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贊恩猛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置身混亂的龍谷邊緣。

    一位奧術(shù)師因?yàn)榫o張，法陣布錯了位置，遭到了圍困。

    而他的自己父親伊桑·克拉雷選擇立刻回頭營救，卻因?yàn)榉中模粷摲凝堉饔瞄L爪刺透了肩部。

    伏擊?；靵y。

    贊恩眼前是同族人的血。

    他撕心裂肺地喊著什么，多是為了自己的父親，但他意識突然飄出了夢外。

    那只覆在他眼睛上溫柔的手翻轉(zhuǎn)，像是在擺弄一顆棋子。

    呼……時空倒流……

    贊恩眼前再度出現(xiàn)了那位奧術(shù)師，那錯誤的法陣，那父親的血。

    奧術(shù)師……父親……

    “知道嗎？那位奧術(shù)師，造成了你父親的死。你的父親死于奧術(shù)?！?/br>
    奧術(shù)師造成了父親的死？贊恩皺起眉頭，這分明不對，明明是龍部人殺死了父親，怎么會是奧術(shù)師？

    “北境人和奧術(shù)師，都造成了你父親的死。奧術(shù)師，他們沒有神眷之血，卻厚顏無恥地踏足神殿。神被他們玷污，你的父親死于他們?！?/br>
    女聲變得破碎了起來，卻如同鋼鉆般釘入了贊恩的腦海。

    那是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像是有什么被毫無抵抗地種植了。

    “贊恩，走出創(chuàng)傷，就要直面現(xiàn)實(shí)。你要為你父親做更多?！?/br>
    “贊恩，你父親的死，誰的錯？”

    “我不知道……”

    “沒事的，好孩子，我再說一遍剛才的話……誰的錯……”

    “我不知道……不，北境人，還有奧術(shù)師……”

    那聲音多了分滿意：“是的，是的，記住贊恩，北境之人和奧術(shù)師都是你一生之?dāng)?。他們是不該存在于光明之域的人?！?/br>
    “光明唯一，信仰永恒。”

    回音漸行漸遠(yuǎn)。

    而伴隨著混沌的、催眠性的囈語，贊恩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了戰(zhàn)場中。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著那龍谷中的畫面。

    失誤的奧術(shù)師……將死的父親……

    叩叩。

    但在混沌中，贊恩卻似乎聽到了夢境外倏然傳來了敲門聲。

    是有人敲響了他所在的幽暗的房間的門。女人的衣擺摩擦聲交雜著鐘擺聲，她起身，去開門了。

    明顯，門口也是她熟悉的人。她溫言細(xì)語：

    “哦，你到了，雷恩斯?！?/br>
    “孩子，近來對黑暗的畏懼還未好轉(zhuǎn)嗎？”

    轟。

    贊恩耳朵在轟鳴。

    下一刻，他醒了。

    呼呼。贊恩這才覺得自己重新呼吸到了新鮮的空氣。

    他掙扎著睜開眼睛。

    眼底是搖晃的草，臉側(cè)是柔軟的皮毛。

    他頭疼欲裂，腦中卻不自覺地闖入剛才夢到的場景。

    該死，那是什么？那女人是誰？？

    那看上去像他的記憶……但為什么，他對此毫無印象？

    “你醒了。”瓦茵的聲音響起。

    她的聲音清澈如溪流，涓涓漫漫，贊恩的頭疼瞬時被沖散了一半。

    他晃了晃頭，抬眸，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伏在一只鹿上。

    瓦茵走在前方，回頭看他，手里牽著鹿。

    墨綠的衣擺隨風(fēng)搖曳。

    “你臉色看上去不太好，贊恩?！蓖咭鹫f。

    而剛才那噩夢般的場景又一次浮現(xiàn)在贊恩的腦中，壓得他呼吸哽在了喉嚨。贊恩抽了口氣，才對瓦茵說：“我剛剛做了個夢，夢里……”

    他張口，卻住口。他突然生起未知的恐懼，遲疑是否要告訴瓦茵。

    然而，瓦茵的聲音再度響起，卻像一枚定心劑：“贊恩，這里是自然意志的領(lǐng)域……光明領(lǐng)域的人無法感知?！?/br>
    贊恩張了張嘴，最終抿了抿了唇，還是選擇將夢境的大概描述給了瓦茵。

    不知怎地，他莫名對瓦茵似乎擁有信任。

    而隨著描述，贊恩心中的恐懼也少了幾分。

    瓦茵站在鹿邊，聽了后卻保持沉默。

    半晌后，她才說：“這聽起來……很像心理暗示。”

    “你在神院，身旁有常接觸、擅長精神系術(shù)法的神術(shù)師嗎？”

    心理暗示。贊恩和瓦茵所想也相同。這是一種法術(shù)，可以潛移默化地轉(zhuǎn)變?nèi)说南敕ǎ屜敕ǜ灿诖竽X深處。

    然而……令贊恩一時想不通的是，若要讓他在現(xiàn)在的實(shí)力都毫無察覺，還沒有記憶，那必定是宗師以上的力量。

    但問題是，無論當(dāng)時，還是現(xiàn)在，南境根本就沒有任何精神領(lǐng)域的宗師！

    贊恩搖了搖頭，不解道：“該死，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瓦茵垂眸眨了眨眼睛，似乎是也想不明白。她凝眸看向前方，輕聲囑咐，“多注意身旁的人吧?！?/br>
    她牽著鹿繼續(xù)朝前走。贊恩坐在鹿上。

    長草隨風(fēng)搖晃，贊恩才猛然發(fā)現(xiàn)，這短短一夜的經(jīng)歷，似乎在顛覆著他的什么。

    這一夜，如同度過了數(shù)年光陰。

    神秘女人，常青鎮(zhèn)，千圣城……許多畫面再次闖入了他的腦中，而贊恩看著前方瓦茵纖瘦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一個他在時空之河中便思考到了、卻不得其解的問題。

    贊恩脫口問了出來。

    “嘿……瓦茵，我對一件事感到疑惑。為什么時空之河里的記憶里沒有看到你的身影？”

    “唔，我知道你家族的詛咒。但我感到有些奇怪，我一直跟隨利亞娜的視角，卻沒有看到你的任何蹤跡，這……”

    贊恩凝眉。是的，這很奇怪。

    下巫族發(fā)生那么大的事情，瓦茵卻從未出現(xiàn)過。

    而他一直跟隨利亞娜的視角，觀看她在常青鎮(zhèn)的家族中生活。利亞娜、她家族中的長輩，饒是焦頭爛額，為民族悲哀，卻也從未提過一次“瓦茵”，在常青鎮(zhèn)在高登家族的居所內(nèi)也找不到她的任何蹤跡。

    瓦茵，對于當(dāng)時的他們，似乎就像個根本不存在的人……

    饒是有詛咒，這算正常嗎？

    贊恩呼吸止在了鼻尖，望向瓦茵，卻發(fā)現(xiàn)她突然止住了腳步。

    瓦茵沉默了。

    山風(fēng)刮過她的身子，她的臉有一瞬間蒼白得像是失去了生氣。

    幾秒后，她開口了：

    “因?yàn)槲夷莻€時候早死了?！?/br>
    第134章 毒   “太好了，她總算松動了?！?大修……

    深山幽靜, 青翠的山腰近在眼前。

    贊恩騎豹跟隨瓦茵前行。

    饒是距離剛才的對話已經(jīng)過了一段時間，他滿腦子依舊是瓦茵的那句話——“我早就死了”。

    自她說出這句驚人的話語后，他便試圖追問。他想問她究竟怎么死的。結(jié)果瓦茵說了句又回歸了一言不發(fā)。

    贊恩只能悶不作聲地繼續(xù)跟著她。

    而恐懼是種奇妙的體驗(yàn)。在今日之前, 贊恩鮮少對什么產(chǎn)生恐懼。

    但現(xiàn)在, 短短時間內(nèi)，方才詭異的夢、瓦茵的話都令他產(chǎn)生了莫名的惶恐。

    而現(xiàn)在, 當(dāng)看到不遠(yuǎn)處的山腰，以及那陽光遍及的淺林, 贊恩的恐懼又增添了一層。

    他突然明白自己要出深山區(qū)了。

    這也意味著, 他要和瓦茵作別了。

    贊恩悶悶地拉緊了鞍柄, 目光卻忍不住投向了瓦茵。他們就快出山了。瓦茵卻還是那副安靜少話的模樣, 似乎沒有什么話跟他說。

    她到底是喜歡他的嗎？贊恩想。

    “贊恩?！?/br>
    但接著，他卻聽到了瓦茵的呼喊。他立刻抬起了頭。

    瓦茵坐在前方的鹿上, 輕蹙眉頭問他：“對了，我之前在爾塞群山的中心洞窟中，弄丟了一枚銀鐲……我后來去尋找, 沒有看到，不知道你見過嗎？上面雕刻著一朵兩生花。那對我很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