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爾當(dāng)機立斷，為了避免更糟糕的局面產(chǎn)生……

    他一個大步向前，沖到米爾森先生的面前，用幾乎要哭出來的聲音說：“先生！”

    正沉思琢磨怎么好好寫信的米爾森先生被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向后一仰，緊緊地靠在椅背上：“?。“?，你這是怎么了？”

    然后，他飛快回想了一下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是我太挑剔，嚇到你了嗎？”

    “不，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值得人崇拜的老板了?！?/br>
    阿爾非常認(rèn)真、激動地說：“假如世界上有評選最好老板的比賽，我非得逼著身邊所有人都給您投票不可，誰要是敢不這么做，我就和他絕交?！?/br>
    “唔！冷靜點兒，冷靜點兒，能得你如此敬愛，實在是我的榮幸?！?/br>
    米爾森先生努力按捺著唇角就要翹起的弧度，竭力裝出一副謙虛又嚴(yán)肅的表情。

    “可對這樣好的您，我卻做了一件錯事。”

    “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了?！?/br>
    “什么？原諒？您還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阿爾吃驚地瞪圓了眼睛。

    米爾森先生微笑起來.

    他擺出洞悉一切的高深莫測表情：“上班時間睡覺確實不對，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原諒的大錯。”

    “……“

    阿爾頓了一下，但立刻重新振作，醞釀情緒：“不是的，先生?！?/br>
    他伸出兩個小胳膊，用力向兩邊張開：“我犯的錯比這個要大！要大很多！”

    “怎么？你把天捅破了？”

    “呃……我做不到啊?！?/br>
    “你殺人放火搶劫了？”

    “……我雖然一直很窮，但并不是作jian犯科的料兒。”

    “那你擔(dān)心什么？”

    “我騙了您啊！在我看來，這比殺人放火搶劫都要嚴(yán)重多了。”

    米爾森先生就又笑了。

    他這時候的表情，可能類似成年人碰到一個自以為闖禍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孩子，畢竟，對孩子來說，不小心摔了杯子、弄臟衣服、考試不及格等等，那可都是天塌一樣的大事！

    但顯然，大人不這么看，反而可能會覺得好玩。

    于是，他沒怎么上心地隨口問了一句：“好啊，小壞蛋，你到底騙了我什么呢？”

    “那個劇本是我寫的。”

    “……”

    沉默！

    整個辦公室內(nèi)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許久，米爾森先生才開始有所反應(yīng)。

    他摘下厚厚的眼鏡，低下頭，無意識地開始用布反復(fù)擦拭鏡片。

    “我記得，劇本寫的是個花花公子和三個女人的糾纏故事？”

    “是的，沒錯。”

    “我記得，你才十三歲?！?/br>
    “那是去年，我今年十四啦?！?/br>
    “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米爾森先生連續(xù)說了三遍，由此可見，這位可憐的先生究竟受到了怎樣的驚嚇。

    “先生，我沒想騙您的！唉，這事我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也不知道該怎么求您原諒我了?！?/br>
    阿爾很是急切地在一旁努力解釋：“我一開始假托他人名義，只是不想被差別對待。畢竟，但凡是個正常人，知道作者只有十三四歲的話，都不免產(chǎn)生[這只是小孩子在做游戲] 的輕視想法……“

    “那倒也未必。”

    米爾森先生插了一句說：“李斯特九歲就舉辦鋼琴獨奏會，這世界總是不乏神童的?！?/br>
    “您說得對，是我太愚昧無知了。”阿爾忙附和了一聲。

    然后，他繼續(xù)解釋：“原本想，我水平低劣、見識有限，雖有不切實際的期盼，想嘗試一番，可劇本真交上去了，您多半是會看幾眼就想打回去。這樣一來，我也不必多余考慮留什么名姓的問題……”

    “你過謙了?！?/br>
    米爾森先生安靜地聽著，還不忘做個好捧哏地時不時給個回應(yīng)。

    “可沒想到，那劇本居然僥幸被您看中了，您還追著要下面的情節(jié)……”

    “對啊，下面的情節(jié)呢？”

    “還沒寫呢?！?/br>
    “那你為什么還不趕快去寫？”

    “因為我要先寫好您交代我要今天必須寫好的催稿信呀！”

    “……”

    一大一小面面相覷。

    米爾森先生顯然為這戲劇化的發(fā)展瞠目結(jié)舌了，而阿爾則始終保持著愁眉苦臉和兩手?jǐn)傞_、以示無奈的痛苦表情。

    又過了那么一會兒。

    還在外屋辦公的愛麗絲小姐便聽到里屋辦公室內(nèi)忽響起了一陣轟然大笑。

    在《賣花女孩》演出組解散后，這還是第一次聽到米爾森先生沒有一點兒陰霾的大笑聲呢。

    她不由得停下手頭的工作，嘖嘖稱奇地猜測：“阿爾這是淘到了什么精彩好劇本??？居然能讓先生高興成這樣?！?/br>
    米爾森先生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半天才停住，又順手拿著眼鏡布擦了下眼角，才重新把眼鏡戴上，感嘆道：“阿爾弗雷斯西爾維先生，你今天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啊?！?/br>
    阿爾繼續(xù)愁眉苦臉。

    他哭喪著臉問：“您這樣生疏地喊我，是再也不打算原諒我了嗎？”

    米爾森先生很肯定地說：“是的，不原諒?！?/br>
    阿爾失落又難過地癟了嘴，正尋思要不要學(xué)小孩子一樣博同情，比如，當(dāng)場表演一個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