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深趁著宛宛睡著的空檔從病房出來，將陳秘書給他的那些一年前的視頻資料仔仔細細翻來覆去看了個遍。

    他看到了宛宛出現(xiàn)在一個又一個監(jiān)控里，一路沿著公路奔跑，身上穿著不知是誰的肥大老土襯衣。她跑了很久很久，一邊跑一邊還時不時回頭看向身后，摔倒了都顧不上看傷。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親兄妹之間的心靈感應(yīng)，讓他即使過了那么久都能深深感受得到她當(dāng)時的情緒。她在恐懼，在害怕，同時又裹挾著異樣的興奮和雀躍。

    監(jiān)控里的meimei比現(xiàn)在瘦多了，渾身干巴巴臟兮兮的，像個迷了路著急找回家的小貓，一頭亂撞，什么也不顧。

    最終她暈倒了，就在路的旁邊，但過了很久都沒人上前去扶她詢問情況。后來圍觀的人多了起來，才從中走出個年輕女孩，也就是趙麗麗。

    常深一段一段的視頻看完，擱在膝上的手緊緊握成拳，手背青筋暴漲。

    陳秘書比常深先一步看了，別說從小捧著宛宛長大的常深，就連他都覺得胸悶。

    “先生，視頻中小姐一路跑過的路段大部分都有監(jiān)控，而最早的監(jiān)控視頻是在京市郊區(qū)的海天漁村村委會的路口……也就是說，小姐在沒有跟趙麗麗生活在一起的前一年半時間，她應(yīng)該在海天漁村?！?/br>
    “去查?！?/br>
    陳秘書早就知道常深一定會查個底朝天，所以已經(jīng)提前派人去海天漁村調(diào)查情況了。

    而正巧，調(diào)查的情況在常深話音落后的幾秒發(fā)到了他手機的郵箱上。

    陳秘書趕緊點開來看，郵件有一份文字情況說明，并附帶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三四十歲左右，女的年紀(jì)要大很多，滿臉皺紋。

    陳秘書看了一眼照片，又匆匆瀏覽了一遍文字說明，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快要起來了。

    他看了一眼常深，在思考他待會兒發(fā)瘋的可能性。

    出乎意料的，常深看完文件和照片之后臉上并沒有什么明顯的發(fā)怒情緒，反而一直緊握著的拳頭松開了。

    他“嗤”地笑了一聲，頭側(cè)向了另一邊，甚至做了一件十分不相關(guān)的事——修長的手指碰了碰腕間的手表，指尖輕點表盤，清脆的嗒嗒聲像是死亡倒計時。

    陳秘書知道，這是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

    “盯著他們?！背Ｉ畹吐?。

    宛宛在醫(yī)院住了一個星期，燒退了，人也不糊涂了，身體各項指標(biāo)慢慢恢復(fù)正常。

    期間蕭媽天天過來送飯，飯菜全是她以前愛吃的。蕭媽恨不得將所有的飯菜都倒宛宛嘴巴里，將以前那個白白嫩嫩的圓潤小姑娘養(yǎng)回來。

    她太難過了，宛宛也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說是半個女兒都不為過。好好的小公主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

    不過人還活著就好，回來了就好，先生會更在乎她的，會給她比以前更多更多的愛。

    宛宛回來這件事情常深沒有跟任何人說，除了陳秘書和蕭媽知道，包括常父和殷麗媛在內(nèi)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常深存了私心，同時宛宛現(xiàn)在這個情況也不太好，他不想讓別人打擾到她。蕭媽見常深這個態(tài)度，很自覺地守口如瓶。

    常深今天打算帶宛宛出院，幫她換下病服的時候她遲遲不肯被他碰，一碰就被她揮著手打胳膊，小臉養(yǎng)了兩個星期一點長rou的跡象都沒有，依舊干巴巴的。

    她說：“我自己來。”

    常深沒有辦法，出了門留她自己換衣服。等他再進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了。

    厚實的新羽絨服套在她身上，像是要把這一整個人兒都給壓垮。常深很滿意，過去給她系圍巾戴帽子，然后摟著她慢慢出門。

    坐上車后，宛宛在身上找了一會兒東西。常深遞過來給她，“找這個？”

    他手上是她的手機。

    宛宛從他手上拿過來，金屬外殼冷硬，硌她的手。宛宛想打個電話給趙麗麗，那么多天沒聯(lián)系，不知道她急成什么樣了。

    點到聯(lián)系人那一欄的時候，宛宛發(fā)現(xiàn)里面所有她保存的電話號碼全部被刪除了。

    “哥哥？”她望著常深，不能理解。

    “以后那些人都不需要再聯(lián)系了，你已經(jīng)回哥哥的身邊，哥哥可以給你最好的一切?！背Ｉ罱忉屚辏瑥目诖锾统鲆粡埳矸葑C給她。

    宛宛頓了一下接過來，身邊證上面的人還是她，只不過名字變成了“常宛”。

    “你叫常宛，是哥哥的meimei，是常家的小公主，不是什么趙婉婉。”

    宛宛低下頭，說得很小聲：“可是你也不能不經(jīng)過我的同意?！?/br>
    常深心軟，將她摟過來：“宛宛的一切，哥哥都可以做主?！?/br>
    “以后不能再去給人家畫畫了。”他接過宛宛的手，吻過她一根根變得粗糙開裂的手指，“哥哥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宛宛不需要幸幸苦苦自己賺錢?！?/br>
    “那是哥哥的錢。我長大了，可以自己賺錢?！?/br>
    常深心窒，將她摟更緊：“哥哥的錢就是宛宛的錢，宛宛可以隨便花，想買什么買什么，想買多少條小裙子都行。”

    “我知道在哥哥不在的三年，宛宛已經(jīng)自己偷偷長大了，但是哥哥寧愿宛宛永遠都不長大，也不要去經(jīng)歷那些?！?/br>
    宛宛想要掙開他的懷抱，一顆心開始恐懼，抬頭瞪大了眼睛看他：“你知道了？”

    常深輕輕笑了笑：“宛宛在哥哥面前沒有秘密?！?/br>
    宛宛愣了一會兒，扭動身邊，抗拒他的懷抱，抗拒他的溫度。

    但她掙脫不開，常深的手像藤蔓一樣將她死死纏住，大手的溫度像是要隔著厚厚的衣服燙進她的肌膚。

    常深沉默，等到她不掙扎，才緩緩開口：“宛宛是哥哥的寶貝，是常家的小公主。知道什么叫小公主嗎？”

    “就是一出生就不用干活，不用自己賺錢，想要什么有什么，小公主只需要每天開開心心、漂漂亮亮，被人疼愛就可以了?！?/br>
    “那樣跟金絲雀有什么區(qū)別！”宛宛梗著嗓子叫。

    常深愣了一下：“你以前從來不會這么想?！?/br>
    “那是因為以前我不懂事?！蓖鹜鹂蘖?。

    他大手抬起她的臉蛋，摩挲她瘦削臉頰的輪廓，將眼淚擦掉：“所以呢，你腦子里是不是多了很多我不知道的想法？”

    “你連我想什么都要管嗎？”

    常深臉上的表情淡了下來，“所以現(xiàn)在的宛宛是后悔當(dāng)初跟哥哥那樣了嗎？”

    他聲音輕輕的、淡淡的，繼續(xù)補充：“后悔跟哥哥在一起，后悔跟哥哥親吻zuoai，后悔跟哥哥luanl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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