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咳、咳咳、你哥來了，你去拿點(diǎn)……拿點(diǎn)……”李子清剛被他難得的一聲清晰的”子清“給鎮(zhèn)住了，但蘇眷本人卻說著說著身子就晃了起來，跟一條被風(fēng)吹歪的蘆葦一樣不堪身體的重負(fù)，李子清趕緊扶住這個(gè)歪倒的老男人。他病的太久，已經(jīng)輕的即使是李子清這樣的也能輕松穩(wěn)住。

    蘇驕冷眼看著，眼尾有不易察覺的紅。

    但蘇眷這一丁點(diǎn)短暫的清醒似乎是被乍見蘇驕的情景給逼出來的，只說了沒兩句正常的話他卻又開始發(fā)瘋，又咳又笑，李子清拼命攔著，他仍然不管不顧的叫嚷著，看表情似乎已經(jīng)失去理智。

    李子清一個(gè)沒拉住他便朝蘇驕撲過來：“小混蛋！你把我的云云——云云還給我！我的……你！都是你！”他喊了兩句就開始破音，李子清攔也攔不住，他撲到蘇驕面前揪住他就要揍。盡管現(xiàn)在的他就算真揍也沒法把蘇驕怎么樣了，但簡釋意還是撲上來用后背擋了擋他掄過來的胳膊，蘇驕站著不動讓他揍，李子清跟著喊，老太太口齒不清地哭求——家里頓時(shí)亂作一團(tuán)。

    蘇驕冷眼看著蘇眷，連個(gè)表情都沒有。

    簡釋意慌亂地抬眼看了看他——總算是知道蘇驕一貫?zāi)敲磭?yán)格的表情管理都是怎么修煉出來的了。

    蘇眷的吼叫罵聲逐漸模糊不清，到后來幾乎就是純粹的野獸叫聲，聽不見人聲了。

    蘇驕一直那么冷冷地看著他，就好像他倆根本不是什么有血緣連結(jié)的父子，而是幾輩子孽緣結(jié)成的仇人。蘇眷一抬頭看見了他那雙像極了許連云的眼睛，卻又被那里面一貫冷漠的神情激怒了，瘋狂叫罵，不干凈的唾液從嘴角飛濺流出，他也顧不上，憤怒和仇恨燒紅了他的皮膚和視線——他看起來好像要把蘇驕那雙眼睛挖出來。

    “你瘋成這樣，我還能跟你說句話嗎。”蘇驕忽然冷道。

    李子清很快便熟練的摸出繩子把發(fā)瘋的蘇眷綁了，他在地上像條丑陋扭曲又飽含仇恨的蟲子，一個(gè)仰倒就又咳得天昏地暗，像是要把胸腔里的臟器全部從嗓子眼兒里噴出來，聲音聽著空洞又可怖，兩下就咳出了兩口血，還含著粘稠的血塊粘在臉上地上。

    李子清又開始哭，像是永遠(yuǎn)長不大的小男孩，手忙腳亂慌慌張張地拿出紙給他擦。

    “師父你好點(diǎn)沒……師父……”

    蘇眷咳出了血消停多了，死狗一樣側(cè)臥在地上，眼神空洞。

    蘇驕伸手扶住還在擦眼淚的老太太，老太太緊緊攥住他的手，像是一放手蘇驕就會從這世上消失一樣。

    “我……哈呼……”蘇眷在地上喘息，渾濁的眼神卻突然又有了點(diǎn)清明的意思，他被李子清扶著坐在地上，半身都是土色，捂著開始劇痛的胸腔，喘得像是有上氣沒下氣，“我不讓你走的路，你走了……幾年都混不出個(gè)屁，咳咳、你頂著、頂著你媽的魂兒，是個(gè)……是個(gè)一事無成的廢物……我讓你學(xué)我的、我的，你明明可以……偏要，你偏要……”

    蘇驕在他說出“一事無成的廢物”之時(shí)就攥緊了手指，指甲鉗進(jìn)掌心里鉆心的疼，但他似乎失去痛覺一樣空白地站在原地。

    李子清趕緊哭著叫住蘇眷：“師父，別說了……回屋里吧……”

    可是很奇怪，蘇眷明明是在對蘇驕說話，眼睛卻看向站在他跟前的簡釋意。

    這場鬧劇里簡釋意就像個(gè)可有可無的外人，但蘇眷可能不這么想。

    “我不會同意的?！碧K眷突然說，“正道走不好，其他的你倒是學(xué)得快?！?/br>
    簡釋意敏銳地察覺出了他的話外音，張嘴想解釋，但蘇驕在身后扯了扯他的衣服阻攔了他的話。

    蘇驕：“我就是學(xué)了，怎么樣？我還要拉到你面前讓你看好了——哈，要是我媽當(dāng)年像我一樣學(xué)‘聰明’些，也不至于留我這個(gè)‘禍害’給你這種人，別自以為是了，我不是來征求你的意見的?！?/br>
    他深吸一口不穩(wěn)的氣，又顫著喉嚨吐出去：“蘇眷，你就是個(gè)變態(tài)，控制不了我媽，又想來控制我——許連云不就是被你逼死的——你不讓我演戲，我偏要去，我就是喜歡，怎么樣。許連云鬼迷了心竅才跟了你，被你那變態(tài)的獨(dú)占欲逼死了，你還想逼死我？”

    他眼角干澀的紅著，嗓子壓著聲音：“你休想?！?/br>
    說完蘇驕就要從口袋里掏東西，簡釋意嚇了一跳，以為他要?jiǎng)邮?，趕緊上前攔了攔——他一個(gè)連泥地都沒怎么走過的大少爺哪見過這種場面，只能下意識護(hù)住蘇驕。

    但蘇驕卻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當(dāng)著眾目睽睽湊上去親了他一下。是那種一觸即分蜻蜓點(diǎn)水式的親法，把簡釋意給親傻了。

    蘇驕像是故意對蘇眷展示似的，“惡意”滿滿地看了他一眼，拖著瘸了的步子近前去，把手里的那張一千萬的卡塞在李子清的上衣兜里。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今天仍然三更。

    第66章 獨(dú)白

    “……先把高利貸還了。李子清。等蘇眷死了,?照顧好奶奶。全都……全都拜托你了。”

    蘇驕說完這句人生中堪稱鳳毛麟角的軟話，又拖著瘸了的步子走回來,?幫一旁的老太太擦了擦眼淚：“奶奶,?您別難過?！?/br>
    安慰的話那么多,?可蘇驕卻一句也說不出口了。這個(gè)老太太很年輕就守了寡，拉扯蘇眷長大,?蘇眷卻是個(gè)天生的瘋子,?念書之后時(shí)常幾年不回來看她，有了蘇驕和李子清之后更是像個(gè)變態(tài)控制狂一樣不許母親接觸這兩個(gè)孩子，尤其是蘇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