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處沒有，但有些事著實做起來有趣，一時很難同你說清。”

    “可我想不出，當(dāng)勤雜工能多有趣?！?/br>
    “我又不會永遠(yuǎn)當(dāng)勤雜工。”

    “我知道了，你心里定是又鼓搗什么來錢的鬼主意了？”

    “這回真沒有?！?/br>
    阿爾難得地說了句真話：“其實這么說吧，我是真愛這行當(dāng)?！?/br>
    聽了這話，盧克不禁后退幾步，將他從頭到腳，那么細(xì)細(xì)地打量了一遍，吹了一聲口哨，調(diào)侃道：“喲，你也想登臺唱大戲嗎？”

    阿爾有點(diǎn)兒煩他的語氣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難道我還不能有個喜好嗎？”

    盧克見他臉色不好了，忙知趣地把接下來準(zhǔn)備好的數(shù)十句玩笑話又統(tǒng)統(tǒng)地咽了回去，只順著他：“好好好，你總有自己的那一套?！?/br>
    ——————————

    要被老板炒魷魚了，偏偏身邊的好朋友們?nèi)迹ㄏ猜剺芬姡┱f風(fēng)涼話。

    等回到家里，西爾維夫人也只會嘮嘮叨叨說一些誰家丈夫偷偷出去找女人鬼混，菜市場某某又喪良心地漲價等等一類無聊透頂?shù)脑?，完全不具備任何可參考性?/br>
    阿爾只能獨(dú)自悶悶不樂一整夜。

    在外人看來，他的票販?zhǔn)聵I(yè)蒸蒸日上，勤雜工的工作丟了也就丟了，實在不值一提。

    但事實上，如果一個人堅持從事某個行業(yè)長達(dá)十?dāng)?shù)年后，通常會出現(xiàn)兩種可能。

    一種是無邊的厭倦和煩躁，急切地想要脫離；一種是深深的熱愛，把它打碎，讓它融于自身骨血，徹底合為一體。

    毫無疑問，阿爾屬于后者。

    在上輩子，他后來重塑的自信，他艱難取得的榮耀，他徹底被滿足的虛榮，統(tǒng)統(tǒng)都來自戲??！

    所以，盡管勤雜工的工資很少，但他依然不想離開這個無比熟悉和習(xí)慣的環(huán)境。

    當(dāng)然，也許離開還可以找別的門路入行，但像米爾森先生這樣正派的人，和愛麗絲小姐那么好心善良的人其實很少見，更何況，年齡限制，別人也不見得愿意雇傭一個童工，給自己找麻煩。

    于是，在第二天上班的時候，阿爾快步走到米爾森先生的辦公室：“先生，我想和您再解釋下關(guān)于昨晚……”

    “你來得正好啊，阿爾?！?/br>
    米爾森先生一見他就高興地招呼說：“我正想找你?！?/br>
    “先生，我雖然做了點(diǎn)兒副業(yè)，但我……”

    “是啊，你副業(yè)做得真不錯。我還特地打聽了一下，并不是所有票販都像你這么賺錢的?！?/br>
    “只是運(yùn)氣而已，先生，我想說……”

    “怎么能是運(yùn)氣呢？你倒賣戲票的時候，回回都能挑到觀眾喜歡的劇，這就證明你眼光一等一得精準(zhǔn)呢?！?/br>
    “先生，我想說……”

    “別你想說了，阿爾！我看得出，你是個頂頂好的懂事孩子，但一周十塊對現(xiàn)在的你來說已經(jīng)不合適了?！?/br>
    “先生！”阿爾眼含熱淚。

    這一刻，他都打算賭咒發(fā)誓地表明心意了。

    但米爾森先生卻自顧自地說：“昨晚上承你不棄，一口回絕了我的建議。想來實在是慚愧，慚愧?。]想到我今年如此落魄，卻還有你和愛麗絲愿意繼續(xù)忠心耿耿地追隨于我。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負(fù)你的一番心意，假如你真不愿意離開我的話……阿爾，你要不要換一個活兒？“

    “上帝作證，我絕不離開……什么？”阿爾愣住了。

    他傻乎乎地追問：“您說什么？您不開除我啦？您說給我換個活兒是什么意思？”

    米爾森先生微笑著說：“對啊，我給你換個活兒，別當(dāng)勤雜工了，幫我審稿吧?！?/br>
    他目光中滿是期待和信任：“我一周給你開三十塊，你也別藏著掖著，將自己那份好眼光大大方方地拿出來，好好給我挑出個能叫好也叫座的本子，等到下一個演出季，咱們一起東山再起，卷土重來！”

    第17章 愛麗絲：男人真不是好東西啊！

    審稿。

    對于米爾森先生來說，是一個逼不得已的選擇。

    在這個教育普及度并不高，信息和知識的傳播也有限的年代，絕大多數(shù)戲劇制片商并不相信世界上會有什么被埋沒的天才劇作家。

    在他們看來，但凡有點(diǎn)兒才華的劇作家，哪怕是暫時還沒有什么真正的作品登上大舞臺，可最起碼，不拘題材，也得有那么幾篇已經(jīng)在報紙、雜志被正式刊登的文稿，來證明自身的水平，否則，那就是老鼠爬秤桿，不過是自稱自大罷了。

    基于這種想法，戲劇制作商們在尋找應(yīng)對每年幾個演出季的劇本時，都更傾向于重金禮聘知名劇作家，為自己進(jìn)行一番量身打造，而不是選擇在那些便宜，但良莠不齊，或者說普遍水平低劣的投稿中挑挑揀揀。

    但這次情況不一樣。

    曾經(jīng)是米爾森先生手中搖錢樹的《賣花女孩》在這一年演出季慘淡收場，虧損了快四萬元。

    好在他手底下還有幾部類似《哈姆雷特》、《亨利四世》一類的傳統(tǒng)劇，正不溫不火地賺著不算多的錢，使得他還能緩慢、艱難地回血，不至于立刻破產(chǎn)。

    但這事傷筋動骨。

    賬面上一時資金周轉(zhuǎn)不靈，不免就有了每天拆東墻補(bǔ)西墻的窘迫日常。

    這樣一來，重金禮聘知名劇作家就不現(xiàn)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