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囂任由張揚牽著他的手，目光落在前方光線濃淡不勻的陰影，叢叢樹影中也許只有此刻的心理活動是不會被主系統(tǒng)監(jiān)控的。又或許，就連他每時每刻在想什么，對主系統(tǒng)來說都一目了然，只是作為冗余數(shù)據(jù)，懶得查看罷了。

    這種一目了然被系統(tǒng)實時記錄數(shù)據(jù)的人生，從前他想都沒敢想過?，F(xiàn)在知道了這點，他不僅不慶幸，反倒覺得是種莫大的悲哀。

    “有時候，”呂囂聲音低低地道：“我會后悔。”

    “后悔什么？”

    “后悔在主系統(tǒng)問我是否要選擇重生的時候，我選擇了‘是’?！?/br>
    張揚沉默片刻，斟酌著這個世界的字詞，設(shè)想如何去安慰呂囂張，又會遭遇怎樣的反應(yīng)。呂囂張對他以及主系統(tǒng)的存在，有時候會看似接受的很坦然，有時候又會奇怪地執(zhí)拗，執(zhí)拗勁兒來的時候，連他都恨。

    張揚吃不準(zhǔn)這變化是什么時候開始的，是前世、被聶清風(fēng)附身后，還是在風(fēng)凌幫助呂囂張筑基后才開始。

    “呂囂張，”張揚最后嘆了口氣，難得也說了句坦白的話。“人生一世倥傯，于你們而言，是哭哭笑笑來不及反思的短暫百年，于主系統(tǒng)而言，是一段段平滑流淌的數(shù)據(jù)?！?/br>
    張揚頓了頓，停下腳步，大手按在呂囂肩頭。

    黑夜里其實也有光的。只是大多數(shù)時候，沒有人會去仔細(xì)觀察那些熒熒足以視物的幽光。

    張揚的眼睛在黑夜幽光中也變得郁暗。“可是于我而言，你們所過的平凡人生，卻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我沒法停駐于任何一個世界，我不能在任何一個固定的時空交叉點安穩(wěn)地停留！呂囂張，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嗎？”

    呂囂眼眸閃了閃，隨即垂下眼皮，帶著些期待、又帶著些不敢去確認(rèn)結(jié)果的驚慌，低低地問他?！啊裁醋涛?？”

    張揚欲言又止，猛然間把呂囂護(hù)在身后，高大背影如同盤踞在暗夜盡頭的一座山。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給老子滾出來！”

    黑夜密林深處那陣嘩啦啦的響聲越來越近，在距離他們幾步之遙的地方停止，隨后有個什么聲音傳來，依稀像是兩個人在壓低聲音商量著什么。

    “滾出來！”

    張揚又怒吼了一聲，啪嗒，從褲兜里摸出打火機點燃。一小團(tuán)極小的光焰在空氣中躥動了幾下，四下里突然安靜。

    太安靜了！

    就連蟲鳴鳥叫聲都沒有。

    呂囂也抬起耳尖，敏銳地捕捉周圍動靜。自從筑基成功后，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運用修仙者特有的神通。耳內(nèi)草木倒伏聲窸窣，有不止一個人的呼吸聲。

    “他們有三個人?！眳螄藤N近張揚后背，輕聲地說，“我聽見了三個人的呼吸聲?！?/br>
    “嗯?！?/br>
    張揚內(nèi)心嘆了口氣，其實他剛才已經(jīng)差不多就快聽清那些人的對話了，但是呂囂張一開口，他下意識就調(diào)動全身注意力優(yōu)先去聽呂囂張說什么。這一來二去，就錯過了密林中的陰謀。

    算了，反正無論什么陰謀，在他153面前都不過是跳梁小丑。

    “老子再喊最后一次。一、二……”

    “嘿嘿嘿，張導(dǎo)！”密林深處果然有人回應(yīng)。一個帶笑的中年男子聲音傳來，常年浸yin于色，這人嗓子也沙啞的厲害。“這么晚了，真是沒想到，居然也能遇見張導(dǎo)。”

    張揚皺眉。

    呂囂悄悄地用胳膊肘搗他?！笆烊?？”

    張揚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他提高嗓門也笑了聲?！皢押牵@不是金大老板嘛！什么風(fēng)把你吹到這鳥不拉屎的老山林子里來了？”

    金大老板？呂囂心頭突突一陣亂跳。前世他雖然只是個十八線，好歹也算混過娛樂圈的，金大老板在圈內(nèi)是個如雷貫耳的存在。

    這人并不真的姓金，被稱為金大老板，是形容這人揮金如土。組織一圈當(dāng)紅炸子雞上游輪開party什么的，都算是小意思。這人曾經(jīng)為了捧紅崔明軒，斥資幾十個億拍了部爛片，全球同步上映。

    金大老板對崔明軒的癡迷程度，前世也是路人皆知的事情。

    附近出現(xiàn)了金大老板，那么另外藏著的兩個人里頭，是不是有一個，就是崔明軒呢？

    “這地方怎么能叫鳥不拉屎呢？”金大老板已經(jīng)腆著大肚皮艱難地鉆出林子，站到他們兩個人面前?！肮牢铱?，這里分明是青山綠水、大好風(fēng)光嘛！”

    張揚不動聲色地抬眉，打火機竄起的一丁點焰火忽明忽暗地打在他俊美五官，越發(fā)顯得鼻梁兩側(cè)陰影如蝶翼。

    這位金大老板也不知道是不是色字迷了心，居然看著張揚發(fā)癡?！昂俸?，幾年不見，張導(dǎo)這、這風(fēng)采又盛了幾分??！”

    ……居然還能有人敢看上張揚？呂囂內(nèi)心罵了一萬句mmp!

    第38章

    傳聞中的金大老板卻沒這個憂患意識，只顧湊著打火機的焰火仔細(xì)盯著張揚看，笑聲也染上了黃色。

    “哎呀呀，張導(dǎo)，你這條順盤亮的，要是你肯親自上，你想演什么戲，跟我說一聲就成！想接什么奢侈品廣告，那更是分分鐘的事兒！也不用別家，就我旗下那些品牌，你看中哪個，你說！只要你說一聲，剩下的事兒，我全包了！片酬好說，好說！”

    這位金大老板嗡嗡嗡，話語聲落在張揚耳內(nèi)就跟只綠頭蒼蠅一樣。張揚掏了掏耳朵，左手啪嗒啪嗒地按著打火機，似笑非笑?！敖鸫罄习暹@是要拿我當(dāng)小鮮rou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