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沈勛立刻就悲憤莫名了。

    自己的兒子，如今自己都沒有見過一眼，實(shí)在是……

    他這樣想著，就準(zhǔn)備去見，結(jié)果李夫人卻板起了臉：“先去將身上的塵土洗了，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受得住你身上的塵土?！?/br>
    沈勛張了張嘴，格外悲憤莫名地去了。

    李夫人見他乖乖去了，心中方才掠過一絲滿意。

    她確實(shí)是有些吹毛求疵，但是，如今沈勛肯聽話，她也是非常高興的。

    然后，她后知后覺地想起一個問題來，國公府的老夫人，姚子萱呢？

    姚子萱只是在最開始的時候關(guān)切地過來看了看，后來就再也不見了蹤影。

    李夫人忙亂的時候覺得沒什么，如今想起來，卻覺得心中怎么都不舒服。但是她很清楚，除了沈勛和李婉，自己的身份應(yīng)該還是保密著的，所以，如今自己根本就沒有立場去指責(zé)姚子萱什么。

    于是，只能暗暗地將這份不滿記在心底。

    姚子萱如今在干什么呢？她正震驚地躲在自己的房間里看著那個本來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前任成國公正在房間里，看著她笑嘻嘻的：“見到我，就這么驚訝？”

    被姚子萱橫了一眼，他才不再那么笑了，變得稍微嚴(yán)肅了一些。

    “你怎么過來了？”姚子萱壓低了聲音，警惕地去門口聽了聽，方才回來問成國公。

    成國公捋了捋胡子，道：“好歹是我的孫子出生，我怎么就不能過來看一眼了。”

    他沒有了那種身為成國公時的沉穩(wěn)，反而變得跳脫起來。姚子萱被他氣得捶了他兩下，道：“京中向來是是非之地，你在京中又是消了名號的，若是被旁人見著了，你還要不要活了。”

    成國公笑微微地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吧。這些事，我早就打理好了。斷然不會發(fā)生干這種事的。”

    見他說得言之灼灼，姚子萱也不得不壓下心中的不滿，開始盤算起成國公在京中的落腳來。

    “不必?fù)?dān)心。”成國公說，“稍等片刻，我就去和勛哥兒說一聲，國公府內(nèi)的房子那么多，讓他撥一個空院子給我就是了。我身邊只有帶過來伺候的下人，也用不上國公府的下人?！?/br>
    姚子萱抿了抿唇：“只是……”

    “只是什么？”成國公有些好奇。

    姚子萱一跺腳，上前一步，貼著成國公的耳朵，將李夫人忽然出現(xiàn)的消息說了。

    “雖說是做了裝扮，但是若是細(xì)細(xì)地去看，也不是認(rèn)不出來?！币ψ虞姘欀颊f，“原本就多了一個人，如今再加上一個，這府內(nèi)，可就麻煩多了?！?/br>
    成國公也漸漸地沒了笑臉，捋著胡子細(xì)細(xì)地想著心事，然后笑道：“無礙?！?/br>
    姚子萱驚訝地看向他。

    “既然親家夫人到了，想必親家公也就在后面不遠(yuǎn)。他們夫妻兩人從北寧過來也不容易，就讓勛哥兒去管他們好了?！?/br>
    成國公的表情很是悠閑自在，“我自當(dāng)做夫人的娘家親戚過來打秋風(fēng)的，就好了。”

    姚子萱被他氣得過去掐了他兩把，成國公一副笑微微的模樣任由她掐，反而讓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我的娘家是什么身份，我和娘家的關(guān)系又怎么樣。京中明眼人那么多，哪個不清楚。你說個什么身份都好，如今卻偏偏說要是我娘家的親戚，若是我接濟(jì)了一個，若有旁的人過來，我是幫忙還是不幫忙？”

    姚子萱眼中漸漸地泛起了淚花，“你也不只是不知道我娘家那群人的不著調(diào)，如今你倒是輕松自在了，勛哥兒日后又怎么拉的下臉皮?！?/br>
    成國公看著她，哈哈地笑了起來。

    他上前一步，一把摟住了她：“夫人是個心善的?！?/br>
    “當(dāng)初，夫人可曾后悔，不該一碗藥絕了自己的后路？”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極低，在姚子萱耳邊清晰地響起來。

    姚子萱沉默了片刻，然后，也放低了聲音，似乎變得平靜了些：“不，不曾。”

    她的目光似乎落在空處，撲捉不到焦點(diǎn)：“勛哥兒對我，比起許多人家的孩兒對嫡母，也都再好不過了。何況……我這個人心中向來就只能裝下一個人，若是將來有了孩兒，只怕就將夫君忘在邊上了。如今，心中都是夫君，也好?！?/br>
    她的聲音溫柔似水，聽在成國公耳中，說不出的熨帖與感動。

    沈勛在傻父親狀態(tài)好一陣，才意識到姚子萱今日沉默了許久。

    不說別的，單說李婉生下了孩子，姚子萱就該過來的。但是，她一直都不曾出現(xiàn)。

    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姚子萱派人送了信過來，請他去自己住的院子。沈勛迷惑之后，也答應(yīng)了下來。

    他怕如果姚子萱這個時侯出了什么事，就真的不好說了。

    然后，他見到了一個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人。

    雖然知道沒有死但是已經(jīng)好幾年不見的父親正坐在桌邊，桌上擺著酒，笑微微地抬起頭來：“怎么，我就這副傻模樣，難不成不認(rèn)識了？”

    沈勛半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姚子萱過去，出了門，在外面帶上了門，唇邊帶著微微的笑意。

    成國公一拍身邊的座位，道：“坐吧?！?/br>
    沈勛僵硬地過去坐了，好一陣才問：“怎么忽然就上岸了？”

    “好像我一直在海里一樣?！背蓢г沽艘痪?，就回答道：“想著我孫子快生了，過來看一眼。你知不知道你這小子讓我都擔(dān)心死了，若不是隔了一個海，我都想將你好好敲一頓。你媳婦兒說不生，就不生了？”

    沈勛下意識地解釋了一句：“婉婉的身子早些年虧得太厲害，現(xiàn)如今才剛剛養(yǎng)得好些了?！?/br>
    然后，他回神，又補(bǔ)了一句：“就算如此，今兒也差點(diǎn)出了事?！?/br>
    成國公看著他一副專心為李婉辯解的架勢，在心中嘆了一聲：“老子怎么會有你這么個傻兒子。”

    沈勛轉(zhuǎn)過頭去，不看他。

    “罷了，既然你喜歡，也就那樣吧?！背蓢詈鬅o奈地嘆了一聲，“好在媳婦也是個聰明的，你們夫妻兩人過日子，我也放心。至于孩子，夠用就行，也不必太多。”

    聽著成國公的話，沈勛覺得，自己的嘴角應(yīng)該在抽搐。

    什么叫做孩子夠用就行？難道爹你生了我出來，就只是為了用一用嗎？

    成國公卻似乎完全不曾意識到自己的口誤，拉或則沈勛喝了兩杯酒，才放低了聲音，輕聲道：“如今，我那邊根基也差不多了，你若是想過去，找個機(jī)會脫了這邊的身份就行?！?/br>
    沈勛卻搖了搖頭：“爹您在那邊好好的，我現(xiàn)在過去，倒好似去搶權(quán)。”

    成國公瞪了沈勛一眼，見沈勛毫不在意的樣子，有些悶悶地喝了一口酒。

    “齊國這邊，也還有些事情沒解決，現(xiàn)在過去，也早了些。”沈勛說，“最多再過十年，我定然過去?！?/br>
    成國公嘆了一聲：“你說我到底是為誰。明明將來就是你的基業(yè)，你卻不cao心?！?/br>
    沈勛微微一笑，并不說話，成國公又嘆道：“聽說，如今國內(nèi)鬧得厲害？北寧那邊又如何？”

    沈勛慢慢地將南齊和北寧的情況說了，道：“我看陛下這幾年的改制，似乎并不是胡亂作為，到好似心中有章程，想必將來如何，也心中有數(shù)?！?/br>
    成國公搖了搖頭：“在那邊打基業(yè)，對這些事都想得少了。我看余家小子那架勢，到好像是要讓士大夫和勛貴都泯然于眾人的架勢，然后又扶植起新的勢力和自己爭風(fēng)。難不成他想建立堯舜時期的帝國不成？”

    沈勛的眼神飄忽了一下：“堯舜時期的帝國，是什么樣？”

    成國公一愣，反手就敲他的頭：“你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小子，讀書少了，如今就來問我？”

    等到敲過了頭，發(fā)泄過了心中的不滿，成國公才慢慢地解釋了堯舜時期人王也不過是個個部落的共同首領(lǐng)，很多時候都是和部落的首領(lǐng)們商量著辦這種狀況。

    沈勛的目光立刻就變得犀利起來。

    “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成國公在邊上一邊吃著東西，一邊隨口問。

    沈勛卻慢慢地?fù)u了搖頭：“不，不成。”

    心中卻是一片混亂與震驚。

    他想起了某日李婉無意中說起的東西，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

    成國公看著他的小動作，在心中輕輕一笑。

    這孩子，只怕自己還不知道，自己心中有事的時候就喜歡做這些動作。這么多年了都沒能改過來。

    罷了，既然他不想說，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去問了。

    成國公想著自己進(jìn)京來要做的事情，開始默默地盤算起來。

    李婉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

    她只覺得身體一陣虛軟，似乎一點(diǎn)力氣都使不上來。

    她叫了一聲自己的丫鬟，出口的聲音也細(xì)若蚊吶。然后，就有丫鬟含笑掀了簾子，道：“夫人可算是醒了?！?/br>
    說著，扶了她起來，關(guān)切地問：“夫人可覺得餓了？廚房里一直都熱著湯水，夫人可要先用一碗？”

    話音未落，就聽一個聲音由遠(yuǎn)及近地過來了，焦急地道：“可是婉兒醒了？”

    李婉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一時之間居然怔愣這不敢相信。

    好一陣，她才回過神，眼淚簌簌地流了下來：“娘……”

    這聲呼喊被吞在口中，沒有泄露出來。

    李夫人進(jìn)了門，見了李婉的模樣，連忙就上前，自己一邊落淚，一邊道：“可不要哭，月子里不興哭的，當(dāng)心眼睛不好?！?/br>
    說著，就讓李婉身邊的丫鬟去給李婉拿些吃的過來：“婉兒睡的時間長，現(xiàn)在肚子里只怕空蕩蕩的，還是去取了些東西過來，讓婉兒用一些才好?！?/br>
    邊上就有婆子笑嘻嘻地應(yīng)是，拉了丫鬟就走。

    門口另有婆子求見，說是帶了小少爺過來看夫人了。

    一時之間，屋子里居然熱鬧萬分。

    李婉見過了自己的兒子，不過一天功夫，小家伙就已經(jīng)不再是那副皺巴巴的模樣，變得瑩潤可愛起來。

    若不是自己身上沒有力氣，李婉只怕抱著舍不得松手。

    饒是如此，也一直等到丫鬟在邊上催了一遍，她才松了手，讓婆子小心地抱著小家伙在邊上，自己就著李夫人的手喝了一碗湯。

    “你好些時候不曾吃東西，現(xiàn)在也不好吃太多，先用些湯水潤一潤腸胃?！?/br>
    李夫人這樣說著，將空了的碗放回去，臉上帶著溫柔的笑。

    落在李婉眼中，分外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嗯，一章

    ☆、第二十三章

    隔了幾日,李老爺也到了。聽到李婉生了個兒子,李老爺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就連李牧言和陸芷的兒子出生的時候,他都沒有那么喜悅過。

    李婉見到李老爺，也露出了明顯的欣喜之意。

    成國公在府上待了幾日就離去了，之前只是和李婉見過了一面，受了李婉坐在床上遞過來的，一盞遲來的媳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