之從袖中取出信函遞給她。謝殊接過來打開,果然署名是王絡秀,內(nèi)容與他所言一致。 謝殊暗暗心驚,長沙王多年沒有動靜,忽然起兵,必然是有備而來。看來這次是計中計,不是皇后嫁禍袁貴妃,而是長沙王刻意挑撥雙方關系,屆時太子和九皇子兄弟相殘,他便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她看向王敬之:“那太傅現(xiàn)在的意思是要與本相合作?” 王敬之點頭:“長沙王之所以會用這一招,就是看準了世家之間明爭暗斗不會聯(lián)合,不知王謝可有聯(lián)手一日?” 謝殊舉起茶盞:“就在今日?!?/br> 元和二十八年三月末,長沙王司馬戚領兵前往建康,旗號是“清君側(cè)”。 朝中還有哪個大臣擔得起這個殊榮?自然是號稱jian佞之后的丞相謝殊了。 謝殊不開心,做人不能這么無恥,你要反就反,何必拿本相開刀! 她坐在書房里揉額角:“九皇子和太子還在對峙,他們的親叔叔已經(jīng)迫不及待來把他們一鍋端了,本相忠心為國,居然首當其沖?!?/br> 謝冉假裝同情地看著她:“丞相真可憐?!?/br> 沐白激動萬分:“屬下誓死保護公子?。?!” “唉,我手上要是不止有謝運一人該多好。” 謝冉有意無意道:“要是兵馬最多的人在這里也好啊?!?/br> 謝殊點頭:“果然我寫信給武陵王是對的?!?/br> “……”沐白忽然覺得之前口號都白喊了。 大晉本就不太平,每隔個三五年總有那么一兩個人要反一反,都城百姓的心已被鍛煉的很強大,毫不驚慌,還能當做談資來閑聊一番。 謝殊的擁躉忿忿地駁斥長沙王的言論:“簡直胡說八道,我家謝相何時是jian臣了?他分明義薄云天!” 武陵王的擁躉自然要嗆聲:“你們家丞相哪兒義薄云天啊?” “他……他長得就是個好人樣!” “呸,我們家武陵王那才是長了張好人臉呢!不然能叫賢王么?” “去你的賢王,來福,咬她!” 正是一團糟的時候,忽然有人指著街上的馬車道:“快看,王太傅和丞相居然一起乘車出行啊?!?/br> 因為謝殊“污”了君側(cè),最近許多大臣都與謝殊拉開了距離,而太傅王敬之卻開始頻繁出入相府,實在叫人驚奇。 謝殊搖著扇子問王敬之:“太傅之前說要找出陷害皇后和太子的兇手,不知可有眉目了?” 王敬之點頭:“正要帶丞相去見,此人是長沙王進獻給皇帝陛下的美人,也是他在宮中的耳目?!?/br> 謝殊把玩著扇柄:“長沙王果然早有預謀啊?!?/br> 美人被關押在黃沙獄大牢中。 謝殊和王敬之一先一后進了牢房,美人被鐵鏈綁著手腕腳腕,渾身是傷地躺在地上。王敬之對美人向來憐香惜玉,看著竟有些不忍。 “可憐的……”謝殊蹲在地上,叫獄卒扶她起來,一看清她相貌,頓時一愣:“外族人?” 王敬之道:“她是吐谷渾人?!?/br> 謝殊站起身,問獄卒:“問出什么來沒有?” 獄卒道:“都招了。” 王敬之拿過認罪書看了看,點點頭,吩咐道:“將她帶去宮城,讓她當面和九殿下說清楚?!?/br> 人被拖了出去,謝殊道:“總覺得太順利了點,會不會有問題?” 王敬之邊朝外走邊道:“是有顧慮,但眼下還是讓九殿下放棄和太子為敵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