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這情兒溫言軟語道:“妾身蕭情,參見各位大人?!?/br> 沈白微微點(diǎn)頭算是還禮,余觀塵矜持地拱了拱手,只有陸元青作了一揖,顯得極為正式地說道:“敢問劉夫人,這死了的丫頭紅衣,是在誰跟前伺候的丫鬟呢?” 蕭情聞言微微一愣,“這位是?” 沈白一笑,“這位乃是本官的師爺,姓陸。” 蕭情掃了一眼胡二驗(yàn)尸的方向,重重地嘆了口氣,“紅衣是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頭,平日倒也是乖巧伶俐的,不知怎么出了這樣的事情。”言罷,竟是眼圈微微發(fā)紅了。 陸元青在她回答的時候并沒有看她,他悄悄看了一眼劉大成,這劉老爺似乎也是有些無可奈何,他舉起手,微微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拍了拍蕭情的背脊,以示撫慰。 老夫少妻,而且沒有其他侍妾,本以為二人的感情應(yīng)該極深才是,可是從劉大成拍打蕭情背脊的僵硬動作來看,竟然沒有半絲那種夫妻間親密無間的感覺。陸元青覺得奇怪,卻繼續(xù)微笑問道:“不知道劉老爺府上的下人,可有來歷可疑之人?” 劉大成微微搖頭,“府上的仆從都是老老實(shí)實(shí)本本分分的人,入府之前也都曾詳細(xì)詢問過來歷,如果說他們中間有人做出這種殺人的勾當(dāng),我是萬萬不信的。” 陸元青點(diǎn)頭微笑,正在此時,胡二擦著手走了過來,他面色有些陰晴不定,對沈白低聲道:“大人,女子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雖然下體有嚴(yán)重的抓傷,但那不是致命傷,而且從凝血情況來看,應(yīng)該是死后造成的,至于死因……”說到這里,胡二明顯猶豫起來。 一旁的陸元青卻一笑,“想必死因胡二還要斟酌一下,是吧?” 望著陸元青笑容溫和的臉,胡二心里卻在嘀咕:這陸師爺怎么知道他對死因還要斟酌斟酌呢? 沈白聞言轉(zhuǎn)頭看向陸元青,“陸師爺?shù)囊馑际???/br> 陸元青從容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望大人能準(zhǔn)許?!?/br> 沈白挑眉不答,眼中問詢之意卻濃厚,這家伙為什么故弄玄虛? 陸元青一指旁邊的胡二,“大人,既然胡二說死因需要斟酌,那么今日肯定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了,所以我建議諸位先行回衙門,至于我和胡二,會繼續(xù)留下來驗(yàn)尸?!?/br> 沈白微微皺眉,還未答話,宋玉棠就按捺不住了,“你也會驗(yàn)尸?” 陸元青認(rèn)真地?fù)u搖頭,“不會?!?/br> “你不會,那跟著湊什么熱鬧……” 陸元青卻又正色道:“我雖然不會驗(yàn)尸,卻懂得一些驗(yàn)傷的門道,所以我留下來,說不定可以幫上胡二一點(diǎn)兒忙?!?/br> 沈白不解地看向他,“這么說,你今晚要留在這劉府之內(nèi)?” “不只我,還有胡二?!标懺嘁荒樀睦硭?dāng)然。 胡二心里叫苦不迭,這陸師爺想留,他可不想留,雖然干的是驗(yàn)尸的行當(dāng),可是他對死人卻有頗多忌諱,這劉府雖是門庭大戶,可是如今死了人,怎么著也算是兇宅了吧?讓他留宿在兇宅之內(nèi),他可不愿意。 沈白雖然不解陸元青突如其來的想法,卻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那好,如果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及時通知衙門?!?/br> 他和身邊的宋玉棠低語幾句,只見宋玉棠面色急劇變化,最后無可奈何地道:“既然公子開口,玉棠豈能不從。”他厭煩地掃了陸元青一眼,鼻中似是不屑地哼了一聲。 沈白又道:“我將玉棠留下,他武功不錯,有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陸元青心道:沈白倒是想得周到,隨后恭敬道:“大人放心?!?/br> 沈白將陸元青的意思向劉大成交代了一下,劉大成本想將沈白留下飲宴的,可是沈白婉言謝絕了,劉大成只得將沈白一路送出府,陸元青陪送。 快出府門的時候,卻和迎面走來的一名女子打了個照面,這女子一身柳綠之色,身骨纖弱,走動之間風(fēng)姿無限,也輕盈無限。 陸元青低聲問身旁的府中小廝,“這女子又是何人?” 那小廝扭扭捏捏道:“這是瀟湘館的夕露姑娘。” 陸元青喃喃自語道:“瀟湘館……瀟湘館……”一拍腦門,“瀟湘館不就是那家妓院嘛!那她是青樓里的姑娘了?怎么會到你們府上來?” 那小廝一臉惶恐,但是陸元青是衙門里的人,他哪敢不答? “這夕露姑娘是來找我家少爺?shù)?。?/br> “你家少爺?”陸元青一臉狐疑,“你家少爺不是癡傻了嗎?” 那小廝聞言一抖,還未回答,那夕露姑娘已經(jīng)走到近前了。她欠身行禮,“劉老爺。”說話的同時,對身后眾人皆是微微一笑。 劉大成趕忙介紹道:“這是汴城縣的知縣沈白沈大人,還不行禮?!?/br> 夕露似是一驚,忙又行禮道:“小女子夕露,見過沈大人?!?/br> 沈白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又回頭對陸元青道:“無論去哪里,帶著玉棠?!彪S后和劉大成告辭后,就離開了劉府。 采花郎(3)劉府少爺 陸元青借口查案,向劉大成要求在這劉府之內(nèi)走一走,劉大成自然滿口答應(yīng),派了一名小廝給陸元青幾人帶路。這小廝正是之前陸元青問過話的那名小廝,叫劉成。 陸元青邊走邊問:“劉成,你在這劉府待了幾年了?” “小的來劉府已有五年了?!?/br> “哦,那你也算是一直跟在劉老爺身邊了,對于劉府的事情應(yīng)該也極為清楚才是?!?/br> “小的只是個下人,能知道什么呢?不過師爺問的事,小的一定不敢隱瞞?!?/br> 陸元青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說說你家少爺吧!他是怎么癡傻的?先天如此還是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那劉成微微搖頭,“其實(shí)我也不清楚,師爺想必應(yīng)該聽說了,我們劉老爺是十年前舉家遷來這汴城縣的,要是問我這幾年間發(fā)生的事,也許我還能幫上忙,至于這之前的事情,這府中管得嚴(yán),誰敢亂嚼舌根呢?” 陸元青瞅他一眼,“那么說你家少爺在你來府中之前,就已經(jīng)癡傻了?” 劉成點(diǎn)點(diǎn)頭,“是呀,平時老爺都不讓我們這些下人靠近少爺居住的院落,雖然在府里時間不短了,但我也只見過少爺一面而已。” “哦?”陸元青似是極感興趣,“你家少爺是什么樣子的人?” 聽陸元青這么問,劉成只是一嘆道:“可惜啊可惜,我家少爺可真是……可惜了那副好相貌啊?!?/br> 陸元青奇道:“你家少爺難道還是個美男子不成?” “那可不是?說出來師爺可能不信,我那次雖然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見過少爺一面,可是那容貌倒真是令人難忘??!難怪這夕露姑娘,明明知道我家少爺是個癡傻之人,卻還是天天跑上門來,從無間斷?!?/br> “哦?這夕露姑娘又是怎么和你家少爺相識的呢?” 那劉成鬼頭鬼腦地四處看了看,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唉,我家老爺雖有萬貫家財,可惜只有這么一個癡傻的兒子,我想老爺也是病急亂投醫(yī),才找了這個夕露姑娘來,想著要是能讓少爺留下一個孩子就好了?!?/br> 陸元青聞言沉思了片刻,“你家少爺平時不得出門嗎?” 劉成道:“總之老爺就是讓少爺在府中靜養(yǎng),每日的菜飯都有專人送去,但也只是送至門外,嚴(yán)格說起來確實(shí)是只有夕露姑娘出入少爺?shù)淖√?。啊,對了,這紅衣死之前也曾給少爺送過飯?!?/br> 陸元青聞言眼前一亮,“你家少爺住在何處,請前面引路?!?/br> 劉成為難道:“少爺?shù)淖√帲蠣斒遣蛔屓魏稳丝拷?。?/br> 陸元青安撫道:“無妨,你家老爺不會怪罪你的,如今這府中出了命案,任何人都難逃嫌疑,也包括你家老爺和少爺,帶路吧?!?/br> 這劉少爺?shù)淖√幗^對算得上是別具匠心,竟然是在湖心!想要去劉少爺居住的樓閣,只能乘船,而此時岸邊卻看不見船的影子。 劉成解釋道:“從岸邊到湖心閣往返只有一條船,如今這條船應(yīng)該是剛剛進(jìn)府的夕露姑娘用了。” 陸元青此時才回頭對跟在身后的宋玉棠一笑,“不知道宋護(hù)衛(wèi)的輕功如何?” 宋玉棠瞥他一眼,“什么意思?” 陸元青一臉懇切之色,“既然無船,那只能煩勞宋護(hù)衛(wèi)展示一下蹬萍渡水的輕功絕技去探一探這位劉公子了?!?/br> 宋玉棠薄怒道:“是你硬要留下來的,為何讓我去?” 陸元青面上浮現(xiàn)慚愧之色,“我只是一名師爺,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樣展示大俠風(fēng)范的機(jī)會就是給我我也是無能為力的?!?/br> 宋玉棠不信道:“那你先回答我,昨夜你是如何趕在我和公子前面抵達(dá)天香樓的?” 陸元青一愣,才一笑道:“說起來我不過是比較走運(yùn)罷了,我知道一條你們不知道的近路,而且還遇到了一位好心人,愿意駕車捎我一程,僅此而已。” 宋玉棠聞言還是有些懷疑,“世上哪有這么巧的事?” 陸元青正色道:“世上就是有這么巧的事,宋護(hù)衛(wèi)剛剛于昨夜撿到了采花客身上的奇怪布料,今天劉府就發(fā)生了命案,宋護(hù)衛(wèi)可還記得這劉府是做什么營生的?” 宋玉棠猛地一怔,“布匹生意?!?/br> 陸元青點(diǎn)點(diǎn)頭,“那塊拾到的布料宋護(hù)衛(wèi)可還帶著?” 宋玉棠道:“本來大人吩咐我今日去查,可是發(fā)生了這樣的案子,還沒得空,所以還在我身上?!闭f完又暗自后悔,他和陸元青說這么詳細(xì)干什么,這陸元青的來歷還不清不楚的。 正暗自懊悔,就聽陸元青低聲道:“帶著就好,或許用得到?!?/br> “什么?” 陸元青一笑,“我說既然無船,只能辛苦宋護(hù)衛(wèi)一趟了?!?/br> 宋玉棠無奈一嘆道:“你在這等我,我速去速回?!闭蚯斑~步,卻被陸元青一把攔住。 只見他臉上的笑有些怪異,“宋護(hù)衛(wèi)誤會我的意思了?!?/br> 宋玉棠怒道:“還有什么事?” 陸元青歉然道:“我說辛苦宋護(hù)衛(wèi)的意思是,你要帶上我到湖心去?!彼坪鹾ε滤斡裉穆牪欢话阒噶酥缸约旱谋亲?。 “什么?!”火山終于爆發(fā)了,“你當(dāng)我是什么,神仙嗎?” 陸元青一呆,“很困難嗎?” 宋玉棠面色不善,瞪他半晌,“此地至湖心足有十幾丈遠(yuǎn),中間沒有任何可借力之處,就算真的有人輕功卓絕,也絕不可能帶著一個人踏水而過?!?/br> 陸元青仿佛剛剛明白一般鄭重點(diǎn)頭,“那還是有勞宋護(hù)衛(wèi)去探一探這位劉……”他又轉(zhuǎn)頭問劉成:“你家少爺名諱是?” “我家少爺姓劉,名立陽?!?/br> “劉立陽……”陸元青一邊低聲重復(fù),一邊對宋玉棠討好道:“有勞宋護(hù)衛(wèi)了?!?/br> 宋玉棠不耐煩道:“那你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br> “不著急,不著急?!标懺噙B連擺手。 宋玉棠前腳剛走,陸元青就對劉成道:“在下今夜可能要在府中打擾,辛苦你通知廚子準(zhǔn)備一些素菜,本人不喜rou食……” 不待陸元青說完,劉成已經(jīng)機(jī)靈地接道:“不辛苦,小的這就去通知廚子給陸師爺備菜?!?/br> “多謝!” 終于這湖邊恢復(fù)了平靜,陸元青站了片刻,輕聲道:“現(xiàn)在沒有人了,你還不把東西拿出來?” 他一邊說,一邊微微扭頭看著身后那人。是,他身后還有一人,矮矮的個子,略黑的面皮,正是胡二。 胡二聞言呆住,“陸師爺……你……” 陸元青又扭回頭不去看他,“剛剛你在驗(yàn)尸的時候,偷偷地往衣袋里藏了一件東西,是不是?” 胡二顯然是被陸元青忽然的話語嚇住了,“我……我沒藏什么,其實(shí)只是……” “其實(shí)只是一片葉子而已,確實(shí)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可是,這片葉子出現(xiàn)在死人的身上,那這片葉子就變得至關(guān)重要了。”陸元青耐心地說道,“你身為仵作,又驗(yàn)尸多年,應(yīng)該明白這道理才是,所以我想你冒如此風(fēng)險這般做,自然是有你的道理了,對嗎?” 采花郎(4)殺人手法 胡二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頹然地從衣前襟的暗袋中摸出了一片小小的東西,遞給陸元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