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仟啟動引擎, 性能極好的黑色轎車從這篇寬廣的樹林里猛然沖出, 男人將速度放得很快，一雙藏在黑色卷發(fā)下的眼瞳陷入深深的墨色，他扭轉(zhuǎn)方向盤，不知為什么將身體繃得很緊。

    戲檸舟并沒有因為超出常規(guī)的車速而有什么不適的地方, 他將假發(fā)和黑色美瞳都摘了下來, 露出一雙在黑夜里剔透冰冷的深藍色瞳孔。青年的眸子里倒映著車窗外飛快后轉(zhuǎn)的樹林，照明燈在前面驅(qū)散了寒冬里某些陰冷的空氣。

    車實在開得太快了，落葉都莎莎地打在車上。兩個人的眼睛都能輕易看清黑夜里的東西，小樹林里不僅有低矮的灌木叢圍繞著花狄的房子，還有比較高大的樹, 樣子好像是松柏又好像是槐桑。月光并不是很明亮, 它帶著月白色撒在車路上，也撒在這片給人感覺愈發(fā)陰冷的樹林里。

    他們在進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越往花狄房子靠近的樹木越矮小, 越往公路靠近的樹木越高大?；ǜ坪踹€要和花狄談些什么話,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并不晚, 但車在樹林的過道上開著就像一只拉動黑色序幕降臨的線。

    “篤篤……”戲檸舟忽然將手指曲在一起, 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 用折彎處背敲梁仟的車窗玻璃，發(fā)出很沉悶的聲音。

    梁仟敏銳地捕捉到聲音，他只是將手指握得更緊了, 把這方向盤盡量讓車子在這片路上開得平穩(wěn)。

    戲檸舟瞇起眼睛, 將手指放開, 用四根彎曲的骨節(jié)背面去敲車玻璃，玻璃內(nèi)還能看到他非人般精致的容貌，但是手指敲出來的聲音始終讓他覺得不太對。

    “太小了……”青年喃喃。

    這個聲音還是太小了一些，而且這種敲窗子的方法應(yīng)該是用來敲門的。于是戲檸舟將手掌扣過來，像貓爪一樣又往玻璃上碰碰地敲了兩下，帶出比之前的聲音略微像樣一點的感覺。

    忽然，青年看著窗外那追逐著車影的月光和一輪接著一輪的樹木略過，他將手掌漸漸伸開，展現(xiàn)出美好的手骨弧線，然后發(fā)了猛力朝玻璃床上拍去。

    “嘭嘭——”

    對了，應(yīng)該是這樣的。

    梁仟沒有打擾少年思考，他將車子在這一片沒有路燈滿是樹木的地方拐來拐去，四處觀察后發(fā)現(xiàn)這里確實沒有野獸，不管是狼群還是蛇都被很好地清楚了。不過這里已經(jīng)快要接觸人類公路了，作為通商口岸的海阜就算在夜間也有匆忙的車輛路過，野生獸類應(yīng)該不會選擇在這附近生活。

    畢竟在這座“海中城”的背后，是通往國外的碼頭啊。

    戲檸舟將手掌收回，慢慢彎曲放在兜里，見玻璃床上起了很明顯的白霧，他又忽然伸手按上車窗內(nèi)部的白霧，一個纖瘦的手掌印子出現(xiàn)在車窗上，很快又被同化掉。

    “我覺得那塊被換掉的玻璃有問題。”戲檸舟轉(zhuǎn)頭看著離車身不遠處的燈火闌珊，“那些玻璃的構(gòu)造很好，應(yīng)該是你們軍用的某種特質(zhì)防彈玻璃，一般的東西根本無法讓它破碎。相對來說要花費的錢并沒有那么便宜，而因為花狄‘莫名奇妙’地覺得半夜有人敲玻璃，就讓人給換掉了，更神奇的是換掉之后花狄會安靜一段時間?！?/br>
    “如果真的是內(nèi)心的恐懼或者是不定時發(fā)瘋，那這樣的做法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只能讓她自欺欺人。很明顯，今天見到的這位姑娘并沒有想象中那么怕人，社交恐懼癥就幾乎沒體現(xiàn)出來?！睉驒幹劭戳艘粫鹤约旱闹父?，然后將手肘擱在車門的門框上，單手指撐住太陽xue上面一些的地方。

    “她的精神狀態(tài)很正常，甚至很活潑。這暫時、暫時證明了她并不是一個精神失常的人。那前面提到的玻璃應(yīng)該就不是她的錯覺。”戲檸舟的眼瞳無悲無喜地注視著前方，“換一個猜測來說，一個在叢林里遇到麻煩的人，如果看到一棟房子，那么敲門之后沒用就會直接拍打窗子，用掌心直接拍打窗面就是最直接的做法?！?/br>
    “而且……”

    黑色的低調(diào)轎車猛然一個加速，從這片看起來很陰冷的樹林里面沖了出來，車身上不只是白色月光，更映照出遠方的星星點點，車又行駛了一會兒漸漸行駛出這片偏僻的地方。梁仟略緊張的神經(jīng)這才放輕松下來，他將車緩慢地接上前面的車輛，停在了某排在紅綠燈前的車隊伍后。

    “而且……我剛才在那玻璃上摸了摸，還留有一絲很淡的血腥味兒?！睉驒幹勐柭柤缧ζ饋恚蠞u漸傳來遠方?jīng)]關(guān)門商店里面吵鬧的聲音，他似乎才想起什么似的，在車前找到一包濕紙巾，打開認認真真擦了一遍碰到血腥的地方。

    梁仟點頭，臉色放緩和了一些，他偏頭注視著青年，回答:“嗯，我們對那種味道都比較敏感，你在我手上寫字的時候都能察覺了?！?/br>
    “噗呲，不一定，萬一是某只被打死在玻璃上的死蚊子呢？”戲檸舟開起了玩笑，但像是很快被這個玩笑惡心到了一樣，“……嘖，真臟?！?/br>
    看著他略生動的表情，男人才緩緩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弧度很小，卻很溫柔。似乎碰到少年之后，他真心發(fā)笑的次數(shù)要比以前多得多:“剛才車速太快，身體有什么不適的地方嗎？”

    見男人溫柔起來的眉目，戲檸舟又將表情恢復(fù)到了溫和可親上面，他搖了搖頭:“還行，車里沒有讓人感到反胃的東西。倒是你，剛剛怎么忽然開那么快？不是還早？”

    梁仟的墨色眸子又沉下來，他乘著紅綠燈還有將近一分鐘的時候閉了閉眼睛緩解酸澀:“不是趕時間的問題，對于某些令人不舒服的地方，警惕性會莫名高很多。從小就養(yǎng)成的習(xí)慣了?！?/br>
    戲檸舟小弧度歪了歪頭，他倒是沒有察覺什么，或者說那樣幽暗的地方反而能給他不少安全感，外面的街道還是太亮太吵了。

    “看你臉色不再泛青了，這半年來調(diào)養(yǎng)身體還是有些用的。也不知道你以前是怎么學(xué)習(xí)的，能把人學(xué)那么瘦。”

    戲檸舟不回答。

    等紅綠燈的時候還能聽到兩個人之間的呼吸聲，梁仟身上那種淡淡的煙草味傳到戲檸舟鼻尖，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游戲里看到的某些對話。

    “梁仟?！?/br>
    “嗯？”

    “現(xiàn)在紅綠燈還剩多少秒？”他眼睛近視，不戴眼鏡看不清。

    “ 36 秒，怎么了？”男人睜開眼睛，一雙陷入深淵的眸子里帶著一些剛才沒有緩過來的神色。

    “呵……”

    戲檸舟忽然笑起來，他伸手將放碟子的那塊東西拉下來，投下來的陰影瞬間擋住兩個人半張臉，他將白皙的手腕撐在檔盤后，曲起一只腿，上身側(cè)過來向梁仟的方向傾。

    “你……”梁仟看著他那張精致的臉越靠越近。

    “別動。”戲檸舟冷言一句，眉目之間還是有些寒色，他緩緩湊近梁仟的臉，冰冷的右手從他右耳上的黑發(fā)插入，涼涼的感覺讓梁仟本還有些發(fā)蒙的腦袋驟然清醒。

    然后他看見青年那雙半瞇又迷離的藍色雙瞳在陰影的投射下顯出一些水波，對方一邊的金色短發(fā)垂到肩上，那是他偏頭的動作。

    青年撐著左手，右手掌著他的頭讓他不敢動彈，從這個方向可以看見他白皙得能見到青色血管的皮膚，從頸下到立體和勾人的鎖骨，深陷的鎖骨到……

    青年單膝跪在左手旁，側(cè)面露出他優(yōu)美的背弧，他偏頭卻沒有閉眼，他湊近沒有收斂笑容，隨后青年伸出了舌尖。

    戲檸舟很生疏地微微探出舌尖，找準男人的側(cè)臉，趁著偏頭的角度，從對方的左頰上緩緩舔舐到了唇邊，很慢很慢，他深藍色的瞳孔一直和對方那雙忽然攪起風云的墨色眼睛對視，露出狡黠。

    男人的唇并不是很柔軟，表面因為忙碌還有些干涸，他舌尖上的濕潤繞著對方的唇角一點、一點地舔舐，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收攏舌尖，將自己的唇輕輕印到對方一半的唇上，觸既放開。

    覺得男人這樣呆呆的樣子有些可愛，他又將放開的唇湊近梁仟的耳畔，聲音故意放得很低。

    他問:“現(xiàn)在還緊張嗎？”

    狡猾的青年忽然借著角度將放碟子的那塊東西放上去，膝蓋一轉(zhuǎn)從副駕駛跑到了后座上，心情很好地發(fā)出輕笑，戲檸舟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見旁邊的車輛開始動。

    “走了?！?/br>
    梁仟愣在駕駛座上，還偏著頭，眼底的愣色很快被暗芒吞噬。青年微涼的感覺還在身邊噴釋，他濕潤冰涼的唇留下的感覺還沒有消散，那淡淡的梔子花香還留在臉頰旁。

    紅燈已經(jīng)閃過，他沒有機會再將人逮回來加深這個舔到一半的吻，聽著后座傳來愉悅的笑容，男人的臉色頓時黑了一層。

    直到后面的車開始按喇叭，梁仟才冷著臉色踩動油門。

    他沒有從鏡子里看后面青年的反應(yīng)，胸腔里那一直平穩(wěn)跳動的心臟猛然加速起來，給他的耳廓染上了一抹紅色。男人淡定地開車轉(zhuǎn)彎，卻在誰也看不到的地方捂了捂心臟的位置。

    ——更緊張了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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