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怒容遮掩自己的心虛，瘋狂思考自己和林嘉年這幾天有沒有露出馬腳。

    旅店老板嘆息：“王婆那里好像發(fā)生了意外。我雞鴨都準(zhǔn)備好了，這下子只能自己家里吃了?！?/br>
    既然沒有祭祀，林嘉年他們也沒有了待在這里的理由。更何況這三天，林嘉年摸透了這個村子，這里有的全是活死人。

    換句話說，都是傀儡。

    “那我們走了?！蓖跛吠肆朔?。

    老板挺喜歡這個大小伙子：“以后常來玩啊?！?/br>
    王朔隨口應(yīng)付了兩句。

    老板的女兒在二樓看他們，戀戀不舍。她喜歡偷看林嘉年。就算林嘉年一直沒露臉，可那身形和一雙眼睛足夠勾魂奪魄。

    走出旅店，王朔跟在林嘉年后邊。

    “觀主，接下來怎么辦？真的要……”王朔的臉皺成苦瓜。

    林嘉年這幾天懶懶散散在村子里轉(zhuǎn)悠，這里丟下一枚銅錢，那里放下一片桃木。

    王朔看不出林嘉年想干什么，直接去問，林嘉年也不避諱。直言他在擺陣。

    他家里人有道家弟子，于是王朔對這些手法也知曉幾分。

    一般道人擺陣不過在周身，五行八字輪轉(zhuǎn)，掐訣定方位。

    如林嘉年這般兒戲的沒有幾人。

    偏偏知道他來自空一觀，并非是紙上談兵之人。

    那么林嘉年真的在如此大的范圍內(nèi)擺了陣，僅憑一人之力，將整個五水村都壓在了鎮(zhèn)內(nèi)。

    既然擺陣，無非是要鎮(zhèn)壓，或者……滅殺。

    林嘉年：“回去打個證明?！?/br>
    王朔：“什么證明？”

    林嘉年：“這些人的死亡證明。封鎖這一片區(qū)域，明日過了午時，來收尸?！?/br>
    “真就救不回來了嗎？”王朔很難受。

    雖然只在這里留了兩三天，但白天，這里每個人都和正常人無異。

    旅店老板早餐喜歡吃蝦餃。他的女兒害羞又可愛，偷看林嘉年一被發(fā)現(xiàn)就躲起來。攤煎餅的小店，老板娘每天都在感嘆兒子怎么還不放假回家。

    那樣的鮮活，王朔有時候會忘記他們是活死人，在夜晚是一具具扭曲殘缺的尸體。

    “他們已經(jīng)是人蠱了，”林嘉年道，“煉成人蠱無藥可救。他們沒有意識，現(xiàn)在的行動是按照之前的記憶而已。”

    他不是冷血的人，這次來是抱著救人的念頭的。無奈這里沒有可救之人。

    村民不同于趙文雅，他們是成熟的人蠱，全部的靈體被商追牢牢握在手里，早就剔除了人性的一面。單看夜晚就知道，他們和當(dāng)時的關(guān)小秧一樣，只是工具。

    放過這些活死人，相當(dāng)于看著商追壯大而不阻止。

    林嘉年垂眸。

    商追害死的絕不止上百人。

    他必定要付出代價。

    “走吧，上山把人帶走?！?/br>
    王婆昨晚已經(jīng)被他們綁起來藏在山里。

    能榨干的信息宋佳凝都挖出來了，王婆現(xiàn)在是被嚼過的甘蔗，沒有用。將她帶走，是因為她的罪行需要得到審判。

    帶走王婆商追會知道嗎？

    肯定會。

    林嘉年是故意這樣做的。商追既然能在溶洞里就開始算計賀慈，絕對不是傻子。賀慈在小神廟大鬧一通，殺了牽絲蠱的母蠱，摔了小神像，除了王婆身上的子蠱。

    宋佳凝能糊弄王婆，糊弄不過商追。

    既然如此，那邊干脆借王婆和五水村給商追一個信號。

    他們找到他了。

    接下來他們會像瘋狗一樣，繼續(xù)抓他、咬他，直到把他開膛破肚。

    兩人走到昨天藏人的地方，撥開水缸上的木蓋。

    王朔倒吸一口氣。

    王婆已經(jīng)死在里面了。

    死法和五水村的村民一般無二。

    “他對著自己的人也下得去手?！蓖跛房粗跗艛嗍稚暇o握的小神項鏈，渾身發(fā)冷。

    林嘉年瞟了一眼，合上蓋子。

    商追果然知道他們的行蹤，還先了一步。他們要?dú)⑼跗?，是信號?/br>
    商追殺了王婆，是挑釁。

    “走吧，下山了。”

    林嘉年望著燦陽，瞇了瞇眼睛。

    午時的光芒最烈，足以焚燒人間污穢。

    行動部人員來到五水村時，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景象。

    五水村上籠罩著熱烈的陽光，光潔美麗，村民們在金光閃爍之下抽搐腐爛，吐出紅色的絲線，如同春蠶突出代表生命的最后一節(jié)蠶絲。

    他們和無數(shù)尊小神神像一樣，在輪轉(zhuǎn)的巨大陣法中化為灰燼。

    第79章 她的道

    五水村因為意外被燒毀的新聞登上報紙, 不過熱度不高，迅速被壓了下去。臨江市的市民只以為這是一場意外。畢竟五水村位于山腳，很多人家還在用土灶做吃食, 引發(fā)火災(zāi)并非是不合常理的事。死了多少人，并沒有具體數(shù)字。因此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何其放下很久之前的報紙。

    “吃完了嗎？”他問還在狼吞虎咽的賀慈。

    晨練完的賀慈總是很餓, 恨不得把家里的廚房全吃進(jìn)去。

    林嘉年從五水村回來之后, 總是很忙, 常常往特殊事務(wù)處跑。

    似乎在家里的時間都用來教導(dǎo)賀慈。賀慈每天要早起鍛煉, 學(xué)習(xí)步法掐訣，還要聽林嘉年講道教的歷史，做早課和晚課。林嘉年說修道其實是修心, 要賀慈找到自己的道。

    “記住，賀慈。師父教你最重要的只有四個字，道心清明?！?/br>
    賀慈又要學(xué)又要運(yùn)動還要思考, 苦不堪言, 但是都堅持下來了。

    何其沒料到這個嬌氣包竟然能在林嘉年嚴(yán)格的訓(xùn)練下堅持快好幾個月。

    林嘉年沒有空，接送賀慈的任務(wù)落到了何其和湯元的身上。

    “上課快要遲到了?！焙纹渲钢直?。

    賀慈把煎蛋一口吞掉, 抽紙巾抹嘴巴：“我好了，我們出發(fā)吧?！?/br>
    早上這個點容易堵車, 賀慈的學(xué)校恰好在市中心最繁華的地帶，開車不是很方便。兩人非常接地氣地騎著電驢。天氣很冷，過幾天還要下雪。何其把厚厚的紅圍巾裹在賀慈的脖子上，遮住她半張臉。

    路上何其忍不住絮絮叨叨：“快要期末考了, 這次能考好嗎？”

    “上次陳姐說你語文進(jìn)步了很多, 期末不要松懈知道嗎？”

    “昨天英語單詞背了嗎？今天單詞考試，沒有合格你宋阿姨可是要揍你的?！?/br>
    日子一天天過去，賀慈的成績穩(wěn)步上移。補(bǔ)習(xí)班的老師不斷夸她聰明, 把之前的漏洞補(bǔ)上了，課上的內(nèi)容對于賀慈而言再也不像天書那般可怕。期中的時候，賀慈的成績還不算很好，可是進(jìn)步不小，老師專門把她拎出來表揚(yáng)。

    被表揚(yáng)的賀慈尾巴翹得高，對學(xué)習(xí)的熱情大增。下半個學(xué)期成績rou眼可見地往前移。三科破百不再是難題。

    不過小孩子沒定性，賀慈和裴宜彬待久了，性格上在朝她靠攏，好的不學(xué)壞的，異常喜新厭舊，連掩飾都不屑。

    何其就怕賀慈到時候發(fā)現(xiàn)了更好玩的東西，轉(zhuǎn)頭就跑，把好學(xué)之心拋到垃圾桶里。

    賀慈從來不在電動車上回何其的話。風(fēng)太大，得用吼的，賀慈從來就話少，要她扯著嗓子講話她寧愿去做應(yīng)用題。

    不過講到宋佳凝，賀慈終于開了口：“宋阿姨肚子太大了，現(xiàn)在才沒空理我?！?/br>
    何其沒聽清：“你說什么？”

    賀慈閉上嘴。

    她就知道會這樣。

    到了學(xué)校，賀慈坐到座位上。

    馮子俊走了之后，她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坐一桌。

    班主任想過調(diào)一個人給賀慈當(dāng)同桌，幫著賀慈學(xué)習(xí)。賀慈一開始試過，不過后面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人最爽，可以霸占兩個人的座位。兩個抽屜一個塞書，一個塞零食。

    嘗到自己坐一桌好處的賀慈無論如何都不想要同桌。而且她不是話多的性子，有同桌其實和沒同桌一個樣。

    賀慈的強(qiáng)烈要求加上何其的討好，班主任陳老師終于扶著額頭答應(yīng)了。

    不答應(yīng)也不行。

    她還記得上次湯元在學(xué)校鬧事呢，心里其實也很害怕賀慈。

    家長會事件過后，賀慈的人緣居然開始好了起來。

    一開始是由兩個女孩子主動提出要和賀慈當(dāng)朋友，賀慈沒有拒絕。賀慈面上冷冰冰的，不愛說話，照理來說女孩們會尷尬?？伤齻冇X得賀慈很酷，自動在心里美化賀慈的形象。

    相處中，她們漸漸發(fā)現(xiàn)賀慈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么難接觸，人也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說得上是好了。

    ——因為她經(jīng)常請人吃東西。

    賀慈有錢，大方，長得好看，打架厲害，家里背景強(qiáng)硬。成績嘛，不算太好，可是也不是很差。

    這樣想來，她真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了！

    蘇甜拿著星座本子來找賀慈，她臉上的笑遮都遮不?。骸百R慈！我算出來我們兩個人的星座匹配程度是百分百哦。”

    之前她和賀慈并不相熟，不過自從賀慈替她出頭之后，蘇甜幾乎每天都粘著賀慈。隔壁班的人來挑釁，賀慈替她擋了一下，還把那個臭屁男生打出一個黑眼圈，蘇甜心里賀慈帥極了。