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冉?jīng)Q心與傅城保持距離，可夜深人靜時，還是會忍不住想：如果他離婚了，如果他不喜歡自己妻子……做軍嫂辛苦，那人一看就不是吃苦耐勞的女人，說不定他們的婚姻是一時沖動呢？說不定婚后才發(fā)現(xiàn)倆人并不合適呢？

    婚姻與激情不同，合適很重要。

    每當(dāng)快要陷進(jìn)去時，道德感就跳出來，狠罵自己不要臉。

    如此撕扯反復(fù)，劉冉很不好過。

    粗線條如許佳里都看出她精神不佳，勸她請假休息兩天。

    劉冉拒絕，她不能閑下來，越閑越容易瞎想。

    周五，傅城帶本科生訓(xùn)練，一名學(xué)生不慎摔落，左腿無法伸直，傅城趕緊送人來校醫(yī)院。

    劉冉檢查一番，說：“應(yīng)該沒傷到骨頭，拍個片看看吧。如果是半月板碎了或者韌帶出問題了，需要做手術(shù)。咱們校區(qū)沒有骨外科，做不了，得轉(zhuǎn)去市區(qū)那邊的附屬醫(yī)院做。”

    見學(xué)生緊張，劉冉安慰道：“別擔(dān)心，微創(chuàng)手術(shù)，創(chuàng)口只有指甲蓋那么大。手術(shù)費用、住院費用這些你們的學(xué)生保險也都包。”

    學(xué)生松氣：“謝謝劉醫(yī)生?！?/br>
    “不客氣，疼得厲害嗎？厲害的話再給你開點止疼片?！?/br>
    “還行，只要不動就不怎么疼。”

    劉冉坐回桌前寫字，鋼筆微微顫抖。

    她今天午飯后開始肚子不舒服，本以為是姨媽快來了，沒當(dāng)回事，現(xiàn)在竟疼得她冷汗連連，胃也跟著痙攣，直想吐。她不想在傅城面前表現(xiàn)出異樣，硬撐著寫完單子遞給傅城，也硬撐著不看他。

    傅城道謝，轉(zhuǎn)頭對學(xué)生說：“你別動了，我先去交費，交完了再回來接你去拍片?！?/br>
    “謝謝傅老師?！?/br>
    劉冉說：“傅老師，一樓可以借輪椅，我?guī)湍銌枂査麄冞€有沒有了?！?/br>
    電話在桌子另一頭，劉冉起身去夠，不想站起來后疼痛愈加尖銳，伴隨一陣耳鳴，劉冉身形不穩(wěn)，哇地吐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學(xué)生一跳，再加上行動不便，是以眼看劉冉搖搖欲墜，沒能做出反應(yīng)。

    傅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劉冉，“劉醫(yī)生，你怎么了？”

    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嘔吐味道，劉冉分明看見學(xué)生抬手摸鼻子，一副想嫌棄又不敢表現(xiàn)出來的樣子。

    疼痛與委屈令淚水迅速匯集眼眶，晃悠打轉(zhuǎn)。她百般忍耐，卻還是被喜歡的人目睹這樣一幕……劉冉面無血色。

    傅城當(dāng)她是疼哭的，蹙眉對學(xué)生說：“我先送劉醫(yī)生去急診室?！?/br>
    “傅老師，不用管我了，我叫同學(xué)過來陪我?！?/br>
    傅城點頭，問劉冉能不能走，看她有氣無力地?fù)u頭，道聲抱歉，直接背起她往急診室趕。

    急診室在一樓，劉冉走不動，他背她去比推病床快。

    顛簸加劇了疼痛，短短叁兩分鐘，劉冉疼得發(fā)抖。可是想到傅城在背自己，又有些高興：自己身上一股怪味，他還愿意背她。

    ……

    醫(yī)生診斷劉冉急性闌尾炎，立即安排手術(shù)。

    事發(fā)突然，傅城也不了解劉冉個人情況，不知道聯(lián)系誰，就先在手術(shù)室外等待。

    手術(shù)時間不長，一個多小時后，劉冉被推出手術(shù)室。

    又過半小時，劉冉慢慢睜開眼，看見病床前端坐的男人，不禁微笑。

    麻藥藥效尚存，她不大清醒，滿腔感情就這么流露出來。

    對上她目光，傅城微怔，問：“醒了？”

    他聲音平淡，可有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

    “嗯?！?/br>
    “劉醫(yī)生，你有家人在京州嗎？”

    劉冉先點頭，又搖頭。她父母都在外地軍區(qū)，京州只有一個姥姥在。她不想讓老人擔(dān)心。

    “除了家人，還有什么人能來照顧你嗎？”

    “老許……佳里……”

    傅城知道許佳里是誰，點點頭，走出病房打電話。

    電話撥通后，傅城簡明扼要地說明情況。許佳里一聽，急得不行，可她正在校外參加培訓(xùn)，一時半會趕不回來，于是拜托傅城再幫忙照看一會，傅城答應(yīng)了。

    他打電話功夫，劉冉又睡過去，傅城便安靜坐在一旁。

    臨近八點，劉冉悠悠轉(zhuǎn)醒，見傅城還在，扯出虛弱笑容。

    “傅老師，你還在這?！彼认惹扒逍巡簧伲f話也利索。

    傅城解釋：“許老師在外面培訓(xùn)，晚點才能過來?！彼挚幢恚f：“應(yīng)該快了，半小時前她來電話說已經(jīng)往回走了。”

    沉默一會，劉冉小心問：“是不是耽誤你回家了？”

    “沒事。”

    沒事就是耽誤了？

    心臟起起伏伏，劉冉玩笑語氣問：“傅老師，你……家屬管得嚴(yán)嗎，平時會不會查崗？”

    “她不會?！?/br>
    “她這么信任你，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傅城緩緩地回以一個微笑。

    劉冉忽的無話可說。

    短促震動聲打破兩人安靜，傅城看一眼手機屏幕，說：“劉醫(yī)生，她到了，我出去接一下她。”

    劉冉立刻明白過來這個“她”指誰，調(diào)侃道：“傅老師，還說管得不嚴(yán)？”

    這才晚回去一會，就找上門來了。

    劉冉知道自己酸，可她控制不住。他背她來急診室、又一直守在這里，難道真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傅城卻說：“是我叫她來的?！?/br>
    睫毛顫抖，劉冉語調(diào)更歡快：“傅老師，不會是你著急和她見面吧？”

    傅城斂目，似乎不好意思，然而他沒有否認(rèn)。

    *

    待傅城接上英賢，再回到病房，許佳里也回來了。

    簡單介紹一番，傅城將醫(y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轉(zhuǎn)告與她，對劉冉說聲“劉醫(yī)生，好好休息”，牽著英賢離開病房。

    兩人一出病房，許佳里便滿眼詫異地低呼：“傅城竟然結(jié)婚了，老劉，你之前知道嗎？”

    “……老許，我想喝水?！?/br>
    “你什么時候做的手術(shù)，到六小時了嗎？排氣了嗎？”

    “沒?！?/br>
    “哎，你說說你，聽得還沒我認(rèn)真。傅城剛剛才說，六小時后排過氣才能吃喝。”許佳里絮絮叨叨，“老劉，你最近生活太不健康了，你就是仗著年輕，不覺得，現(xiàn)在出事了吧？年輕也不能這么折騰，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別不當(dāng)回事，等后悔就晚了。”

    安靜良久，劉冉閉目，憔悴地說：“知道了?！?/br>
    她死心了。

    如果真感情不和，她還能放縱自己想一想，可是……哪有她的機會。

    *

    走出校醫(yī)院大樓，英賢問：“為什么突然叫我來接你?！?/br>
    “沒什么，想早點見到你?！?/br>
    英賢停下腳步，定定看他。

    “怎么了？”

    “傅老師，你不老實?！?/br>
    專程打電話找她，又特意帶她進(jìn)來學(xué)校，然后呢，去校醫(yī)院溜一圈就走？

    天已黑，路上沒什么人，傅城握住她的手摩挲。

    英賢不打算放過他，挑明問：“叫我來讓人死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