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 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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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谷心中篤定,卻故意笑著道:“我看中山王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 “他對信的過的人,親近的人,是很大方?!毙熳游囊膊辉高`心罵徐子先,貶低自己的對手對他并無好處,而且人人均知道徐子先曾經(jīng)和徐子文不對,現(xiàn)在反而隱隱拉升了徐子文的身份地位……就象是陳家的那兩個,現(xiàn)在逢人就吹噓和徐子先的過往,有一些有地位有身份的貴人也會叫這兄弟二人過去說話,從他們的言語中分析徐子先的性格過往,對陳演的那兩個沒出息的兒子,反而是無形中抬高了不少身份。 “對他看不慣的,就是那種死硬死硬的表情,桀驁不馴,傲氣十足的樣子,眼里的眼神也一直不對,就象一只孤狼,獨狼……”徐子文想著幾年前徐子先的形象,那會的徐子先就是宗室里的落拓少年,明明是破敗宗室,卻始終擺出那種孤傲的模樣,似乎不將其余人等看在眼里。除了徐行偉,魏翼兩人與徐子先交情深厚,其余的宗室勛貴和官紳人家的公子哥們,在趙王府的雅集中,見到徐子先便是瞧不慣,陳敬中,陳敬輔喜歡捉弄,刁難徐子先,主要也是因為徐子先眼中的那種桀驁不馴的色彩。 徐子文當時表面大方,似乎不和這個宗室小兄弟計較,其實內(nèi)心也很不喜歡此子,雅集中的刁難他心知肚明,卻是從來都沒有阻止過,誰知道到了今天,居然眾人都被徐子先遠遠甩開,已經(jīng)不是一個層面上的人了? “他對不喜歡的人,曾經(jīng)是對頭的人,一定會下狠手?!毙熳游暮藓薜牡溃骸斑@小子我知道,看著和氣,其實內(nèi)心孤傲,而且記仇,我父子兩代都和南安侯府過不去,連當初老南安侯都是一樣,三代之仇,他要得勢,怎么可能會放過我們?” 這也是趙王的憂慮之一,若不然李谷獻計的時候,趙王當場便翻臉將他趕出去了。 當年老南安侯和老趙王都在宮中為皇子的時候,老南安侯雖然不是很長進,也并非傳言那樣荒唐可笑,但似是被老趙王暗中設計,涉及到后宮嬪妃之事,惹得文宗皇帝大怒,這才將這個皇子只封了侯,給的財物也極其菲薄,官戶也是極少,南安侯府三代落魄,和當年宮中之事不無關(guān)連。 雖然宮中之事十分隱晦,無人敢說太細,但涉及到三代恩怨,怕是徐子先連傳言也會當真。不管當初的南安世子,后來的南安侯,中山王,徐子先一路行來,很明顯就是恩怨分明,并且心中始終有尺度。 該殺則殺,絕不寬恕,對百姓寬仁大度,對自己麾下的將士,官吏,百姓,俱是安排的面面俱到。 現(xiàn)在很多百姓都愿移居東藩,這就是最直接顯著的證明。 但中山王明顯也是恩怨分明的漢子,涉及到祖先恩怨,就算想大度也是大度不起來。徐子先也是頗具孝行的人,當初有很多選擇,他還是直接選去岐州上任,一心要剿滅岐山盜。除了現(xiàn)實利益的考量,最大的原因便是要替父親徐應賓復仇。 在陳于泰的首級掛在福州城門的時候,人們翹起手指稱贊南安侯英雄了得的時候,眾人心里也是不免嘀咕,陳于泰只是抵抗老南安侯的剿殺,十來年過去了,徐子先居然還是放不下,生生砍了這廝的首級才罷休。要是真得罪了老南安侯,怕是這一生一世不要想安生了。 “公子說的極是?!崩罟葥粽瀑潎@,說道:“既然公子心里明白,也該知道在下所獻過的計策?” 當日獻策之時,徐子文也是在場,當下便道:“父王現(xiàn)在的意思是等北伐消息,等天子授節(jié)開府,執(zhí)掌福建路軍政大權(quán)。老實說,我并不樂觀。” “在下亦不樂觀?!崩罟瘸谅暤溃骸暗钕抡扒邦櫤螅檻]頗多,在下亦是懂得其中的道理。但現(xiàn)在的這局面,委實不能再等下去。福建路不亂,天子便沒有借口,只有福建路乃至東南大亂,給趙王建節(jié)開府,統(tǒng)馭東南兵權(quán),兼顧吏治,錢糧財賦,我們才有機會把中山王堵在東藩,不叫他出來生事?!?/br> “朝廷會不會授中山王開府?” 李谷微微一笑,說道:“若再過幾個月,也是難說的很。但如果現(xiàn)在抓緊行事,朝廷是授給天子生父,掌握禁軍廂軍多年的老成宗室親王開府,還是給一個銳意進取,根基只在東藩的青年親王?就算是兩府,也不能打包票說中山王比趙王殿下更加合適。而且,一旦事起,趙王殿下可以統(tǒng)馭大軍,先打幾個漂亮仗出來再說,到時候兩府便沒有話可說了?!?/br> 徐子文征征的看著李谷,沉聲道:“李先生,你這是在玩火,你自己知道嗎?” 李谷一楞,低了會頭,接著抬頭對徐子文苦笑道:“確實是在玩火,必定會有不測的意外,但現(xiàn)在這局面,不說為了自己,便是為了趙王府的大局,枯坐等候就是等死。徐子先挾中山王大勝之威,至大都督府上任,一個月就能把趙王殿下徹底架空。只要他接掌沒有差錯,就算有民變大亂,甚至十幾萬的海盜來襲,朝廷也只信他,建節(jié)開府,也輪不到趙王殿下了。這個時候不奮起一搏,等著成為枯骨嗎?” 這話其實就是在指摘趙王了,但徐子文毫無反感,紅著眼道:“父王就是在等死!” “公子說的極是。”李谷低聲道:“殿下猶豫,我們不可遲疑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尋著了人手,是曾經(jīng)的秦鳳十三流流寇的其中一股,轉(zhuǎn)到撫州,衢州和潭州,還有建州一帶潛伏,只要我們和他們勾連上,派出人手幫他們在建州一帶落腳,運送物資,錢財給他們,瞬息之間,這伙賊人就能使建州一帶天翻地覆,到時候事出緊急,朝廷在發(fā)力北征,徐子先威望尚不足,這是其次,要緊的是在福建路尚未有確實的根基,朝廷為了穩(wěn)住大局,用趙王乃是最佳選擇,天子會力推,兩府權(quán)衡之后也不會反對。要是再拖延下去,兩府推出徐子先來,天子也沒有話可說!” “先生的見解對?!毙熳游膯≈ぷ拥溃骸暗覀儸F(xiàn)在要做什么,又要我做什么?” 這倒不愧是一個心思靈動,舉一反三的聰明人,省事的多。 李谷是大忙人,徐子文知道其不可能跑過來和自己說一堆沒用的廢話,分析至此,也知道非力推變亂不可,這是趙王府亂中取勝的唯一機會。 趙王的猶豫,在李谷和徐子文看來就是活脫脫的袁紹,出生富貴,坐擁豐厚的資源,卻缺乏必要的狠勁和拼勁,不果決,無決斷,這樣是成不了大事的。 見小利忘命,干大事惜身,前車之鑒,不可不引以為戒。 “我知道公子掌握著府中的一些力量,有一些老牙將,還有普通的府兵和官吏,有了他們,再加上在下掌握的一些力量,可以把錢財物資運走,并且派他們和流寇合作,最好是能控制流寇,所以派的人手要精明強干,人數(shù)也要多。” “便是如此辦吧?!毙熳游穆曇粲行┧粏。珡念^到尾,他沒有半點猶豫,他對李谷道:“我想叫徐子先知道,本人亦有決斷,亦能決斷大事,亦能成功。一旦功臣,他就老老實實的留在東藩,種他的棉花去,福建路,他不要想染指分毫!” 李谷暗自嗟嘆,這便是執(zhí)念,若非有這種執(zhí)念,叫徐子文這種未經(jīng)歷過大事的貴公子,瞞著趙王,擅作決斷,一旦事敗,可沒有眼前這種生活可過了,趙王都可能焦頭爛額,自身難保。必要時,將徐子文推出來抵擋福建路官員的怒火,置之國法,最輕的處罰都是削去宗籍之后流放,朝廷稍微手狠一些,賜徐子文自盡也不是沒有可能。 就是因為對徐子先的一點執(zhí)念,徐子文便是敢冒此大險,李谷估計并不太可能,估計還有對陳文珺的執(zhí)念在內(nèi),若是事成,沒準婚事尚有反復,陳文珺出嫁在即,徐子文也是做最后一搏了。 “公子有如此決斷,宜早不宜遲?!崩罟绕鹕砉笆值溃骸拔野才帕艘粋€賊寇在外,現(xiàn)在在下就去和他談,公子則早早準備好人手,等那邊的消息回復過來,咱們就立刻著手進行大事?!?/br> 徐子文沒有出聲,他已經(jīng)是面色鐵青,此事只要決斷就沒有后悔的可能,他心中未嘗沒有一些害怕,但此時此刻,向徐子先報復的快感,還有阻止婚事進行的一點希望已經(jīng)扼殺了他內(nèi)心最后的一點理智,聽到李谷的話,徐子文沒有出聲,只是兩眼通紅,向著李谷重重點了點頭。 …… 黎明時分,一座高爐吐出一點余火,接著黑色的煙柱騰空而起,布滿了附近的山頭,很快也被清晨的微風給吹散了。 這是八月份的早晨,山雖然不高,但李開明等人在山頂藏匿了很久,補給都快吃完了,各人衣著單薄,處于半饑餓的狀態(tài),哪怕是輕柔的微風,也是叫一些人打起寒戰(zhàn)來。 “這個爐子也歇了?!北M管在困境之中,三十一歲的李開明還是和往常一樣,高大的身形挺拔如松,兩眼的眼神依舊銳利,他和部下一樣冷,身上的藍袍是夏布袍,相當單薄,在天氣轉(zhuǎn)涼之后身上也是感覺寒冷,但李開明在部下面前,仍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異常,甚至他說話的語氣也是和平常一樣,沉毅,堅定,果決,帶著一點溫和。 在李開明身邊,是另一個高大的漢子,比李開明稍矮一頭,但顯得更加壯實,此人叫劉茂七,延州人,從小被帶到河東路的蔚州挖礦,從十來歲挖到二十來歲,除了挖礦外,此人也是弓箭社中的一把好手,由于體力過人,兩臂練箭練的異常粗大,一看便知道是罕見的神射手。 劉茂七和李開明一樣,都是不安于窮困一生的人,在蔚州時,他就曾潛藏山中,做過嘯聚為匪,打家劫舍的勾當也未少做,曾經(jīng)被官兵追捕,在半山向幾百步外拋射,居然十中六七,射的追殺的廂軍們抬不起頭,更令人驚奇的便是此人的胳臂似乎是鐵鑄的,逃亡途中,連續(xù)幾個時辰差不多射出千多箭矢,等于幾十個神射手一起掩射,生生以一人之力,把過千追趕的廂軍射到不敢繼續(xù)追殺,天黑之時,劉茂七長笑數(shù)聲,帶著他的弓箭與部下逃入深山。 這是一段傳奇的經(jīng)歷,也使得劉茂七在起事之初就成為西北諸路矚目的焦點人物,其投附李開明時,李開明只是流寇中的一個中層頭目,人馬不過幾千,但劉茂七認定李開明是亂世救時之主,兩人老家又相隔不到十里,敘舊之后又有鄉(xiāng)黨情誼,更容易抱團。 后來在西北諸路流寇往河東,再轉(zhuǎn)向河南的進軍途中,李開明所部最多時超過十萬人,攻克了好幾個縣城,獲得了大量的軍需物資,最要緊的還是獲得了一些秀才的投效,閑暇時,別的流寇頭目搶戲班子,搶美貌婦人,身著衣錦,李開明確是始終一襲半新不舊的長袍,得閑時叫秀才過來講史書,聽歷史得失故事,這樣的作派在流寇中很快流傳開來,多半的人笑李開明癡傻,出來闖蕩,圖的不是醇酒美人,難道還要得天下不成? 李開明卻是意志堅定,不為他人所說而動搖,幾年之間一直堅持如此,后來待諸部流寇被禁軍剿殺,多半的首領(lǐng)人物被殺,少半逃竄深山草澤,部曲星散時,李開明部雖然也是失敗,但核心力量,也就是現(xiàn)在潛藏在建州,衢州一帶山中的人馬,仍然有一千六百多人,這是跟隨多年,且經(jīng)歷過多場血戰(zhàn)廝殺,數(shù)年間轉(zhuǎn)戰(zhàn)萬里,不管是體能,精神,還是意志都經(jīng)歷過常人難以想象的考驗和磨難,無數(shù)苦難象是巨大的磨盤,那些體能和意志不過關(guān)的人,早就被磨盤碾成粉末,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了。 李開明身邊只跟著幾十人,就算回到建州的山上,身邊的人馬也不過百余人,部是徒步,沒有一匹戰(zhàn)馬,但更多的人馬藏身在撫州,衢州,建昌軍,虔州石城的深山密林之中,除了步卒之外,尚有百來匹戰(zhàn)馬的騎兵隊伍,那是北方的騎兵,曾經(jīng)在平原上縱橫馳騁,騎士俱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這是流寇的老營兵,非南兵所能抵御。 這些部曲,是在河南兵敗時從襄,鄧一帶進入荊湖北路,再一路南下,進入荊南,數(shù)萬人的殘兵,進入荊南被一路追殺封堵,所部不過數(shù)千,到荊南之后,李開明感覺豎起大旗目標太大,于是在荊南就地解散,諸將分統(tǒng)各部突圍,到浙江,福建,江西三路交界時,他的部下仍剩下近兩千人,轉(zhuǎn)戰(zhàn)幾千里后,老營精銳大半留存,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奇跡,而若非李開明沉毅堅定,儉樸克已,馭下森嚴而不失仁厚,以個人魅力號召部曲,這個奇跡便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其余的諸部流寇多半在河南或荊北潛伏,那些擁眾十萬的巨寇頭目,現(xiàn)在身邊能有幾百人便算是相當不錯的結(jié)果了。 聽到李開明的話,劉茂七向山彎下仔細看了一陣,建州的山綿延不絕,幾條大的山脈在這里匯聚,順著山巒攀爬就可以抵達撫州,虔州或是衢州,那邊的山更多,而且相當險峻,除了少數(shù)山民之外,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在山中生存下來。 正是在群山環(huán)抱之處,福建路北上的道路建筑了多道重關(guān),浙西亦是如此,福建路的仙霞關(guān),浙西的獨石關(guān),俱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險隘。 建州至邵武軍,建昌軍,再到汀州,都是山地環(huán)抱,平原極少,福建路多山少田,主要便是集中在這些軍州。 而福州和泉州,還有漳州一帶,雖然有山,但也有大片的江河沖擊平原,也是福建路人口最為密集,也最為富裕的地方。 “福建路這里的鐵質(zhì)極佳。”劉茂七嘆息道:“以木炭煉鐵,雜質(zhì)極少,比咱們北方的煤炭煉要強的多。” “聽這里的人說,他們的山也砍的稀疏了。”李開眼目光沉毅,接著道:“最近遇著幾伙礦工,都說他們也想用煤來煉鐵?!?/br> 劉茂七笑道:“可不能叫他們給咱們玩這一手,咱們要起事,一定得用好閩鐵鑄的好長矟,好橫刀。” “這是自然?!?/br> 一群礦工從礦場和高爐附近走出,彼此都是沉默著,亂哄哄的人群在半山腰開辟出來的鐵場走出去,盡管離的很遠,李開明仿佛都能看到這些人臉上的不滿和憤怒。 原本繁盛的鐵場礦山,完是因為人為的因素而被搞成今天這樣,礦工們每個月能賺四五貫錢,能吃苦的,肯下深井挖石的,甚至一個月能賺六七貫。 他們多半是建州本地人,也有附近的江南西路或是兩浙路的人,也有荊南人,甚至廣西人,十幾二十萬人的礦工,附帶著他們的家屬親人,這是百萬人的群體,在短短年余時間,這整個群體終于完失去了收入來源,不少礦工離開,更多的人陷在建州無法脫身。 除了礦工,還有被壓榨的喘不過氣來的農(nóng)民,普通的百姓,各行各業(yè)均是一片慘淡,很多人從可以溫飽,到現(xiàn)在溫飽都很困難了。 “也還是南方這里溫潤,地方也有余錢。”劉茂七看著沮喪離開的礦工,說道:“換成咱們延州,這么多人一下子沒了工,怕是幾天就要揭不開鍋,早就他娘的造反了。” “南人文弱?!崩铋_明平素不喜歡輕易下論斷,此時還是忍不住道:“真的不如咱們代北人,關(guān)中人,河東人,還有河北人彪悍,輕生死,重然諾。” “礦工還好,都是好漢子?!眲⒚叩溃骸昂么跏窃诘氐足@上鉆下,在濺著火星的高爐下做事,我去過幾回,老實說嚇人的很?!?/br> “所以這里是好地方?!崩铋_明思索著道:“原本還打算再往南去,我看建州,衢州,邵武,建昌,興化,汀州,直抵虔州,吉州,南安軍,撫州,臨江軍,興,都是差不多的情形,得洪都,下潭州,再北上得荊州,鄂州,王業(yè)之基可成?!?/br> 劉茂七聽的兩眼熠熠生輝,緊握雙拳,簡直興奮的不能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