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女生看見他們時眼睛發(fā)亮，瞧見旁邊有個小孩時像是突然明白什么，仍舊很興奮地跟旁邊朋友嘀嘀咕咕什么。

    姜忘見怪不怪，玩嗨了肩膀直接搭著季臨秋，跟平時一樣張揚(yáng)隨性。

    彭星望頭一次領(lǐng)了卡片機(jī)，熱衷于給所有卡通玩偶拍照，以及給兩個哥哥拍照。

    路過大風(fēng)車圣誕樹時拍一張，在鬼屋門前拍一張。

    剛開始連鏡頭都調(diào)不好，后來還模仿著其他拍照的大人，跟被浮標(biāo)綴著的小魚兒一樣蹲著拍仰角。

    季臨秋哭笑不得，把小孩拉過來，三個人一起在摩天輪下月亮湖邊請路人代拍全家福。

    “三，二——茄子！”

    小孩笑得眼睛彎彎，八顆牙齒全露出來了。

    兩個青年笑得很英氣，一個還伸胳膊靠著另一個的肩，貼貼得明目張膽。

    姜忘接過相機(jī)說了聲謝謝，把照片調(diào)出來，輕嘖一聲。

    “我怎么那么好看呢。”

    “明明季老師更好看??！”彭星望踮著腳道：“我眼睛拍得好小喔！”

    午飯?zhí)撞椭挥腥N，要么是香菇滑雞或梅菜扣rou盒飯，要么是漢堡可樂雞翅套餐。

    姜忘把rou都撥給小孩，瞧見季臨秋也吃得挺少，隨意道：“還不如你食堂伙食，兩葷一素還帶個湯。”

    季臨秋一怔，有些新鮮：“你怎么知道教師食堂的花樣？”

    不是你以前特意帶給我好幾……

    姜忘忽然想起這是自己幼年的事，止住話頭笑笑道：“聽別的老師提過。”

    幾圈兜完，終于回到一直沒體驗(yàn)的過山車這里，彭星望躍躍欲試：“聽他們叫得好刺激的樣子！”

    姜忘應(yīng)了聲，拎著包道：“我在下面看包，你們玩兒。”

    季臨秋先是領(lǐng)著彭星望往前走，又往后退了兩步，眸子里揚(yáng)起笑意。

    “忘哥，你不會不敢吧?！?/br>
    他像是終于捉住了他的尾巴尖，還故意捏了一下。

    “怎么會，你們玩兒去。”

    “噢?！奔九R秋應(yīng)了，但沒有走，側(cè)頭指了下入口處柜子：“上車那有存包處，很安全?！?/br>
    語氣自然，完全沒有質(zhì)疑的意思。

    姜忘憋了幾秒，想不出借口就此泄氣，跟他們一塊過去排隊(duì)。

    真上車時，小孩發(fā)覺相機(jī)在老師手腕上繞了幾圈，以及大哥怎么臉色不太好。

    他坐在中間，先是悄悄拽了下大哥。

    “哥哥，你不是當(dāng)過兵嗎。”

    車還沒開始動，姜忘就已經(jīng)想閉眼睛了，壓低聲音道：“我去的又不是空軍。”

    奇了怪了，小時候都不怕，怎么成年以后反而不適應(yīng)。

    彭星望覺得有道理，又往右傾跟季老師說悄悄話：“你怕不怕呀。”

    “還行?！?/br>
    蜂鳴聲一響，齒輪咔噠轉(zhuǎn)動，過山車不斷抬升到天空高處，在懸崖般的轉(zhuǎn)折處刻意停頓。

    姜忘閉緊眼睛強(qiáng)行屏蔽所有感覺，卻清晰聽見季臨秋的笑聲：“一二三，茄子。”

    高度驟降的下一秒鐘，快門聲跟著響起。

    你。不。是。吧。

    姜忘冒死睜開眼睛捂著嘴往旁邊看，小孩已經(jīng)在鬼哭狼嚎一頓狂叫，季臨秋跟沒事人一樣手腕持平給他兩拍照。

    季臨秋——你到底是什么魔鬼??！

    過山車急降急轉(zhuǎn)，生怕不夠刺激還傾轉(zhuǎn)著又來個大回旋。

    “啊啊啊啊啊——”

    彭星望指甲快掐進(jìn)姜忘手背里，姜忘自己都顧不過來還得憋住叫聲，一轉(zhuǎn)頭看見季臨秋以身體接近平行地面的狀態(tài)給他們仨拍照。

    還輕描淡寫地給提醒。

    “笑一個。”

    姜忘這輩子刀山火海沒少下過，坐過山車時大哥風(fēng)度直接被打回原形，緊張得像個高中生，就差伸手捂季臨秋鏡頭。

    等過山車悠悠挺穩(wěn)，左邊的大人小孩一塊長吁氣，算是共同逃過一劫。

    彭星望上車前還活蹦亂跳，這會兒像是靈魂還被甩在半空中，癱了幾秒才緩過神來。

    后頭的人也是明顯見識到了：“cao，右邊那個居然還能拍照，太牛逼了吧?！?/br>
    “我都快吐了……他是怎么做到的？？”

    季臨秋把相機(jī)收回絨布袋里，先扶小孩下車站穩(wěn)，再伸手給姜忘。

    “來，”他眼尾都漾著笑意，聲音清冷如初：“牽個手?！?/br>
    此刻他站在逆光里，被琥珀色黃昏暈染出絨毛般的柔軟輪廓。

    姜忘怔了一秒，伸手用力牽住他，一個借力回到站臺上。

    擦身而過時，似是耳語般輕聲開口：“真想親你一下?！?/br>
    第41章

    從游樂園里開車回去的時候, 姜老板都顯得情緒鎮(zhèn)定，似乎完全沒有被反殺一軍。

    季臨秋心情很好，以至于罕見地在路上哼歌。

    姜忘心平氣和聽了一會兒, 看了眼車后座八爪魚睡法的小孩, 慢慢道：“季老師原來還有這方面的天賦?！?/br>
    “還算不錯?！奔九R秋笑瞇瞇道：“我坐跳樓機(jī)也沒什么感覺?！?/br>
    男人嗯了聲，繼續(xù)有條不紊地開車。

    季臨秋察覺到有一絲不對勁。

    這家伙蔫兒壞, 平時絕對不是這種風(fēng)格。

    嘴上被占便宜都會立刻想著找回來, 更何況是今天這樣。

    可是姜忘現(xiàn)在……像沒事人一樣。

    以他對姜忘的了解，要么是心里藏著什么事，要么是早就想好反擊的點(diǎn)了。

    季臨秋一時間沒有頭緒, 明著觀察他細(xì)微表情。

    “怎么？”姜忘瞥他一眼，逗小孩兒玩一樣又道：“餓了抽屜里有糖有零食?！?/br>
    “你有事瞞著我?！奔九R秋敏銳道：“直說, 什么事?！?/br>
    他們兩一向直來直去, 也因此關(guān)系比其他人要更好，從不憋著藏著。

    姜忘笑瞇瞇地開著車, 故意不說。

    半分鐘不到, 季臨秋敗下陣來, 從抽屜里剝了根葡萄味棒棒糖給他。

    姜老板一口叼住，聲音有些含糊。

    “你記不記得, 再過段日子就要過年了?！?/br>
    “嗯，然后呢？”季臨秋反應(yīng)過來這炮仗要跟他一起過年, 思考速度驟然變快。

    “過年之前，期末考試之后，還要開個家長會吧？”

    季臨秋有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你不會……”

    “我當(dāng)然要去?！苯灾切那楹芎茫骸霸趺粗乙材眠^優(yōu)秀家長的小獎狀?！?/br>
    今年家長會開得很晚。

    尋常都是期中開，但因?yàn)槠谥心菚焊舯趯W(xué)校先是有個小孩失蹤，然后找到時已經(jīng)淹死了，各校都忙不迭地加強(qiáng)安全管理和相關(guān)教育, 搞完剛好上頭過來批評檢查，哪兒還顧得上這事。

    期末開家長會也沒啥，剛好總結(jié)下成績順便跟家長們叮囑下注意安全，總有馬大哈家長一打起麻將來啥都顧不上，以前沒少出事。

    但季臨秋沒想到，姜忘這回真要正兒八經(jīng)過來開會。

    事情就有點(diǎn)微妙的麻煩。

    季臨秋一進(jìn)入教師狀態(tài)就猶如偶像營業(yè)，笑容一毫不差，碰到再糟心的事也能行云流水地處理好，說是長袖善舞也不為過。

    在這個階段里，他厭世的一面，桀驁的一面，都被收好到內(nèi)心的小盒子里，隔絕得很完美。

    跟姜忘不熟之前，他只要一出小出租屋就是這個狀態(tài)，回家了才喘口氣。

    但現(xiàn)在如果曖昧對象以家長身份明晃晃地坐在教室里，很有破功的危險。

    季老師臨時有點(diǎn)短路：“你別來了。”

    “我為什么不能來？”姜忘一臉委屈巴巴看他：“我照顧星星這么久，好不容易期末了，想關(guān)心關(guān)心孩子，不是應(yīng)該的嗎?！?/br>
    “裝，你再裝？”季臨秋伸手捏他臉：“你絕對是故意的?！?/br>
    自打季臨秋住進(jìn)他家以后，學(xué)校有什么動向，彭星望成績上升還是下降，哪回姜忘不是第一個知道的。

    小孩以前在班里是吊車尾，現(xiàn)在都跑到前十名去了，學(xué)習(xí)自覺又聽話，根本沒什么好cao心。

    “輕點(diǎn)，輕點(diǎn)?！苯溃骸拔掖_實(shí)想去班里瞻望下季老師的師范風(fēng)采，我個人覺得完全合情合理?！?/br>
    季臨秋感覺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受到挑戰(zhàn)。

    “你不要搞事情?！?/br>
    “絕對不搞?！?/br>
    “不許亂提問?！?/br>
    “我一句話都不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