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火迫法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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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jì)洵美抱著琴,邁著小步走進(jìn)來的時候,周胤緒正好“喲”了一聲,對彭平康道,“此酒色澤清冽,倒是難得啊。” 紀(jì)洵美腳步一僵,緩緩行至二人面前,盈盈下拜,剛想開口道禮,就聽彭平康笑著接話道,“這是‘火迫法酒’,周大人若喜歡,不妨再飲一杯。” 周胤緒擱下杯子,伸手拿起了筷子,道,“且別忙,彭大人先與我說一說,這酒廣德軍如何造得?” 彭平康淺笑道,“真想造得,卻也不難,先取清酒,日后,據(jù)酒多少,取甕一口,先凈刷洗訖,以火烘干,于底旁鉆一竅子,如箸粗細(xì),以柳屑子定,將酒入在甕。入黃蠟半斤,甕口以油單子蓋系定?!?/br> “再別泥一間凈室,不得令通風(fēng),門子可才入得甕。置瓷在當(dāng)中間,以磚五重襯甕底,于當(dāng)門里著炭三秤籠令實(shí),于中心著半斤許熟火,便用閉門,門外更懸席簾。七日后方開,又七日方取吃?!迸砥娇嫡f著,拿起溫酒注子替周胤緒將面前的杯子斟滿,“取時以細(xì)竹子一條,頭邊夾少新綿,款抽屑子,以器承之。以綿竹子遍于甕底攬纏,盡著底濁物,清即休纏。每取時卻入一竹筒子。如醋淋子,旋取之,即耐停不損,嘗來全勝于煮酒也?!?/br> 周胤緒笑道,“聽彭大人一論,吃來竟更覺風(fēng)雅?!?/br> 彭平康亦笑道,“好,既如此,我便為周大人再添一份風(fēng)雅?!?/br> 紀(jì)洵美聞言心下一凜,不由抬起頭來,與周胤緒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她眼神一閃,復(fù)低下頭去,輕聲道,“兩位大人,想聽哪支曲兒?” 彭平康笑了笑,轉(zhuǎn)頭看向了周胤緒,“我不愛聽曲兒,周大人想聽哪支,盡管說來便是?!?/br> 周胤緒垂下了眼簾,未幾,他伸手拿過面前斟滿酒的酒杯,一飲而盡,擱下杯子道,“彭大人的‘大酒’實(shí)在醇美,我才喝了幾巡,便覺得有些昏沉了?!?/br> 彭平康半調(diào)笑道,“周大人有所不知,這醉時聽曲兒,滋味更妙?!?/br> 周胤緒看著面前空了的酒杯,似玩笑道,“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他抬起眼,略帶一分凌厲地看向彭平康,“當(dāng)真是沒那聽曲兒的心思?!?/br> 彭平康與周胤緒對視片刻,笑道,“啊,周大人醉了,可須我遣人端盞梅湯來?” 彭平康一邊說,一邊往紀(jì)洵美的方向若有若無地瞟了一眼。 周胤緒淡然接口道,“最好多加些酸味兒?!?/br> 彭平康揚(yáng)了揚(yáng)眉,“原來周大人愛吃酸啊?!彼麥\笑道,“因著周大人上回來討糖,我便以為周大人偏愛甜食,還特意囑咐了要少擱些梅子,幸虧周大人多提了一句?!?/br> 周胤緒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杯,半真半假道,“既用梅湯解酒,自然就該吃酸,我若想吃甜,直接向彭大人討碗和合湯便是,又何須再多繞盞‘梅湯’呢?” 紀(jì)洵美聽得似懂似不懂,她微微抬起眼來,看著周胤緒偏頭說話的樣子,心下莫名一蕩,臉便熱了起來,淺淺的紅暈透到了粉面皮兒上,更顯出一分嬌俏來。 恰好此時彭平康有意無意地瞥了她一眼,紀(jì)洵美見了便又是一顫,再一次低下頭去。 周胤緒說完話,轉(zhuǎn)頭見彭平康竟正盯著紀(jì)洵美看,便笑著補(bǔ)充了一句,“……這喝了酸,再吃甜,雖能解酒,但于養(yǎng)生之術(shù)而言,也是無益的?!?/br> 彭平康回過神來,見周胤緒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便“嗯”了一聲,伸手拿過注子,一邊斟酒,一邊微笑道,“如此,我替周大人點(diǎn)一支曲子來聽罷?!?/br> 周胤緒擺了擺手,不像先時般一口拒絕,而是亦半調(diào)笑道,“彭大人想聽就點(diǎn)罷?!?/br> 彭平康放下酒注子,靠在椅上一派閑適道,“依我說,此情此景,唱一支《醉翁引》正好?!?/br> 周胤緒笑了一下,拿過酒杯,道,“此曲依《楚辭》而作,是為宮聲三疊,雅得緊呢?!?/br> 紀(jì)洵美應(yīng)了一聲,伸手輕撥琴弦,略帶羞怯地唱了起來,“瑯然,清圓,誰彈?響空山。無言,惟翁醉中知其天。月明風(fēng)露娟娟,人未眠。荷蕢過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賢……” 紀(jì)洵美剛唱了幾句,周胤緒就忍不住輕聲評論道,“這意境不對?!?/br> 彭平康呷了一口酒,不拘聲音輕重,不咸不淡道,“唱得還行,彈得卻不好?!?/br> 紀(jì)洵美聞言,心下慌亂,倉促間又彈錯了一個音,“……醉翁嘯詠,聲和流泉。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山有時而童巔,水有時而回川。思翁無歲年,翁今為飛仙。此意在人間,試聽徽外三兩弦……” 周胤緒微微皺起了眉,“她彈得還沒我好?!?/br> 彭平康轉(zhuǎn)頭看了周胤緒一眼,徑自笑了起來。 周胤緒瞄了彭平康一眼,抿了口酒,道,“彭大人不信?” 彭平康笑著擺了擺手,“我信,我信,”他彎著眉眼道,“周大人必定彈得比她好?!?/br> 周胤緒又瞥了彭平康一眼,慢慢轉(zhuǎn)回頭去,少頃,他忽而開口道,“……不過的確貌美?!?/br> 紀(jì)洵美一滯,繼而又錯了一個音。 彭平康卻笑得更厲害了,“是啊,于‘色’一字上,我從不誆人?!?/br> 周胤緒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彭大人有心了,”他放下酒杯,“只是我‘醉翁之意不在酒’?!?/br> 彭平康微笑道,“無妨,我情知如此,才替周大人點(diǎn)了這一支《醉翁引》,奈何周大人卻以為她琴技不佳?!?/br> 一曲完畢,紀(jì)洵美行禮告退,她走時偷偷覷了周胤緒一眼,周胤緒正自顧自地低頭斟酒,并沒看見。 待紀(jì)洵美出了屋,彭平康方淡笑著開口道,“其實(shí),她琴技尚可……” 周胤緒立刻接口道,“對,是我挑剔,不耐煩聽。” 彭平康笑著搖了下頭,“非也,依我說,是她的琴不好,圣人嘗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的琴技再好,但離了好琴,終究也是彈不好的。” —————— —————— 1朱翼《北山酒經(jīng)》取清酒日后,據(jù)酒多少,取甕一口,先凈刷洗訖,以火烘干,于底旁鉆一竅子,如箸粗細(xì),以柳屑子定,將酒入在甕。 入黃蠟半斤,甕口以油單子蓋系定。 別泥一間凈室,不得令通風(fēng),門子可才入得甕。 置瓷在當(dāng)中間,以磚五重襯甕底,于當(dāng)門里著炭三秤籠令實(shí),于中心著半斤許熟火,便用閉門,門外更懸席簾。 七日后方開,又七日方取吃。 取時以細(xì)竹子一條,頭邊夾少新綿,款抽屑子,以器承之。 以綿竹子遍于甕底攬纏,盡著底濁物,清即休纏。 每取時卻入一竹筒子。 如醋淋子,旋取之,即耐停不損,全勝于煮酒也。 2“和合湯”也稱陰陽和合湯,是古代新婚夫婦共喝的一種“泡茶”。 《辨證錄》白術(shù)5錢,人參2錢,甘草1錢,柴胡1錢,白芍5錢,枳殼5分。 “梅湯”跟“和合湯”的梗也取自《金瓶梅》(捂臉) 西門慶喜歡潘金蓮,故意到王婆那里點(diǎn)了“梅湯”和“和合湯”來吃,言談間暗示要王婆給他和潘金蓮做媒,促成好事。 《金瓶梅》第二回俏潘娘簾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說技 …… 約莫未及兩個時辰,又踅將來王婆門首,簾邊坐的,朝著武大門前半歇。 王婆出來道“大官人,吃個梅湯?” 西門慶道“最好多加些酸味兒?!?/br> 王婆做了個梅湯,雙手遞與西門慶吃了。 將盞子放下,西門慶道“干娘,你這梅湯做得好,有多少在屋里?” 王婆笑道“老身做了一世媒,那討不在屋里!” 西門慶笑道“我問你這梅湯,你卻說做媒,差了多少!” 王婆道“老身只聽得大官人問這媒做得好?!?/br> 西門慶道“干娘,你既是撮合山,也與我做頭媒,說頭好親事,我自重重謝你?!?/br> 王婆道“看這大官人作戲!你宅上大娘子得知,老婆子這臉上怎吃得那耳刮子!” …… 看看天色晚了,王婆恰才點(diǎn)上燈來,正要關(guān)門,只見西門慶又踅將來,逕去簾子底下凳子上坐下,朝著武大門前只顧將眼脧?fù)?/br> 王婆道“大官人吃個和合湯?” 西門慶道“最好!干娘放甜些?!?/br> 王婆連忙取一鐘來與西門慶吃了。 坐到晚夕,起身道“干娘,記了帳目,明日一發(fā)還錢?!?/br> 王婆道“由他,伏惟安置,來日再請過論?!?/br> 西門慶笑了去。 到家甚是寢食不安,一片心只在婦人身上。 3《醉翁引》 《東坡全集》瑯琊幽谷,山水奇麗,泉鳴空澗,若中音會,醉翁喜之,把酒臨聽,輒欣然忘歸。既去十余年,而好奇之士沈遵聞之往游,以琴寫其聲,曰《醉翁cao》,節(jié)奏疏宕而音指華暢,知琴者以為絕倫。然有其聲而無其辭。 翁雖為作歌,而與琴聲不合。又依《楚詞》作《醉翁引》,好事者亦倚其辭以制曲。雖粗合韻度而琴聲為詞所繩約,非天成也。 后三十余年,翁既捐館舍,遵亦沒久矣。有廬山玉澗道人崔閑,特妙于琴,恨此曲之無詞,乃譜其聲,而請于東坡居士以補(bǔ)之云。 瑯然。清圜。誰彈。響空山。 無言。惟翁醉中知其天。 月明風(fēng)露娟娟。人未眠。 荷蕢過山前。曰有心也哉此賢。 醉翁嘯詠,聲和流泉。 醉翁去后,空有朝吟夜怨。 山有時而童顛,水有時而回川。 思翁無歲年,翁今為飛仙。 此意在人間,試聽徽外三兩弦。 最后一句中的“徽”意為琴徽,系弦的繩。后世多指琴面十三個指示音節(jié)的標(biāo)志為徽。 《漢書》“今夫弦者,高張急徽?!弊ⅰ盎?,琴徽也。所以表發(fā)撫抑之處。”,因此此句意謂“試聽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