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人魚愛上了一個(gè)人類。

    那是陸地王國的王儲，他帶著軍隊(duì)來海域巡邏，不幸遭遇了海嘯。數(shù)千噸的巨輪側(cè)翻在海里，善良的小美人魚將王儲和他的侍衛(wèi)們救回岸邊。

    她將海藻般的長發(fā)撩到耳后，垂下頭好奇地瞧著王儲。那是近乎完美的側(cè)臉。他長而卷的睫毛輕輕顫動，小美人魚的心也輕輕顫動。

    猶如此時(shí)卷著驚濤的海面。

    她想到陸地上去。

    她想，至少應(yīng)該擁有一雙人類的腿。于是去詢問見識多廣的jiejie們，jiejie們說：“去找男巫吧，他可以滿足你的愿望。”

    “只是親愛的meimei，他非常狡詐陰險(xiǎn)?！?/br>
    “可千萬不要受了他的誘惑，去付出過多代價(jià)?！?/br>
    小美人魚穿過重迭的珊瑚森林和黑寂廖然的鯨落。她來到海的最深處，據(jù)說這是男巫的領(lǐng)地。

    海蛇繞著她的魚尾飛速穿梭，兩邊并列的蚌殼順次開裂，裹在柔軟蚌rou里的夜明珠一點(diǎn)一點(diǎn)照亮黑暗了近千年的海底。仿佛在迎接她的到來一般。

    “繼續(xù)前行，我的小美人魚?！?/br>
    陰柔的聲音惑著她前行，她一直以為男巫是位長著鷹鉤鼻的陰暗老人。

    直到她游到他的座下，俊美過頭的青年輕輕垂下眼眸，容貌艷麗得仿佛陸地上盛開的薩迎花。那是一種近乎妖異的美，跨越了性別和種族。

    “那么，來到這禁忌之地，是有什么愿望么，小美人魚？”

    小美人魚回答道：“是的，巫師先生。我愛上了一位人類男子，因此想擁有人類的雙腿?！?/br>
    “以此方便接近他，是么？”

    “是的?！?/br>
    “呵?！蹦形仔α艘宦?，十足的輕蔑?！熬尤粣凵狭巳祟愡@種低劣種族，可憐的小美人魚。”

    他的目光劃過她比海水更湛藍(lán)的眼睛，她稚嫩惑人的唇，她脆弱纖細(xì)的頸，她不盈一握的腰，以及華麗的泛著熒光的魚尾。

    “可以。但你需要付出代價(jià)?！蹦形渍f著，瞇起眼睛，似乎在考慮什么。他輕輕抬手，小美人魚便被什么東西牽引似的，撲到他的懷里。

    他輕輕俯身，彎起妖異的眸子。尖利的指尖抵著她的喉嚨。

    “我要，你的聲音。可以么，小美人魚？”

    “可以，只要能讓我擁有雙腿?！彼@樣說。

    男巫低頭在她喉間留下一吻，手指在她敏感的魚尾上劃了個(gè)十字。

    “從此，你踏上陸地之時(shí)，將擁有人類的形態(tài)。但每走一步都會有踏上刀尖的痛楚。并且你將因此永遠(yuǎn)失去美妙的歌喉。這樣也可以么，小美人魚？”

    由魚尾蛻變雙腿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在他懷中輕顫著，喉嚨里壓抑著喘息。她眼角含著淚光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小美人魚如愿獲得了雙腿。

    她欣喜地踏上陸地，忍著踏上刀尖的痛苦，去找王儲。就像所有美麗的童話一樣，王儲對她一見鐘情，將她迎進(jìn)宮殿。只是，落水之后，王儲的身體似乎一直不大好。

    甜蜜的日子并沒有維持多久，王儲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竟是臥床不起了。御醫(yī)嘆息著搖頭，說這是不治之癥。她急急地用羽毛筆沾了墨汁，在紙上寫道：“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么？”

    “有的，殿下。只是，那需要到深海去尋找傳說中的巫師大人?？晌覀兪顷懙厣系拿褡澹€未有人能獲此殊榮?！?/br>
    于是小美人魚再次回到了海底。

    男巫靠在蚌殼里，那是世上最舒適的軟榻。

    他仍舊懶懶地垂著眸子，有些戲謔地看她：“哦，是遭遇了什么事情么，我的小美人魚？”

    她焦急地比劃手勢，表示希望巫師先生能夠幫忙。

    “你愿意付出任何代價(jià)么？”

    「我愿意?！?/br>
    “那么，即使失去這雙美麗的眼睛，也愿意，對么？”

    她執(zhí)著地點(diǎn)點(diǎn)頭。

    男巫嘆了口氣，坐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

    她順從地閉上眼睛，他在她的睫毛上留下一吻。

    “王儲的病，只需要挖出叁位權(quán)臣的心臟，再加上夜鶯的一根羽毛?！蹦形椎偷偷匦χ?，“將這幾樣?xùn)|西一起煮，然后喝下去，他會很快地好起來?！?/br>
    小美人魚重新睜開眼睛，她卻什么都看不到了。她渙散著雙瞳，耳邊是男巫輕輕的嘆息：“真是可憐的小美人魚?！?/br>
    她回到宮殿，唆使王儲殺掉叁位權(quán)臣。

    只是因?yàn)樗龕鬯?，因此付出任何代價(jià)都甘心。她將那碗罪惡的湯藥端給侍從，一口一口喂給王儲喝。

    果然，王儲的身體很快地好了起來，他們又恢復(fù)了甜蜜的生活。

    本該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王儲被權(quán)臣的黨羽暗殺，生活本該是很甜蜜的。

    小美人魚幾乎流干了眼淚，她已經(jīng)在王儲的墓前跪坐了七天七夜。

    可是她哭不出聲，也看不到王儲的墓碑。她的喉音和眼睛，早已出賣給那個(gè)妖異的男人。

    宮廷巨變，沒有人會在乎一位王儲的姬妾。

    她感到莫大的恐慌，耳邊只有樹葉劃過地面的輕微聲響。

    然后她聽到一聲嗤笑：“可憐的小美人魚。”

    她驚懼地站起身，卻感到那聲音就沉沉地舔舐在耳邊：“愛上人類的滋味如何，小美人魚？”

    她邁出步子，卻不知該向哪里逃。

    “真是沒有禮教?！蹦形纵p輕抬手，他們在瞬間回到海底。小美人魚的雙腿褪成魚尾，她感到自己跌在那張柔軟的蚌床上。

    “只是，愛情并不是如此廉價(jià)，我親愛的小美人魚?！蹦形灼凵韷荷蟻?，他惡劣地噬咬她發(fā)不出聲音的喉嚨。

    “既然你，想要愛情，我也慷慨地幫助了你。那么，現(xiàn)在我想來收取剩余的代價(jià)?！?/br>
    “比如你的貞潔。”

    他們的魚尾交纏在一起，可憐的小美人魚看不到，也叫不出，只能慌亂地試圖阻止游走在身上的手指。男巫低聲悶笑，于是長而韌的水草纏住她的雙臂，使她不能動彈。

    他嘆息著，愜意地瞇起艷麗的眸子。手指探向比蚌rou更柔軟更隱秘的地方。

    蚌殼依次閉上，男巫的領(lǐng)地重回黑暗。

    海底升起了霧一樣哀傷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