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帶孩子，是不想溫世堯看了生厭，省的再說出些什么話來，不好應(yīng)對。

    “那快過去吃飯吧。”宋清容轉(zhuǎn)過頭，率先向著餐廳走去，話里話外都瞧不出情緒。

    溫月帶著孩子在樓上兒童房，宋清容吩咐華姨上樓，把溫月?lián)Q下來。至于多瑞，想著今晚談的事比較重要，有個孩子太鬧騰，就讓她留在樓上吃飯。

    幾人相繼落座，只是各懷著心思，氣氛有些沉悶。就連一向話多的溫月也垂著個頭，默默夾著眼前的菜。

    “今晚叫你們回來，是想說一下辛蔚和孩子的事?！?/br>
    溫封裕開口，打破沉默，目光掃向一臉置身事外的溫世堯，“如果是我們溫家的孩子，世堯自然會負責(zé)，不能讓他沒名沒分地這么過著?！?/br>
    后者垂著頭，薄唇淺淺勾了下，深眸盯著手中的酒杯，手指攥著酒杯下沿，在桌上輕輕晃著，既不表態(tài)也不回應(yīng)。

    聽出溫封裕話里的懷疑，又見溫世堯不說話，沈修風(fēng)便開口，“伯父，我們之所以帶孩子回來，不是要拿來破壞世堯的婚姻的，只是想說，孩子這么大了，他想，也應(yīng)該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

    “是誰？”

    溫世堯卻突然接話，不冷不熱的兩個字貿(mào)貿(mào)然蹦出來，一旁的沈辛蔚忍不住顫了下，手中調(diào)羹沒捏住，“哐啷”一聲脆響，落在地上，斷成兩截。

    她慌忙要彎腰去撿，被身邊的宋清容按住，“別撿了，讓阿姨收拾吧?！?/br>
    身后的阿姨積極上前收拾干凈，沈辛蔚緩慢直起身來，眼中酸澀的感覺太過強烈，導(dǎo)致她一直不敢抬起頭，生怕一不小心就滾出淚來。

    是誰，這兩個字，真是諷刺又侮辱，難為他說的那么流暢。

    她覺得自己真傻，自我催眠到這種地步，偶爾竟真的有李澳是他們的孩子的錯覺。

    自取其辱大概就是這樣。

    坐在她另一邊的沈修風(fēng)臉色也沒好到哪兒去。

    溫世堯的一句“是誰”，不過是暗中提醒他要注意分寸。

    看來，他果然如沈辛蔚口中所說，不過是利用他們，現(xiàn)在事情一過，便有翻臉不認之勢。

    這樣的認知讓沈修風(fēng)極為憤怒。

    且不說他剛剛已經(jīng)表明態(tài)度，就說綁架的事不過才過去幾天？經(jīng)過李澳被綁架這事，沈修風(fēng)以為，他們至少是站在同一戰(zhàn)線上的，可沒想到溫世堯根本就是高人一等的態(tài)度。

    最可恨的是，敢怒卻不敢言。

    文旅項目的工程還捏在溫世堯手中，倘若真惹惱了他，自己根本沒有資本和丁目誠抗衡，而父親的死大概就永無水落石出之日了。

    “自己做的錯事自己擔著，該負的責(zé)任我們也不會推脫。再說，咱們溫家的孩子哪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溫封裕手指敲著桌子，語氣激動起來。

    一旁的溫月咬著筷子，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那黎昕的孩子怎么辦？”

    她說完又埋下頭，繼續(xù)往嘴里塞東西。

    倒不是為黎昕打抱不平，只是覺得這些人坐在這里冠冕堂皇地討論問題的樣子很可笑，口口聲聲責(zé)任責(zé)任，也都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資格說這些話？

    溫世堯這次倒不含糊，“我的孩子自然我養(yǎng)著?！?/br>
    他說完這話，深眸看向沈修風(fēng)，“說了這么多，責(zé)任不責(zé)任的也討論過了，我想問問修風(fēng)，你有沒有該負的責(zé)任？”

    他這句話只有他們幾個聽得懂，溫月一口飯沒吞下，噎在嗓子眼兒里，上不去下不來，憋得打了個響嗝。

    溫封裕和宋清容聽起來，則是沒頭沒腦，溫封裕蹙了蹙眉，“你別轉(zhuǎn)移話題”

    正巧，在樓上吃飯的多瑞趁著華姨轉(zhuǎn)身的功夫偷跑出來，“蹬蹬蹬”下樓，一溜小跑跑到餐廳。

    在餐廳門口觀察了片刻，直接朝著坐在席上的沈修風(fēng)撲過去，甜膩膩地叫出聲，“爸爸”

    夜正深，黎昕從淺眠中驚醒，杏眸猛然睜開，看著眼前深濃的夜色，茫然地眨眨眼。

    耳邊聽聞蔣亦然細細碎碎的呢喃聲，她恍惚的意識逐漸清明起來，可夢中那決絕的場景還是如劃片般再現(xiàn)腦海，真實又清晰，讓她的心緊跟著一陣陣揪疼。

    即便逃到七千公里之外，那些不算陳舊的過往仍如影隨形，在一個又一個夜里，擾了她的清夢。

    心下蕭瑟經(jīng)久不散，連帶著鼻尖也酸澀不已，黎昕緩緩舒了口氣，伸手抹去劃落到發(fā)絲間的清淚，默默安慰自己，一場夢而已。

    大概感覺到她的動作，身旁的蔣亦然翻了個身，不知夢見什么，略帶傻氣地嘿嘿笑了聲。

    黎昕有時候還真羨慕她，一天到晚沒心沒肺的，即便失落傷神，也總能比別人過得輕松些。

    馬里日夜溫差極大，入夜后溫度下降了許多，開著的窗傳進來一陣陣涼意，讓睡夢中的蔣亦然忍不住抱著膀子打了個寒顫，黎昕坐起身，將抖落在一邊的夏被拎了個角，覆在她身上。

    隨后，黎昕略帶笨拙地挪到床沿，抓起扔在床頭的針織外套，伸腳在床邊摸索著，探到自己的人字拖，趿著走到窗邊，將木制的窗戶拉上。

    關(guān)好窗戶后，她將外套披在肩上，出了房間。

    夜涼如水，高墻鐵絲網(wǎng)圈起來的院落空曠靜謐，她在屋子門口的臺階上坐下，看著頭頂?shù)囊环揭箍铡?/br>
    這里雖然生存環(huán)境惡劣，但相對也沒有污染，夜色是她從未見過的純凈。

    點點星光輝映，微弱的光連成一片，是小時候才見過的景象。

    “怎么沒睡？”

    身后傳來輕啞的男聲，雖然聽出是誰，但這寂靜深夜里，還是讓黎昕肩頭抖了下，她平穩(wěn)了下呼吸，回過頭去，看見兩堵墻的接角處有一個星星點點的紅光。

    模糊難辨的光線中，楚煜正姿態(tài)散漫地倚靠著墻角，在吸煙。

    “睡不著。”她轉(zhuǎn)回來，裹了裹披在肩頭的針織衫，簡短而淡然地回應(yīng)。

    楚煜最后吸了口煙，將煙蒂彈到腳下，用腳尖擰滅，跨到她身邊，雙手抄著口袋站著，“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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