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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坐在她身側(cè),面上稍有些不自在,“阿姝,你留在宮里的事情是之前我們講好的?!?/br> “我倒不是說這個,”溫嘉姝其實坐在安慶殿時就想笑的,礙于上皇的顏面,一直端著矜持的姿態(tài),“上皇自己滅佛重道,如今因為一個僧人,又拿著念珠談起佛經(jīng)了?!?/br> “至于圣上嘛……”她的目光里滿是戲謔,“你剛見到我時多好呀,和我獨處上一刻鐘都嫌我這個凡夫俗子玷污了湘宮觀這片清凈地,現(xiàn)在怎么也不知道婚前避避嫌,反倒是把我弄到千秋殿藏起來了?” “郎君,紫宸宮那么大,然而我一個人就能走到你身邊,現(xiàn)在把我放在離陛下這樣近的地方,就不怕我半夜爬上御榻嗎?”她笑道:“一面躲著我防著我,一面又和人家共乘御輦,君心難測,真是令臣妾傷懷呢!” “滅佛是為了多些男子耕作應(yīng)戰(zhàn),阿耶念佛是要追求長生極樂,這有什么沖突的?” 輦車發(fā)出轆轆之聲,在夜間聽來極為清楚,圣上轉(zhuǎn)頭去看宮禁夜色,“人總是會變的,再說那也是因為阿姝喜歡同我待在一處,我才會想著……” “好了好了,你不要強(qiáng)詞奪理嘛。”溫嘉姝斜覷了他一眼,裙下繡著并蒂蓮的翹頭履不著痕跡地探入龍袍下面,掀開了遮蔽烏履的衣角,“你只消說是不是存了壞心思,不要說那些沒用處的話。” “就是我存了又有何妨?”御輦之外有宮人盈盈下拜,車中被他們視作日月的皇帝卻一本正經(jīng)地俯身捉住了皇后的足踝,借著袍袖的遮擋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足尖才又放了回去,“成日里就會與你的郎君斗嘴,你最好在千秋殿安安生生地就寢,否則我……” 即使知道身邊無人敢來笑話,但說出這種話也會有些羞赧,他附在溫嘉姝耳邊低語了幾個字,才坐到輦車的另一邊去,兩人中間像是隔著不可逾越的楚河漢界。 溫嘉姝半卷了珠簾,有意讓宮人窺見車內(nèi)的帝后,轉(zhuǎn)頭學(xué)著上皇的口吻,倚著靠枕扯他的衣袖:“二郎念經(jīng)真是變成老古板了,夫妻分坐像什么樣子,你就靠過來些嘛!” “阿姝平日里不許朕接近方士,自己與那赤足僧人聊得倒好。”她學(xué)著阿耶的語氣同他講話,但少女的口音總歸變不成老人,只能說是調(diào)笑,沒有父親訓(xùn)誡的口吻,圣上擰了一下溫嘉姝的手臂,“如今遂了你的心愿,回去叫敏德把那盒子丟了才是正經(jīng)?!?/br> “這個還不急,我今日一見法師,覺得他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 思及咸安長公主的癥候,溫嘉姝捏住緊了放在暗袖里的藥盒,同道君玩笑:“從前是我想錯了,法師之壽無窮無盡,要是郎君到了上皇這個年紀(jì),說不定我還用得著他呢!” 新送到南內(nèi)的慎恤膠并沒有用上多少,但上皇近來臨幸嬪妃的次數(shù)卻變多了,圣上怔了片刻才領(lǐng)會到了她的意思,忽然變了臉色,他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同溫嘉姝說話,“阿姝,你把簾子放下來。” 道長神色冷峻,溫嘉姝怯怯地離他遠(yuǎn)了一些,“撂簾子做什么,道長,我現(xiàn)在一點也不冷。” 他果然順著她的意靠過來些,順帶把那珠簾素紗也放了下來,咬牙切齒道,“叫你好好看看,我到底用不用得著他!” …… 皇帝是亥時一刻離開的千秋殿,不比在溫府她須得每日請安,上皇有自己的安排,不要她這個小女子過來相陪,而宇文太妃非親非嫡,更不用她去做孝順姿態(tài),就是睡到日上三竿也沒人會怪她。 溫嘉姝本來有些擇床,但奇怪的是到了千秋殿后竟像是回到自己閨房里,夜間睡得香甜,直到卯時才醒,圣上與臣子議完了事情想要往千秋殿與她共進(jìn)早膳,知道她睡得這樣好,也就打消了心思,由著她白日做夢。 宮里面可以借閱的賬本比女官搬到溫府里的更多,溫嘉姝睡足了起身,見道長不在,用畢午膳就讓鄭秋去調(diào)取了宮內(nèi)往年卷宗,搬到御書房里供她解悶。 書房里有敏德專門為皇后準(zhǔn)備的案幾,這樣圣上批閱奏折的間隙,抬頭就能一睹皇后芳容。 圣上平時要見諸位大臣或是開設(shè)經(jīng)筵,大多是自己往集賢殿和弘文館去,獨自批閱奏章或是有軍機(jī)要事相商單獨召見重臣時才會在書房,敏德這樣安排也算是合他心意。 只是這姑娘該解風(fēng)情的時候卻又像個木頭一樣,埋首在賬簿和宮人名冊里,他批了半個時辰的奏折,終于自己按捺不住,踱步到她身后,看那吸引了皇后全部注意力的賬本。 溫嘉姝察覺到背后多了一個人,不客氣地命令郎君:“道長,我看了好久賬本啦,你替我揉一揉肩背罷?!?/br> 皇帝是讓人伺候慣了的,自己也通曉一些按揉xue位的道理,他的雙手在溫嘉姝的肩背上按揉,隔了幾層薄薄的絲絹綢布,他甚至能觸摸到她今日的褻衣形狀,他輕輕按了幾下就松開了手,落到溫嘉姝眼里卻是另外一層意思,她心里存了不滿,“道長,你好生憊懶!” 讓郎君捏一捏肩,不管手藝如何,心里還是高興的,她拉過道長的手往自己肩上去,“給我按一按,累不到你的!” 圣上見她不在意,就順?biāo)炝怂囊馑迹剖遣唤?jīng)意間問道:“這些賬簿沒個人與你分說,阿姝能看得明白嗎?” “我阿娘也是大族出身,自然會教我中饋之事,你怎么這樣小瞧人?”溫嘉姝仰著頭嗔他,卻正好合了圣上的意,伏低相就檀口,像是含了一塊蜜餞甜糖,過了一支小調(diào)的工夫才松開了她引人采擷的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