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聲音，萊拉的動作卻停止了。

    過了幾秒，她才緩緩地抬眸，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她淡聲道：

    “你可以自己看?！?/br>
    隨后，她回頭了，繼續(xù)望向窗外。

    雷恩斯：“……？”

    他試圖再掃了眼身旁的環(huán)境，這是一個邊境部落風格的帳篷。布局像是來自落后的村落，但雷恩斯再次確認，這是他沒有見過的民族。

    太陽xue還發(fā)疼般地跳，雷恩斯大腦沉甸甸的，心中繼而浮起迷茫和不祥。

    不只因為奇怪的環(huán)境，還因為萊拉對他的反應(yīng)。

    她繼續(xù)吸著煙，煙霧繚繞下，面容冰冷。

    而在雷恩斯的印象中，那伽從不會吸煙。

    雷恩斯嘗試沒話找話，用炔鷹的語調(diào)“哈”了聲，道：“……那伽，你還抽煙？你之前不是從不抽么？”

    “……”

    萊拉再度回頭了。

    這一次，她似乎看到了格格不入的組合。

    她皺了皺眉頭：“我一直都抽?！?/br>
    頓了頓，又道，“倒是你，我一直以為你不抽?！?/br>
    “……”雷恩斯對現(xiàn)在的對話有些茫然。他試圖按了按跳動的太陽xue，想要讓自己徹底清醒過來，卻在這一刻，他卻突然看到了一旁的物件。

    那是一把劍。

    一把冰晶結(jié)成的劍，躺在他身后的櫥柜上，散發(fā)著粼粼幽光。

    “肅寰”。

    德威爾家族的“肅寰”。

    也是在這一刻，雷恩斯徹底想起了之前發(fā)生的一切。

    黃昏之路下，他和萊拉毫無征兆地遇到了那詭異的、從“規(guī)則”脫胎而出的襲擊者。

    在那被碾壓的戰(zhàn)斗中，他在即將掉入巖漿時，被逼無奈地使用出了“肅寰”。

    隨即他們被拖入了一個裂縫。

    “肅寰”……也是代表著他另一個身份的“肅寰”。

    雷恩斯的呼吸突然停止了。

    他猛地抬眸望向萊拉，卻在一瞬間手腳冰涼，動也不敢動。

    “……”

    然而，他卻隨即發(fā)現(xiàn)了不對。

    萊拉神態(tài)平靜，仿若一切都沒發(fā)生一般。

    她又吸了口煙。

    在吞云吐霧中，她又低聲開口了：

    “我之前戒過煙?！?/br>
    “…………??？”

    雷恩斯喉結(jié)動了動。

    他吃驚于萊拉的反應(yīng)，大腦卻如同被灌注了水泥，只敢下意識地附和。

    “是嗎？”

    萊拉卻接著說下去了，語調(diào)平靜得像是在“塔”里和他閑話家常：“嗯。是為一個人戒的?！?/br>
    “一個讓我當時愿意這么做的人。后來，我卻發(fā)現(xiàn)這件事做得很愚蠢。因為那個人背叛了我?！?/br>
    “再后來……我卻發(fā)現(xiàn)這整件事似乎都沒有必要?！?/br>
    萊拉說完了。她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目光便又挪向窗外，似乎在觀察什么。

    雷恩斯：“……”

    他大腦鈍痛，卻也不是完全失去了運作。

    ……他在這一刻才想起來了關(guān)于前世的細節(jié)。

    他幾乎沒有見過萊拉吸過煙。

    少有的見過的幾次，是她還在神院追求他時，他碰巧遇到了她和峭壁會的人在一起進行休閑活動。

    而當時見到他，她幾乎立刻滅了煙，后來小心地告訴他，自己其實不怎么吸。

    上院學會當時的確不提倡這種與癮相關(guān)的東西。

    雷恩斯當時面對萊拉的話，有點摸不著頭腦，卻在思考后把她的這番作為聯(lián)系到了下院的一些風氣。

    ——在神院的一些地方，環(huán)境總會讓人為了融入集體去做不本身不想做的事。

    當時和她不熟，他也只能說：

    “高登小姐，和我沒什么關(guān)系。但這種事，我只能說沒必要做。”

    而之后，她果然再也沒有在他面前碰過煙。

    ……除了上次在篝火會。

    ……難道萊拉是曾經(jīng)以為他不喜歡，為他戒的？

    雷恩斯的心漏跳了一拍，全身卻都變得僵硬，目前的發(fā)展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但他卻明白這件事不是重點，遂抬眸小心翼翼地瞥向萊拉。

    而她依舊是之前的神色，看上去沒有任何質(zhì)問和尋求解釋的意思，平靜得讓人看不透。

    明明是我暴露了身份，為什么我感覺自己比她還要震撼……雷恩斯咬緊了牙關(guān)，如芒在背。

    帳篷內(nèi)沉入了一片壓抑的沉靜中，他試圖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說起。

    下一秒，萊拉卻壓滅了煙絲，看也不看他一眼，拔腿朝外走了。

    這竟與先前夢中的場景相似，雷恩斯心中陡然浮起恐慌。

    他忙站起來，試圖追上去：“我可以解釋……”

    ……他真的怕萊拉再度離開了。

    這次回來，他本來就不打算再瞞她關(guān)于自己的任何事。

    只不過打算按計劃揭露。

    這突如其來的一個又一個意外，完全打亂了他的陣腳。

    雷恩斯慌慌忙忙地起來，跟上了萊拉，卻在萊拉打開幕簾、他的目光撞上外面的世界時，一切解釋的詞語都被他忘在了腦中。

    他果然在一個村落中。

    這是一個非常像南境的村落，卻橫亙在闇域血紅的土壤和天空下。

    阡陌交錯，質(zhì)樸的男女老少卻平穩(wěn)地行走其上，似乎對周圍的一切都司空見慣。

    但問題是，他們沒有影子。

    “呀，你的同伴醒了。”一個棕皮膚姑娘走到了他們的面前。

    秀發(fā)烏黑如鴉羽，黑珍珠般的眼睛透著友好的目光，她沖萊拉扯出了一個笑：

    “既然醒了，就去找阿婆領(lǐng)活吧。外來者來這里都得做活。不然一會兒巫女來了，我們的活還沒有完成，村莊就慘啦?！?/br>
    雷恩斯震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是他前所未見的古怪場景。

    那“黃昏之路”結(jié)界上、巨大的裂縫再次重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上。

    自剛才醒來，太多問題同時浮現(xiàn)，他只來得及去處理和萊拉有關(guān)的事。

    現(xiàn)在才來得及再次去思考和審視眼前的場景。

    雷恩斯再次皺眉問道：“這到底是哪里？”

    萊拉低沉的聲音傳來。

    “我猜，是裂縫秘境?！?/br>
    第205章 暮陽下的村落（二）   偽裝者永負偽裝之……

    這個村落坐落在荒野的中心, 隱沒在血色的天幕之下，村外環(huán)繞著一條洶涌的河流。

    卻不是普通的河。

    作為水系神術(shù)師，雷恩斯很容易分辨出其中的成分。

    粘稠腥臭的血液摻雜著清水, 卻沒有詭異地沒有立刻融合。

    他皺起了眉頭, 蹲在河邊。

    一位老人同站在河畔。

    正是少女口中的阿婆。

    她頭頂草帽、身穿布鞋，面目同樣帶有邊境部族的樸素。

    同行的男女老少除了萊拉與她幾乎一樣, 他們的腳下沒有影子，臉上粘著對不知道什么物件的憂懼。

    在眾目睽睽之下, 這位老人拿出了一把銅制的鑰匙。其上泛著灰白的光芒, 竟似乎是凈化的符文。

    她把鑰匙放入河流, 隨即水奇跡般地由渾濁轉(zhuǎn)為清澈。之后, 她伸出蒼白的手指，無聲地在每個人身上輕輕一點, 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呼呼。阿婆派完活了，一定要在日暮前做完呀，如果不做完就沒有‘凈源’了, 到時候抗不過晚上，巫女來了, 我們死定了……”那位美麗的少女呼呼喘氣, 似乎對即將發(fā)生的事十分恐懼。她往雷恩斯和萊拉的手上都被塞上了一個水盅, 示意他們舀起河流中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